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想出去的时候竟然发现有人把守在门外。
加上何木表现的怪异,林弦歌要离去的心思愈发的重了。
毕竟是在臣勖遇刺时碰到的人。虽然救了他,也保不准他是为了用他来威胁臣勖。
若是他错怪了他,来日他必当登门谢罪。
只是现在非敌非友,他必须先确定臣勖是好好的。
只是林弦歌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这一年被臣勖养的太好,他几乎都忘了身上沉珂痛起来的感受。
当时挨板子的时候也没觉得太难熬,尚且还能撑得下去,如今在雪里走了一遭,才发觉身上疼得很,要将他的神志都抽出来在十八层炼狱中过一遍,两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双手过了冷风,更是挠心抓骨的痒磨。
他不识得路,只能先朝着一个方向走,不知是不是天气过冷,一路上他竟只碰到过两三个孩童,连求救都没有机会。
更何况身上带的迷药不足,只怕过半个时辰何木就回找来,正扶着墙干咳着急,整个人突然被一股急力拉了过去,按在一个冷冽至极的怀里。
“你的腿怎么了!”
身边人的声音咬牙切齿,用力的掐着他的腰,林弦歌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腰要被他掐断了。费力去看时,发觉眼前人竟是何木,眼睛猩红,像是要滴下血来。
朱今辞早就发了疯,从他看见林弦歌一瘸一拐,扶着墙勉强挪步的身影开始,所有的理智都被碾成了灰。
林弦歌被一口冷气呛住,没来的及回话,就被何木一把按在了墙上,后背的骨头硌在冷雪上,磨的生疼。
“怎么了!”
“我问你腿怎么了!”
朱今辞的声音像是痛极了的野兽的低吼,他浑身都在不住的发抖,好像恨不得当场弄死林弦歌,让他再没办法逼他心疼。
林弦歌本就疼得脑子发昏。
现在看到何木不依不饶的逼他的样子,脾气也上来了,挥手打开何木,“啪”的一声所有人都愣了,鼓起的巴掌印突兀的泛在何木脸上。
跟在朱今辞身后的御林军脸色一变,正要上前,被朱今辞一个眼神吓得全都留在了原地。
林弦歌也是怔了怔,但看到何木狼一样的目光瞬间心就硬了下来,语气冷的像是淬了冰:“我的腿怎么了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
朱今辞嗓子里犯上一口血,脸上被打的地方火辣,隔着一层面皮都渗透进了内里,火烧火燎的疼。抬手朝着林弦歌面门而去。
林弦歌以为他要打回来,蹙眉躲了一下,谁知何木竟抬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额头的纱布被蹭开,发丝凌乱,好在磕伤的地方没有裂开,何木一声不吭,小心翼翼的将纱布理好重新给林弦歌包扎上。
何木微凉的指尖碰到林弦歌的额头,激的林弦歌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疹子,明明只是包扎伤口,可耳边的鼻息越来越沉重,仿佛若有若无的暧昧了起来。
林弦歌忍无可忍的后退了一步,抬眼却看到何木依旧维持着给他包扎的姿势,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林弦歌顿时有些不忍心,心想自己是不是反应太大了,有些迟疑道:“既然何大哥不愿我回王府,派人看守着我,那我只有自己确认王爷的安危。”
“若是何大哥生气了,改日林钰登门道歉。”
说着林弦歌抬眼看了看何木,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今日林钰一定是要走的,何大哥还是先回去吧。”
他只当何木不愿放他,却不知朱今辞因着这几句话,早就心里酸的能滴下水来。
他的歌儿,一直是这般善良,哪怕他差点被囚.禁也狠不下心来伤他。
他当初究竟是被谁下了降头,会觉得那么好的歌儿就是无恶不作罪不可恕。
伤害他,折辱他,逼他像奴隶一样生活。
连他的父王娘娘也因他没了性命。
林弦歌看到何木蹲了下去,下一秒,他竟拽住他的脚。用袖子一点一点擦干上面的雪迹。
林弦歌还没来的及抽回,朱今辞就已经脱下了靴子,自己赤足踩在雪上,小心翼翼的将靴子套在林弦歌的脚上。
冻的麻木的脚趾慢慢回暖,带着何木的体温,让林弦歌整个人都懵了。
“何大哥!”
