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想也对,要安插人进王府,最开始的日子肯定是最危险的,随着暗桩在王府里待得时间越久,其实他就越安全,危险程度直线降低,打折也是合理的。
刃皆虚点头道:“这倒合理,就这么定了。”
“客官先买多少天?”女子道,“入端王府这种事,低于三十天我们不接。”
苏游接口道:“那就先来个三十天。”
“成,委托金全付。”
“全付?”苏游疑惑,“哪有这种规矩?”
女子淡淡解释:“这种暗桩很危险,万一被人识破,我们会给他们的家人支付高额的丧葬费和生活费,并且派人继续执行任务。明月楼名声在外,不会赖账,影响自己的声誉。”
苏游心想,说得也对,双方都不见面,凭的就是信任。
刃皆虚随即问道:“我们如何获得信息?”
“潜伏的暗桩会每日向外传递信息,由我们的辅助人员统一收取到明月楼里来,交易达成后,你们会得到一套锁匙和一枚令牌,你们每日凭令牌回到这里,打开属于你们的那个格子,收取信息便好。”
苏游心中赞叹,这方法在目前这个时代看来,算是很不错了。
专业人办专业事,双方爽快成交,苏游掏了一千三百五十两的银票给那名女子,片刻后,果然有一个布包从那扇小窗口里丢了进来,打开一看,里边是一套锁匙和一枚很小的令牌,可以用绳穿了挂在脖子上。
事情办完,侍者便来接他俩出去,带他们认了认领取信息的地方,随即整个流程就结束了。
按照约定,明月楼需要几天准备时间,因此交易正式生效是在三天后,算一算倒也能赶得及在去端王府赴宴前开始,苏游顿时松了口气。
两人离开明月楼,刃皆虚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苏游,悠闲地在街上逛着。
“既然有这么专业的情报机构,你说江如珣会不会也用他们了?”苏游突然想到这一点。
刃皆虚沉吟片刻:“我觉得不会,江如珣和丽贵妃有的是时间培养自己的人,他们未必信得过明月楼,况且明月楼拿钱办事,有服务范围,也不会事事都听他们的。像江如珣这样的人,需要别人对他绝对臣服,肯定不会与人分享控制权。”
“有道理。”苏游道,“也不知道你们永安卫会不会跟明月楼冲撞上。”
永安卫就是皇帝亲卫,也是皇帝的猎犬,替他监视一切想要监视的人,隋行舟之前供职的仪鸾司就在永安卫的管辖之下,其实现在他的官职也还挂在永安卫的中所,不过就是皇帝安排他来贴身保护江如驰罢了。
刃皆虚笑道:“我觉得不会冲撞,搞不好还会合作。庙堂人不问江湖事,各活各的罢了。”
“秩序井然,倒是有趣。”苏游评价道。
重要的事办妥,他俩心情都轻松了不少,遛着街边看到小吃摊,苏游又觉得饿了。
“虚虚,我想吃馄饨。”他怕刃皆虚出于安全考虑不答应,便央求道,“我们坐下吃一碗吧。”
刃皆虚确实担心他的安全,但想想有自己的保护,应当不至于出问题,便应了,在旁边的树下将马拴好,带着苏游坐到馄饨摊边。
热乎乎的馄饨端上来,苏游摘了帷帽,立刻舀了一大勺辣油要往碗里浇,被刃皆虚的一声干咳给阻止了。
大魔头意味深长地说:“你确定要吃这么辣?”
“又没做,为什么不能吃?”
刃皆虚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罐,放在苏游面前:“下午出去,买了这个。”
苏游拿起来打开,里面传来一股淡淡的蜜桃香气,膏体是淡粉色的,看着很是温润滑腻,他一闻到那熟悉的气味,脸立刻就红了。
“怎么买这个味道的?没有不带香味的吗?”
刃皆虚望着他红透了的耳朵,笑道:“我喜欢这种香气,虽然比起你的味道差远了,但聊胜于无。”
“噫……快收起来!”苏游把瓷罐推回给他,把脸埋在碗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那丁点辣油都没放的馄饨。
快点吃,吃完回去验货!
