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危正犹豫着,脖子上的晶石微微一闪,随后光芒似乎弱了下去。
他心猛地一痛,管不了那么多了,抓着锁链打横跳进深渊。
褚暝——
褚暝……
41. 第 41 章 祭骨中魂,罢星落月。 ……
江危越往下奇香越浓, 感受到贴近地面传上来的阴冷感,他两脚一前一后用力蹬起,抓紧绳索翻身一周垂直落于地面。
待周遭浮尘散去, 离他不远处的有光能看清地面上的沟沟壑壑,内里缓缓流淌着黑金色的液体,而沟壑源头处隐约半躺着身影。
江危定晴一瞧,瞳孔被褚暝身上微弱的金光灼伤了眼。
他真的在?
“褚暝!”江危跑过去把他搂进自己怀里,不敢相信他竟虚弱至此。
江危颤抖着手轻轻拨开贴他脸上的发丝, 手背碰了碰他的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褚暝像是从深度昏迷被江危唤醒,睁开逐渐恢复往常的红色眼睛,看清抱着他的江危, 心头一急咳出一滩血。
这小混蛋怎么又回来了?
褚暝摸索着江危的手,用力试图推开他:“快……快走……”
他的神力消耗殆尽支撑不了多久,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这小混蛋回来做什么?!
江危颤抖着摇头拒绝:“你跟我一起,我带你离开。”
他手抖得厉害, 褚暝都这么虚弱了他居然抱都抱不动。
褚暝抽掉他抓着自己的手,喘气道:“来不及了……你快走……”
“听……话……”褚暝眼里透出恳求,他苦苦支撑这么久就是在等他们平安抵达昇珉那里, 可这不听话的混蛋, 竟然又折回来。
江危才发现褚暝的左手一直放在阵台处, 让那不停旋转的阵法源源不断地吸取着他的神力。
他真想一掌拍碎这阵台,可他承担不了这么做的后果。
奶奶个腿的, 褚暝是这全天下头一份大傻子吧!
“你不是要我等你吗?你这个骗子,你骗我!”江危握着他手把自己的灵力输给他,却遭到对方强烈的拒绝。
褚暝聚冥界集体之力成功绞杀天界全部兵力,十二主神除他与昇珉之外来了八位,无一幸免。
这场浩劫天界冥界没一方得利的, 两方兵力尽毁两败俱伤。天被褚暝重创到神识毁了大半,而死神自己拖着残躯为了镇压禁地恶魔掏空所有。
“我……走不掉了……”褚暝眼底涌现歉意。他是死神之主,他在一刻便要守着这里一刻。
哪怕冥界要全毁了,他也得撑到最后一刻,不能逃。
这是他存在的意义。
江危拉不动褚暝半分,本身的灵力就被这里吞噬了大半,剩下的进到褚暝体/内也是杯水车薪,救不了他。
“我不要,褚暝……”
“我已经没有父母了,我不能再失去你。”江危抓着他冰凉的手跪他身侧,他之前太弱小护不住父母,如今他又要第二次失去挚爱了吗?
褚暝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与江危第一次教他时一模一样的笑,原来他早就知道他父母的事了。
所以小傻瓜真的是为了自己才重回这里的,自己何德何能让他如此付出?
可自己现在还惹他哭了,褚暝抬手试图擦掉他眼角的泪:“别……哭……”
江危一哭,他的心也跟着难过。
“阿危……走吧。”褚暝深知自己已经要走向吹灯拔蜡的结局了,他连半柱香都撑不住,他不想让江危看到自己消失的样子。
轰隆隆——
褚暝的神力压制不住镇压的势力,它们冲破这道束缚势在必得,整个冥界皆已在摇摇欲坠,跟着死神之主一同覆灭。
“别让我恨自己……连你都护不住……快走……听……听话……”褚暝艳红的唇褪成灰白色,骨瓷般的手一个劲推开江危,甚至偏过头不愿再看他。
“好,我走。”
“你不是说还有话没对我说吗?你现在说,我听完就走!”江危强硬地掰他脸让他看着自己。
褚暝闭眼摇头:“没有。”
有些话,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江危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是骗自己的。
“好。”
“你厉害。”江危瘪着嘴点头。
“快走。”褚暝又一次甩开江危抓着他的手,用尽全力送他出去。
“你真的……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江危揪着他的衣服还不死心,“那些我以为的……真的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褚暝皱着眉吞下嗓子眼里涌出来的血,看着固执的江危叹了口气,真是败给这个小混蛋了。
他最后这点时间,能容许自己任性一点吗?
