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往里挤了挤,直到实在是挤不动了,留在外面的小脑壳的确是进不去,才顶着僵直的脑袋恢复了一动不动。
离谛偏头听了片刻殿外的吵闹声,明白大抵是发生什么事情后,眼底划过一丝狠厉决绝,又被温情吞没。他伸手探进缝隙里,捏着猫崽的后颈,轻柔而坚决地用力向外拉。
在不可抗拒的外力下,林琪不情不愿地失去了自以为很安全的角落。
他的四肢在空中挥动着,锋利的爪子在墙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后腿徒劳地扒着床角,最终还是不得不脱离了隐避的缝隙,哀声叫唤着留恋与不舍。
离谛拎着蹭得灰扑扑小猫崽,略带嫌弃地托在手上,食指点在小巧湿润的鼻尖,暗紫色的眼睛里盛满温柔,“看你这脏兮兮的样子。”然后施了个净化术,拂去猫崽的一身灰尘。
林琪还有些不甘心,一边扑腾一边奶声奶气地叫着,甚至还想要故技重施,冲着离谛的手指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却咬空了。
咬空之后,林琪就又被拎着后颈。他懒得再抗争了,化作听天由命的颓唐,一副生无死恋的样子,四肢耷拉在身前,垂着尾巴,在空中一动不动。
离谛见猫崽乖顺下来,才有把它揣在怀里,一边轻轻抚摸着脊背以作安抚,一边沉着脸大步向外走去,眼底闪动着冷厉暴虐和残忍嗜血的光芒。
胆敢跑到魔殿来,就得让他长点记性。毛都没长齐的愣头青,还敢来魔界撒野,得好好教训一番,让他知道魔殿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离谛走出内殿,殿外跪着几个惊慌失措的仆从,脸上血色全无,见魔君出来后先是狂喜,然后又变为瑟缩和畏惧,发着抖跪在地上伏着身子,语无伦次地说道:“禀……禀告魔君,殿外,殿外来了个自称,自称……”
离谛有些不耐烦地“嗯?”了一声,跪在地上的仆从抖得更厉害了,似乎是心虚,冷汗大颗大颗地往地上落,吓得快要厥过去似的。
躺在离谛怀里的林琪不屑地轻哼一声,他的好师弟都打上门来了,离谛还在这摆魔君架子。
见仆从只会吭吭哧哧发着抖,离谛暗骂一句死性不改,当胸踹了一脚,气势汹汹地向正殿走去。
距离正殿越来越近,师弟林子清的喊叫声也越来越明显。
“离谛,快给我出来!”
“我知道师兄在你这里,快把我师兄交出来,否则我就把你的魔殿推倒烧个干净!”
“你若是敢伤他一根头发,我一定要让你后悔出现在这个世上!”
声音顿了顿,仿佛是骂累了,片刻后又重新响起: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我劝你快把我师兄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一命!”