终于在朱今辞要换第三只鞋的的时候林弦歌惊叫出声,说什么也不肯他再动一下。
“何大哥,你……你不必这样,我是王爷的门客,你救了王爷,待我秉明王爷,王爷定会重金赏赐于你,林钰先走了。”
林弦歌心如擂鼓,脱下何木的鞋袜转身光着脚就走,他不敢看何木眼里仿若情跟深种的的模样。
不过只见了一次面。
他不会荒唐的觉得何木会对他一见钟情!那如此这般,就只能是为了讨好王爷,无论怎样,他不想在他身边待下去了!
朱今辞愣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瓷白的脚掌从自己手中滑落,他似乎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掉下去,酸涩的很。
难道就要他这么走了吗?
他花了一年才找到的他,他好不容易才让他醒来。
不——!
朱今辞猛地起身,快步拦在林弦歌面前,不给他说话的时间,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林弦歌脚上冻的通红,没来得及挣扎就听见头顶上的人说道:“我有马车,我……送你回王府。”
说完何木便不再吭声,不动声色的将林弦歌的脚捂在袍子里,自己脚下疼得已经没了意识,他却丝毫不在意,大步朝巷子外走去。
林弦歌起初还想挣扎,后来看见马车的确是向人多的地方去了,心里便放下了几分,只是何木沉沉的盯着他,让他莫名的有些害怕。
过了一会,一个小厮送上来两双鞋,他才重新开口,弯下腰去,声音嘶哑的厉害:“先把鞋穿上。”
林弦歌又不会和自己赌气,谁知何木由不得他,非得弯腰给他把鞋穿好才松了力道。
林弦歌除了在承干殿被朱今辞折辱的时候,还从未与谁这么亲近过,不自在的向后缩了下,却看见何木脚上通红泛紫的样子,顿时惊呼,“你的脚,快擦干些。”
他在雪里走了两步脚上尚且受不住了。
何木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赤着足,即便他不喜与这人独处,也不由的暗自心惊。
“你的腿……究竟怎么了。”
朱今辞呼吸都是痛的,他不敢贸然掀开这人的亵裤,更不知道他受了什么伤,是臣勖对他不好,还是当时在承干殿大火里受的罪?
这一年他不在他身边,他腿脚不便,又该吃了多少苦!
他连想都不敢想!
林弦歌发现他与何木沟通实在困难,何木盯着他,就好像他不说,他就不穿鞋一般。
索性看到了王府的门店,语气也有些松快:“早年不懂事,弄脏了贵人的衣服,被按住打了十几下板子,落下的病根,虽然不能好好走路,但是不碍事。”
落下了病根。
弄脏了贵人的衣服。
宛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朱今辞眼眶一周都红了,呼吸灼烧颤抖的紧迫。
“回陛下,这贱奴前日弄脏了离公子的宴服……”
“卿离殿下要林大人给他磕头道歉。”
“歌儿,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一巴掌一巴掌的掌掴,一板子一板子落在青.紫.肿.胀的臀腿。
朱今辞突然有些喘不上气,巨大的后悔和害怕几乎将他逼到了绝境。
是他故意让卿离进的宫,是他给那些贱种羞辱他的机会。
他明明有机会救他的,可他还嫌他糟的罪不够,最狠的几下甚至是他授意太监下的板子。
他明明是镇国公府最受宠爱的世子啊。
他应该,应该受尽这天下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富贵。
可偏偏是他,一手将他带进了地狱!
【黑化值—2,当前攻略目标,摄政王朱今辞黑化值8,爱意值100】
“不碍事的,只有冬日里难过些。”
林弦歌看何木一脸被吓到的样子顿时有些好笑,马车恰好停在了王府门口,林弦歌相见臣勖心切,扶着车壁就要下去。
王府门口守门之人见到林弦歌自己回来了,惊的什么都忘了,连滚带爬的就高声喊“王爷。”
臣勖一连几日没合眼,此时听到小厮来报,一时竟分不清是真实的还是他在梦中,起身便是一股子眩晕。
林锦却是反应最快的,旋风一样跑了出去,看见马车上颤颤巍巍下来一人,红着眼睛就往人身上扑。
“爹爹,爹爹,锦儿以为你出事了”。
孩子没有收力,撞的林弦歌腰间狠狠一酸,两条腿撕开了般疼。
“爹爹,锦儿以后听爹爹和父亲的话,锦儿再也不乱跑了,爹爹不要不要锦儿。”
林弦歌将孩子护在怀里,一时只觉得心疼难耐,弯下腰胡乱擦着孩子脸上的泪水:“爹爹没事,让锦儿担心了,是爹爹的错。”
还没说两句,锦儿蓦然被拉开,一声不可置信的质问披头盖脸的砸来:“这是你的孩子?”
