“就是要修炼才要去他身旁。”月白眼里一闪,不敢跟越凌说出自己是浸月竹的实情,只能惶惶道。“我在云静宗的时候,日日修炼都有师尊相伴,已然成了习惯了,若他不在我身旁,我连心都安不下。你便让我去看他吧。”
月白福至心灵,突然抬起头来,在心里边愧疚着,边昧心叫道:“五哥”。
越凌却是深拧着眉,并没有因为听到了这声五哥感到开心,反而冷肃问道:“日日伴着你修炼?那么好?什么姿势?”
月白:“……”
“我天资愚钝,师尊才手把手教我引气入体。又因为容易出岔子,他才不放心盯着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月白咬着牙,捏着拳头忍着尴尬,硬着头皮解释道。
“看他之前对你关紧的样子,这样的事情也像是能做出来的。”越凌瞥他一眼,想到月白身上的护神玉,又想到陈知渊在沉午山时说的话,心里总是泛着些许的不爽,只能幽幽提醒月白道。“他是你师尊,怎么对徒儿我不管,可若是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可莫要怪我不客气。”
“你这话什么意思。”月白眼睛眨了眨轻皱了眉,咬着唇笃定道。“我怎么会有非分之想?”
可越凌望着月白的样子面上却是更加凛然,起了身子,语带咸酸直哼道。“你这个态度,勉强也可以。”
越凌没说谎,真的为陈知渊找了不少的医修来医治他。只是这个人哪怕是没醒,也不是能容别人肆意摆弄的,所以,月白去的时候,被人正看到所有的医修被无形的结界隔了好几丈远,一个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面面相觑。
“你看,他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帮忙,还是回去吧。”越凌对着陈知渊装相的样子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往前凑的意思,不紧不慢说风凉话。
倒也不是他不凑,凌道仙尊这厮不是个大方人,哪怕引导破天剑将他救助在这里的是自己,越凌的待遇也没有在陈知渊心里比这群医修更好一些。
固若金汤的结界,不多不少,将所有人隔绝在三丈之外,一步都不能多近。
越凌自然不能告诉月白,自己曾经在这里卯着劲儿咬牙丈量试探,不知尝试了多少方法,恨不得将房子拆了,都没有能动这结界分毫。
不仅丢了体面,还惹了一肚子气。
“你回去吧,我要留在这里。”月白望到陈知渊的时候心里就无端泛起了酸意,看到那脸上仍然没褪下的彼岸花,心里一怔,紧紧捏着拳头就要往前。
“小心点走,别磕着头。”越凌下意识护住了要上前护住月白,只刚走近便眼睁睁地看着月白丝毫没有阻碍地走了进去,而自己“咚”地一声,直直撞到了结界上。
越凌:“……”
结界在月白进去的那一刻变了颜色,金色光辉明明不够刺眼,却让人不敢直视。越凌眯着眼皱着眉,望着那不仅区别待遇还混着威压连神识都阻隔了的结界,猛地转身,深深在心里狠啐了陈知渊一口。
月白进去了才发现陈知渊脸上的彼岸花与以前的有些不同。像是浸了水退了墨的水墨画,再没了以前的浓黑纯粹。
月白不知道这个变化是好是坏,只看到陈知渊轩雅脸上那紧皱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拿手试图将他抹平,转身看了眼周边的结界,确定足够牢固安全后才抱着陈知渊的手开始运转灵气调息。
浸月竹的气息在这方小结界里流转,像是轻纱一般拂过陈知渊,陈知渊脸上那紧紧皱的眉头终是逐渐舒展,虽然面色仍然苍白,可清冷斯文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月白发现有效便更不敢怠慢了,运转一圈便睁眼看他一次。
直看到那彼岸花越缩越小,颜色越来越淡,不知道过了多久,月白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终于看到那眼尾退了最后一点墨色,只宛如一个泪痕般清清浅浅。
月白细细打量着陈知渊那张沉睡的脸,虽然是没有再紧皱着眉头,可也没有一点醒来的意思,转眼望了望那贴心到阻隔一切的结界,一时之间不知道陈知渊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
到底是按捺不住,直起身子,指腹轻点在那泪痕上。轻轻摩挲着,刚想闭上眼睛,用神识查看一番,就听到了嘶哑的声音传来。“你在干什么?”