不过当晚并没有验成货,考虑到第二天一早要进宫,苏游不宜“操劳”,两人进了被窝之后只是抱着亲了一会儿,刃皆虚便把他抱在怀里哄睡了。
第二天一早,苏游又打扮得贵气十足,刃皆虚换了黑色的侍卫制服,陪着他一起进了宫。
现在大昱的皇帝,他的父皇,年号宁合,被唤作宁合帝,虽然才刚满五十岁,但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是以去年匆匆封了江如涯为太子。
现在江如涯每日都会进宫帮宁合帝处理政务,宁合帝就歇在寝殿里,时睡时醒,连床都懒得下了。
到了皇帝寝殿外,刃皆虚自动站在门口,冲苏游一点头。
苏游对他笑笑,待太监通传后,进了寝殿。
“儿臣见过父皇。”苏游向床上的宁合帝跪下行礼。
宁合帝见了他,居然来了些精神,叫太监扶着坐起来:“驰儿来了,起来吧。这么久也不进宫来一趟,是不是不惦记朕这个父皇?”
苏游站起身,谦恭道:“儿臣岂敢?只是近日儿臣感染了风寒,怕过给父皇,便不敢进宫。这不,刚一好转就赶紧过来了。”
宁合帝淡淡笑着,上下打量他,片刻后才道:“你这一病,病得倒比先前精神了许多。”
“是吗?”苏游摸了摸脸,笑道,“那倒是件好事。”
“当然是,以前你整日里没精打采,看着病恹恹的,现在整个人气质略有不同,倒是……凌厉了一些,朕看着觉得不错。”宁合帝夸赞道,“朕的儿子,不能太过温润,还是有些霸气的好。”
苏游低头道:“谨遵父皇教诲。”
他心里暗自嘟囔,皇帝果然还是眼尖,一眼就看穿我和之前不一样。
江如驰本人对皇帝的感情很复杂,谈不上亲近,但也有父子之情在,只是这位父亲,辜负了他母妃,甚至还放任母妃病死,连查都没查过,这就令江如驰心寒了。
苏游现在见到宁合帝,心里同样没有唤起亲情,跟看到惠贵妃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驰儿啊,你学问不错,若是有时间,也进宫来帮帮涯儿。”宁合帝笑道,“他现在开始处理政事,你是他弟弟,将来也要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现在就该多多交流才是。珣儿整日不学无术,朕是不指望他了。”
苏游谦逊一笑:“我只是读得书多,政见上不如大哥,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帮不上也得帮!你们是亲兄弟,他最能信赖的人就是你了!”
“儿臣遵旨!”
场面话说说就算了,苏游心想,要是我上赶着帮忙,大哥肯定觉得我觊觎太子之位,何必呢。
宁合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驰儿,你也是时候再结一门亲事了,最近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苏游心中陡然泛起一股恶意,很想跟他说自己是断袖,根本不能娶妻,不知道会不会把宁合帝气得当场断气。
要是皇帝死了,江如涯就能立刻继承皇位,江如珣就没希望了,苏游也方便下手搞他。
不过还是算了,万一没气死皇帝,那肯定就会连累刃皆虚,毕竟如果江如驰是断袖的话,隋行舟就是另一半的头号嫌疑人。
在这个权谋的故事里,苏游觉得自己必须得冷静,这不像前边几个世界打打杀杀就够了,搞不好是真会送命的。
“回父皇,儿臣暂时不想娶妻。”
若要是回答没有,皇帝下一句肯定是“那朕替你寻一个”,还是直接拒绝的好。
宁合帝疑惑地看着他:“为何?你大哥和三弟儿子女儿都好几个了,你到现在还不成亲,成何体统?!”
苏游一撩袍子,跪在皇帝面前:“近些日子,儿臣常常梦到母妃,心情实在悲痛,没有成婚之心,请父皇赎罪!”
作者有话说:
永安卫神马的参考锦衣卫——
第89章 权谋天下(8)
“隋侍卫是大大大美人。”
一听“母妃”二字,宁合帝的神色顿时冷了下去。
“你母妃已经去世十年,莫要拿她来当借口。”他眉间挂着淡淡的怒意,“她若活到现在,也是盼着你尽快成婚,你梦见她的时候,是如何交代的?!”