褚暝抬手揉了揉江危毛茸茸的脑袋,弯了下眼睛说自己从有意识起就在不停地重复一样的生活,他从始至终待在冥界没出去半步,他的永生之躯让他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
“我从来不知光是什么……直到……遇到你。”
他才知道阳光是什么样子,知道原来光有这么多种颜色。
遇到江危,褚暝才体验到什么是开心,什么是不开心,什么才是活着。
褚暝抬头痴迷地看着江危,不再压抑自己的心意,他不想再做死神之主。
他现在只是爱着江危的褚暝。
“我……怎么会……不爱我的……太阳呢?”褚暝笑着说,轻轻擦掉江危脸上的泪。
爱是什么?
单方面的心思是自己瞎琢磨,两方互相有意才是爱啊。
他的老师是特别厉害最好的,都教会他什么是爱了。
“你……爱我……”江危喃喃道,褚暝……爱我。
江危不自觉地贴近他,弯了下眼问:“你要拒绝我第二次吗?”
褚暝闭眼,向前探了下身碰了下自己渴望已久的花。
他怎么舍得拒绝第二次。
感受到褚暝想要离开,江危伸手捧着他的脸加深这个吻,想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他。
我就这么爱你了。
交付我的全部。
江危咬开他的嘴,趁褚暝失神的瞬间送给他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褚暝想松开想逃掉却不抵江危霸道的力道,逼他硬生生地吞下去。
“你把什么给我了?”半晌褚暝才挣脱开,也是因为他怀里这朵唯一的花开始迅速地枯萎了下去。
江危失了龙珠肉/身渐渐变得透明,半昏半醒间想握住褚暝的手,可他好像成了灵体,已经牵不到他的手了:“我说过……我不能失去你。”
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也想护你安好。
褚暝抱着怀里的江危悲恸涌上心头,忍不住仰头怒号:“啊——”
死神之怒传遍整个禁地,一时地动山摇,这是连天都忌惮万分的磅礴之力。
褚暝束起的银发全数散开浮在中空,他的黑袍咒文因龙珠的助力而熠熠生辉,他身下地面涌现无数黑色的冲击力波,倏然间斩杀掉底下全部恶灵。
一道亮光咻得一声一分为二,雷霆之势罩在江危身上。
褚暝瞳孔彻底黑掉,眼眶散出带着闪电的黑雾,面具应声摔碎在地,另半脸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
黑袍不断散着金光,一道金光砰地一声他断掉传送神力的左手,单手抱起快要透明的江危悬于空中。
禁地巨幅晃动掉落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底下嘶吼声震破天际,整个禁地就要塌了,褚暝充耳不闻,彻底陷入混沌之暗形态的死神如完美的斩杀机器,他唤出自己的死神之镰在前方开路,神挡杀神,鬼挡灭鬼。
江危若是有事,他拿天来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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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疯了吗?竟敢让自己彻底陷入暗之态?!”这还真是打娘胎以来头一次啊,谁都知道死神可怕,但都没见过他这么可怕的一面,真是不逼到绝路不会显出来啊。
昇珉心里想着,看着失去理智陷入癫狂的褚暝,吼完怂巴巴地闭上嘴巴,生怕他身边的大镰刀下一秒就砍他脖子上了。
不过昇珉也能理解褚暝黑化的原因,想他活了几十万年,在冥界恪尽职守尽心尽力,铁树头一次动心开花宝贝得要命,自己都舍不得对江危说一句重话,这群该死的还专挑他心头肉打,他不疯才怪。
“救他。”褚暝眼睛回不到原状也看不清东西,只能蒙了一层黑布,但他还是忍不住低头看向怀里快要散了的江危。
“我……这……这不行……”昇珉纠结了半天想拒绝,虽然褚暝拿自己的两魂护住江危的灵体,但他最主要的龙珠都没有了,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啊。
褚暝小心翼翼放下江危,膝盖重重一磕跪在巨树模样的昇珉面前。
昇珉被他吓到了,身上的树枝叶片沙沙沙地抖个不停,他跟褚暝同为十二主神,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人见人怕鬼见鬼跑的死神之主给他跪下!