“啊……”月白轻轻应一声,猛地睁开眼睛,发现陈知渊那狭长的眼眸灼灼地望着自己,尴尬笑了笑。“师尊,你醒了?您脸上的黑点不见了,徒儿有些好奇。”
“确实不见了。”陈知渊低低应一声,淡淡道。将手枕在自己头下,继续莞尔望着他。
“那您还疼吗?”月白拧了拧眉,有些纠结道。趴在他床边,仔细打量陈知渊的脸,想要看出些不同来。
却什么都没看到,陈知渊平日的表情似乎都不多,只一副淡定清冷的样子,无风无雨地回了句:“不疼了。”
“可您受了那么多伤,连沉午山的结界都破了。那结界以彼之道,施还彼身,被破天剑的剑意所伤,您是不是疼极了?”月白眼里雾蒙蒙的,纠结地绞着自己的手,轻轻道。“一切都是徒儿的错,若不是徒儿身陷囹圄,师尊也不会遭受这些。”
“可却是本尊让你进去的。”陈知渊拍了拍他的头发,一手轻敲了敲月白头上的护神玉簪,轻声道。“不是想知道本尊为什么要让你进去吗?”
陈知渊缓慢起了身,将额头贴在了月白的额头上,轻道。“现在,机会来了。”
记忆的涌入是一瞬间的事情,可陈知渊却没有放开他。月白一眨眼就看到陈知渊那近在咫尺,狭长而深邃的眼眸。眼眸里流转着璀璨的光,像是苍茫的黑夜里,翩飞着的萤火。
那不属于月白的感觉像是铅块一般压在月白心上,那曾经在被系统惩罚的痛苦,在无数个夜里慢慢修补神魂的折磨,哪怕觉得楚宁作呕,却还要静静冷眼旁观甚至配合的烦躁。
月白终于明白了陈知渊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拉着自己去赴险。自己就像是挣扎在无边大海时候遇到的一根稻草,那是势要将他握在手里的疯狂。
“现在我终于能告诉你为什么了。”陈知渊嘴角噙着笑,直直望着有些发怔的他,声音低沉道。“因为它在折磨我,掠夺我,想方设法地控制着我。”
“而你的到来让我有了希望,像是劈开冰封的利斧,你能亲手解开我的枷锁,能将那荆棘斩断。因为你的到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要自由,可却也是因为你,我在走向自由的脚步越走越急。”
“我本来不必带你提早来沉午山,不需要我,总有一天,我相信你也会走到这里。像以前一样,带着你秉性的美好,再次破碎他们的梦,将我从那痛苦的泥淖里一把拉起。”
“可我却等不及了,不是因为楚宁越发地疯狂,也不是因为束缚我的力量在减弱,更不是因为我怕他们。”
“而是因为,我想永远留住你。”
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一切,用一个完整的,不受牵绊的自己,来拥抱你。将你紧紧抓在手里,不给你一丝一毫逃离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被拦住的越凌:妈的,心机婊。
陈知渊:你再骂?
第55章 还
月白瞪大了眼里,怔怔地望着他没有说话,似乎沉浸在了思索里,连着呼吸都清浅了。
时间好似停滞,陈知渊静静望着月白,月白望着陈知渊眼里的自己。他眼里的那个自己伴着星星点点的光,显得有些惶恐又怯弱。
月白看得呼吸一滞,呆默了良久,才喃喃问道“师尊?”
“嗯?”
“留在您身边,保活吗?”月白眨巴着眼睛,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知渊“……”
陈知渊没有说话,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清冷,那眼眸里星光逐渐暗淡最终隐去,像是在西风中消融的雪花。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似是反应过来般,轻轻眨动了下眼睛。
“你这张嘴这么招人喜欢,本尊怎么会舍得让你没了呢?”陈知渊眼里一凉,像是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一般,还是抿着嘴道。“自然保活。”
“那就好。”月白浑然不觉得危险,当真是松了口气,才诚挚跟陈知渊道。“师尊,这您倒是不必担心,您对徒儿这么好,又留住徒儿的小命,徒儿怎么舍得离开您呢?”
“只是舍不得罢了。舍不得又不会不做。”陈知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只是板着清冷的脸,静静跟他道。“你终有一天要离开云静宗,仗剑天涯踏月看花,一个人岂不潇洒?”
“你是不是从没想过要留在云静宗?”陈知渊重新躺回床上,阖着眸轻笑道。“哪怕本尊迫不及待地摆脱了他们,哪怕本尊拉下脸来问你,你心里,也不曾有过本尊。”
月白的脸上从惶恐变成了茫然,只觉得陈知渊的话莫名熟悉,这才想起来这好像是自己曾经与杜衍说过的。好不容易才明白过来陈知渊在生气什么。只能沉默着由陈知渊发脾气,待到陈知渊不说话了才心虚地眨了眨眼。
一瞬间豁然开朗,像是明晰了什么一般,突然道:“就是因为徒儿的这句话,您才在发现系统越发虚弱后,急匆匆地引楚宁过来?”