他身体都成这样了,谁还敢让他生孩子!
这孩子是谁的?
朱子旭还是臣勖!
林弦歌本在伤神,看见何木一脸问罪的样子都要被气笑了。
这人还真擅长在别人对他心软的时候让人出乎意料。
“这是我的孩子,你拽疼他了。”
林弦歌伸手将孩子抱回怀里,语气冷硬嗔怒。
“这是我的孩子。”
“是我们的孩子,阿辞”
“我没有一点办法,我错了,救救钰儿。”
“我去死,我该死,钰儿是无辜的……”
朱今辞看见林弦歌护住林锦,林锦已经有三四岁的身高,林弦歌却像抱婴儿一样抱着他,仿佛生怕他伤害到孩子。
朱今辞脑海中骤然划过林弦歌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哭喊的样子,他那时身后的伤还没好,臀.上腰上全是血迹,疯了般的撕扯自己的衣服想要找到钰儿存在的痕迹。
歌儿未同太子圆房,他被打昏了神志,怎么从没有一刻怀疑那是他的孩子。
他的歌儿,用命保护下来的他的孩子。
他怎么能那样狠心。
他怎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孩子被狗拖掉!
朱今辞失魂落魄的盯着林锦,似乎想要伸手去触碰他一下,只是上天仿佛连这点机会都不屑于施舍他,在他快要触碰到孩子的一刹那整个人面前突然出现一袭凌乱的身影。
臣勖顾不上凭空出现的两人,只满眼血丝胆战心惊的一把抱住林弦歌,声音嘶哑的厉害,带着深重的后怕:“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我以为,我以为……”
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臣勖说到最后竟是哽咽了起来,一米八几的男子抖着肩膀抱住林弦歌哭。
林弦歌起初想由着他去,却见他越来越不顾脸面,一时羞得耳朵都红了,声音却依旧温柔的安抚:“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是我的错。”
好歹也是王爷,让下人看见这样像什么样子。
臣勖鼻子哽的难受,胡乱蹭在林弦歌身后的衣服上:“是我的错,你好久不出去一趟,还让你受了这般惊吓,是我没本事。”
“你的确没本事。”
朱今辞没想到臣勖在大军压境前也能回来等着歌儿,生生逼他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林弦歌回抱他亲昵的样子,心里仿佛烧起了一把火,恨不得现在就将臣勖杀了,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他敢抱他的歌儿。
他竟敢抱他的歌儿!
臣勖还没皱眉回看,整个人就被大力拽开,一记铁拳朝着他的面门狠狠砸去。
“臣勖!”
林弦歌惊惧到了极致,将孩子放在一旁嘶哑着嗓子冲了上去。
臣勖被打的眼冒金星,听见林弦歌喉咙里快要出血的样子,登时心又开始疼了按着额角道:“不……碍事。”
装可怜!
想博得谁的关注!
朱今辞眼里划过一丝狠戾,转身从贺凉的剑鞘里抽出一把剑,直指臣勖。
电光火石间,他听到林弦歌撕裂的声音,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你敢!”
“何木,你敢动他!”
林弦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原本还对何木残存的善意全部变成了恨,冷冰冰的盯着他。
朱今辞的剑离他不到一寸,几乎是触电般的松开手。
剑柄掉落在地上,“哐当”一声脆响。
“何人来犯!大胆!”
一切发生的太快,臣勖的近身侍卫这时才反应过来,一团上去围住朱今辞和贺凉。
贺凉目光轻蔑的扫了一眼,他们的人就在周围埋伏着,只要一声令下,整个楚王府也不过是手下败将?。
而朱今辞却迟迟没有动作,只定定的看着林弦歌。
他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怨恨他。
恨他伤了臣勖。
曾经因为他受伤掉了一夜眼泪的单薄少年,如今挡在了另一个人的前面,横眉冷对的恨着他。
林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父亲被打倒在地的样子,一时挣脱林弦歌的手上去用力捶着朱今辞“你伤害父亲,你是坏人。”
“打你,打你!”
林锦的力量很小,朱今辞却被打的踉跄了两步,直直的坐在了地上。
手臂上的伤口渗出了血,脚下又是一片狼藉的冻伤,林锦没想到自己威力这么大,不由吸着鼻子看了眼自己的小拳头。故意虚张声势道:“你……你装受伤也没用,是你先打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