苏游跪拜下去:“儿臣不孝,请父皇息怒。”
宁合帝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现在一个人在外头,府里只有下人,孤零零的也没个人陪你,你又不爱往宫里跑,跟兄弟走动也不多,整日窝在府中,朕是担心你啊。”
“谢父皇挂念,儿臣还有隋侍卫相伴,并不孤单。”苏游低头道,“成婚之事,儿臣记住了,只求父皇再宽容一段时间。”
反正再过段时间报完仇咱就走人,谁留在这里给你娶儿媳妇。
“你若没有成婚之心,朕也不能逼你,但为人子者,繁育后代是应尽的职责。罢了,便再多容你些时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宁合帝威严道。
苏游再度叩拜:“谢父皇。”
父子俩并不亲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客套话,眼看着宁合帝精神耗尽,面露疲态,苏游便赶紧告退,离开了这个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的地方。
刃皆虚柱子一般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往来的内侍都不敢跟他说话,见面行个礼便匆匆离开。
只待看到意中人出来,他才瞬间挂上笑脸。
这景象落在苏游眼里,忽然就想起一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方才满脸苦闷,看到刃皆虚后,也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方才跟父皇说了,现在去敛翠宫转转。”他跟刃皆虚说,“走吧。”
刃皆虚默不作声地跟上他,待离开皇帝寝宫很远后,才轻声问:“与陛下聊得不痛快?”
“其实也没聊什么,是我见了他就不痛快。”苏游叹道,“他无非就是催我成婚罢了。”
若不是在宫里,刃皆虚真的很想抱抱他,现在也只能与他并肩而行,偷偷用手指在他掌心里勾了勾,以示安慰。
苏游反手一握,把他的手指握在掌心里,冲他促狭一笑。
两人沿着后宫小径,走到了敛翠宫外。
自从惠贵妃去世之后,宁合帝再未赏赐哪个妃子住进这里,十年了,敛翠宫一直空着,每日都有宫人洒扫,一切还都与旧时无异。
院子里栽了许多桃树,此时粉红桃花皆已盛开,映得满园春色怡人,处处都充满了生机活力。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苏游伸手轻触身边最近的一朵桃花,感慨道,“依稀记得母妃以前最喜欢这片桃林。”
“贵妃娘娘在天之灵,看着满园桃花年年盛放,心里应当也是宽慰的。”刃皆虚道,“她看到淳王殿下出落得一表人才,定然更加心安,殿下不必太过伤怀。”
苏游冲他微笑:“嗯。”
刃皆虚见左右无人,摘了一朵花簪在他耳际,后退几步仔细端详,笑道:“淳王殿下真是美人。”
“没有你美。”苏游也摘了朵桃花,插在他发髻上,“隋侍卫是大大大美人。”
爱人互吹了一会儿,苏游心情好了许多,再走进当年惠贵妃的寝殿,想起昨日沉鸢带他看到的事,忽地问道:“虚虚,你说当日给我母妃看病的太医,会不会也有问题。”
“有可能。既然故意害娘娘染病的那名女子现在还好好活着,说明那病应当没有那么难以治愈,而且传染性并不算强。”
“母妃的病,你还记得叫什么吗?”
“似乎是伤寒一类的疾病。”
“能不能再去太医那里查一查?”
刃皆虚沉吟道:“恐怕不太方便。十年前的医案不知道是否有所存留,没有药渣佐证,也查不出问题来。
况且,一旦我们从太医查起,必定会惊动幕后主使,也会令陛下起疑心,恐怕对你不利。”
“罢了,先找出卢似月与幕后主使的关联最好。”苏游意味深长地说,“本王身子孱弱,看来最近也要多与太医们打打交道了。”
刃皆虚瞬间明白他的话,便道:“淳王殿下的确要注意身体。”
苏游淡淡一笑,走出了惠贵妃的寝殿,去了自己小时候曾经住的房间。
那里的布置还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看到这些,他脑中又浮现起一些幼时的片段。
“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你进宫与我一起上课的时候。”苏游看着刃皆虚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做功课,总觉得无聊。”
刃皆虚笑笑:“我那会儿也很无聊吧,不敢和你说太多话。”
“那不一样,只要你坐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安心。”苏游说,“有一次我伤风,难受得要命,烧得口干舌燥,也睡不着,就想你能不能来陪我。但嬷嬷说容易传染给你,我就没让人找你进宫。”
他转头看向床铺内侧,掀起墙上挂的布帘,惊喜道:“还真的有!”
刃皆虚凑过去,看见墙上画了一个小船的图案,不禁笑道:“你画的?”
“准确地讲,我抠的。”苏游看看自己的手指,“用指甲抠出来的。”
刃皆虚哑然失笑:“这么惨,跟坐牢似的。”
“那可不,想你啊。”苏游坐在床边,靠着床架,像是有些走神。
刃皆虚也坐下,把他抱在怀里:“以后我们都不会分开了。”
“虚虚,你觉不觉得,事情有些怪怪的。”苏游蹭着他的颈侧,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