陈知渊没说话,却也没否认,耷拉着眸子没有告诉他,自己来还有另一件事。只这件事情一直没机会做,暂时便不能告诉他。
“当日不过是跟杜衍玩笑罢了,否则若是想走,岂不是早就跑了?”月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说了说,陈知渊的反应就会那么大。不仅从那个时候气到现在,还提溜着自己直接过来跟楚宁鱼死网破,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又是心酸又是心疼,月白拉着他的袖子,边吸了吸鼻子,温吞吞道:“您知道自己曾经的结局,也定然猜得到徒儿当日接近您,不过是怕您再次毁天灭地,想要阻止您接近楚宁。”
“可相处了那么久,知道一切这不是您的错,您更是比所有人都痛苦的受害者,徒儿便是真的想帮您。草木尚有心,您对徒儿这么好,徒儿又怎么会决然离去,让您难受呢?”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跟本尊待一辈子?”陈知渊泠泠问道,一副丝毫不为之所动的样子。理智告诉他,一点都不能相信月白的嘴,可心存的侥幸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凝神听月白的回答。
“一辈子有点太长了吧。”月白挠挠头,欠然对他笑笑。“若是随便就说了,以后没做到,岂不是故意骗您?徒儿不想骗师尊,徒儿只想让师尊心想事成。”
“难道这不比那些花言巧语更让人安心吗?”月白仰着脸对着陈知渊笑道,说到最后尾音上扬着,像是裹了蜜一般,粘在陈知渊的心上。
“心想事成,尚可。”陈知渊这才笑笑,斜着眼望着那流转着淡淡金色的结界,眼神一闪,渺渺道:“那你可要努力让本尊心想事成,你若是不努力,努力的可就是本尊了。”
说罢,一手摩挲着他后脖颈,坐了起来道:“走吧,这么些日子,该出去了。”
“您好了吗?”月白有些诧异,围着他左看右看,不太放心道:“师尊,你受了那么多的伤,还是好好歇息歇息吧,千万不要逞能。左右那位五皇子暂时也进不来,左右已经骗他了,多占他些许便宜,没什么的。”
月白到现在都在觉得,能得到越凌如此的待遇是因为越凌错把自己当成了只杂毛狐狸。
虽然仗着陈知渊在身边,自己并不怕他,可是自己骗人在先,到底是有些心虚理亏。
陈知渊听得有些无奈,拍了拍他后脖颈垂着头皱眉问他道:“在你眼里他们妖族就是那么傻的吗?”
“倒不是故意觉得他们傻,只是事实胜于雄辩,他们看不出师尊施的法,徒儿也没有办法啊。”月白缩着脖子望他,有些为难。不知道陈知渊为什么这样问。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根浸月竹吗?难道他忘记了是他亲自施法的吗?
“如此高看为师,为师是不是得感动感动?”陈知渊嘴角含着笑,一手撤掉了结界。
越凌仍然在结界外等着,自从月白进去之后,他就没怎么离开过这里。虽然看不见里边的场景,可得来不易的亲弟弟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稀里糊涂地被骗了进去,到底是憋闷的慌。
只是他没有想到更憋闷的在后边。
月白再三确定陈知渊真的好了之后才望向了他。不理会越凌殷切盼望的眼神,走近两步,肃着脸跟他道:“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师尊为我能混进妖界里,才将我幻化成了狐狸,其实我真身非你族类。虽然我想早早告诉你,但我先进你族坟茔在先,师尊危在旦夕在后,实在是迫不得已。”
越凌:“……”
“他怎么了?”越凌狠狠捏着扇子问道。冷眼一扫陈知渊,更是气不打一处儿来。“你跟他说什么了?”
“你应该问,我是不是少跟他说什么了,让他有了这样的误会。”陈知渊叹了口气,望着越凌的眼里也带了不满。
可月白如此,自己也确实有些过错,向来桀骜的凌道仙尊只能转了头跟月白耐心解释道:“他们没有认错,你真身确实是浸月竹,但你也曾是他们的孩子。”
“你投胎入了他族,虽然刚出生便没了气息,可到底是落了地,和他们结了缘。也是你的父皇在你死后帮你转生安魂,替你找了个浸月竹的躯壳,让你能够好好活着。哪怕你已经没了狐身,倒也的的确确是他家的孩子,叫他一声五哥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