他见到天连个眼神都不给的,现在给他跪下?!
褚暝俯身贴地:“龙珠在我这里,帮我还给他。”
“要我付出任何代价都行,只求你救他。”
“砰。”银发垂地,恳求之音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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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江危惊呼着弹坐起来,身上的符文随着他的动作飘下来。
梦境虽在这里中断,但最重要的东西他已经知道了。
江危满手冷汗蹭到被子上,看着褚暝睡得正香,怕扰了他便蹑手蹑脚地出去。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明亮的月光,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鼓鼓涨涨的又酸又甜还一抽一抽的疼。
“江危。”褚暝穿着黑袍站在二楼楼梯口向下望着他,见他转过来无声地冲他抿出一丝浅笑。
江危见他这么笑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那些事了,还真是他的好学生,比他这个老师现在都会。
褚暝踩着楼梯一层一层下来,走得极稳极缓,身上的黑袍金文逐一飞在空中组成几行古文,是他从恢复记忆便写给他的,如今是时候给他看了——
坠渊绝路,枯骨血花。
吾守生轮死律于地狱苦循,刀下残魂引过空月。
忘海潮退,岸影你在。
嗔痴浮世独影皆为虚,惟愿龙啸将临跪凌霄。
奉心头血,换日偷月。
又重拥你。
江危回过头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头一酸,指尖的灵气飘飘一动,回他——
代月逐光,寒床暖汤。
世事有常难料情可变,以吾冠名妄燃西方烛。
桀骜恣狂偷风书傲骨,江海声啸踏浪绘衣白。
酒浓时尽风依旧,青颜老心等歌归。
祭骨中魂,罢星落月。
遥望你来。
42. 第 42 章 替不了,陪着他也好……
清晨窗户半合, 江危嗅着花园飘进来的香气坐在餐桌上支着胳膊观摩褚大厨忙碌的身影,做的都是他在冥界最爱吃的。
褚暝以前给他做还得偷摸藏着不给江危看,到了这儿光明正大地做给他吃。
早餐上桌, 江危大大咬了一口,冲他竖大拇指:“嗯~好次!”
褚暝坐他身边,眼神盛满细碎的暖意望着他吃得两颊鼓起像个小松鼠,时不时伸手擦掉他嘴边的碎屑。
江危见他们两吃得差不多,喝了两口豆浆眼神撇过去, 故意清了清嗓子准备聊点正事了:“现在所有事儿我都清楚了。要把龙珠还我得三魂齐全吧?剩下那个你打算怎么收?”
褚暝擦了擦他油滋滋的嘴巴,给他说了个时间:“我与大皇子他们已商定好时间。”
江危:“???”
啥时候?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褚暝揉了揉江危炸起的黑毛,他之前见江危都是白蓝发的样子, 只有在这儿他是黑发,像解锁了新皮肤一样爱不释手:“本来就没打算要你参与进来,我刻意瞒着,你又怎么会知道?”
“哦~”江危点头, “我知道了。”
难怪黑崽前段时间早出晚归的,看来他早就恢复记忆开始计划了啊。
褚暝手指穿进他头发里替他梳理:“我不想把你放到两难的位置,而且你在这里的身份有些特别, 你不知道才更能迷惑对方。”他说完肚子就被江危狠狠揍了一拳。
“你直接说把我也算计进去不就得了?”江危瞪过去对上褚暝纯净透亮的红瞳, 仿佛他才是最无辜最委屈的那个。
呵, 瞧瞧这演技。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他现在这招用得比自己还熟练。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死神之主?
这十万年变化了不少啊。
江危腹诽完也不想再管这事了, 褚暝要不想说,他怎么问也没办法:“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你得保证自己安全,我不想你再出事。第二, 你要怎么做,大皇子又想干什么我可以不插手不关心,但别伤害无辜的人,能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