……
林琪听着这狂妄自大的话,脸一红,尴尬捏了下爪爪。
这声音就是他师弟,还带着那奶声奶气的样子,就连骂人都软乎乎的,看似张狂得没了边,其实在他面前奶得不行。
林琪埋头钻到离谛的衣襟里,小爪子紧张地捏着他的亵衣,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确定离谛还是铁了心要保住自己的。
离谛伸手摸了摸林琪的脑袋,低声嘱咐道:“待会打起来的时候,不要出来,我会保护你。相信我。”
林琪软着嗓子叫了一声以示回应。
左是死,右也是死,不如还是呆在原地苟活一会吧。本猫崽能屈能伸。
穿过回廊,离谛长发披散,苍白的侧脸掩在乌发之下,纵使是气势威仪,仍然有些雌雄莫辨的气质。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正殿,站定,殿内站着一个面容尚显稚嫩的白衣少年。
少年白衣早已沾染了一身脏污,腥臭的魔血,交错的灰黑,连同残破的衣角,割断大半袖袍,都道明了他是经过一番苦战才闯到了魔殿前。
此人正是林子清。
说起来,林子清同林琪都是被师父收养的孤儿,他只比林琪入门晚半载,年纪上也只差了一岁。
年少时,师父偏爱林琪,却不甚重视林子清。林琪作为师兄,却对他多加照拂,可以说他能顺利长大,有他师兄一大半的功劳,这也养成了他成日里跟在林琪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地粘着他,“师兄长师兄短”的毛病。
只是林琪近几年越发吊儿郎当,修炼上也懒散起来,成日里就好溜下山游荡,还宣称是什么体察民间疾苦,入世修行。
但就算是这样,他师父林净澜依然对林琪宠爱有加,平日里也总是把他挂在嘴上。而比他更加勤奋、后来居上结了金丹的小师弟,却总是被他有意无意地忽视,一次次地派去当苦力,出力不讨好,找回偷偷溜下山闲逛的林琪。
林子清只得牺牲自己的修炼时间,一年里大半年都在满修|真|界地找人,继续“师兄长师兄短”地叫着。
他找过无人知晓的秘境、人烟寂寥的深山、声色犬马的街巷。
甚至是危险重重的魔界。
离谛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殿里的白衣少年,抽出佩剑,说道:“出招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林子清站在殿下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露出真面目的离谛,脸上划过一丝错愕。
他的胸前怎么鼓鼓囊囊的,长得还这么美艳…这届魔君难道是个女的?
本……好男不跟女斗。
作者有话要说:
离·风评被害·女·谛:???
第14章 [修]二男争一猫
林琪正生无可恋地横摊在离谛的胸前,小脑袋靠在左胸上,屁股撅在右边,死活不敢露出头来,生怕被林子清发现。
虽然林子清根本就想不到,他师兄其实是只猫妖。
林子清此时在震惊之中,他奉师父之名来寻回师兄,追踪一路来到魔界,大小魔族被他斩杀,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师兄就在这魔殿之里。
可他却没想到,传闻中嗜杀成性、暴虐无道的魔君,竟是个女魔头!林子清迟疑地看着眼前长发披散、声音冷冽的魔君,掩在发下的大半张脸白皙而美艳,突然明白过来:
——她扣下了我师兄,肯定是对我师兄一见倾心,这就说得通了。
林子清忍不住脑补了一出:魔君见他师兄年少有为、相貌出众,便巧言令色将他师兄拐回魔宫,欲行那云雨之事。这也刚好能解释通,为什么他师兄落到魔君手中,仍然能保全性命。
只是魂灯虽未熄灭,火光却摇曳不定,说明魂魄正动荡不安,恐有迷魂之虞。
“快交出我师兄来,我就放你一马!”
林子清急着找回师兄,好回去向师父复命。更何况,若是他师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也要跟着吃挂落。
他抽出随身佩剑,剑光凛凛,寒气毕露,剑身上倒映出他坚定而年少的脸庞。并指一抹,剑身歃血后光芒大盛,他默念口诀,短时间内强行将修为提高一个大阶,战意愈盛,提剑出招。
暗沉压抑的的魔殿里,连空气都是浓稠而血腥的,但在这翻滚的魔气中,一道白光匹练般当空划过,穿透了不见天日的黑暗。
林子清毫无顾忌,当胸刺了过去,滂湃的寒气附在剑身上,空气中凝结出一道细碎的冰晶,在晦暗的殿内折射出粼粼的微光。
“快把我师兄交出来!”
这寒气是天玄宗绝学之一,需经日复一日的修炼,才能将寒气附着在本命之剑上,有破魔驱邪之效,炼至第五层,就连魔君也不敢近身。
林子清也不过炼至第三层,但离谛仍闪身疾退,不敢让寒气近身。
缩在离谛怀里的林琪却有些倒霉,身后一阵寒气袭来,避无可避,只得往离谛的怀里钻了又钻,尾巴毛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幸而提前吃饱了小鱼干,腹部源源不断的暖流烘烤着全是使他不至于被冻僵身子。
他打着寒颤,小幅度地甩了甩尾巴,抖掉一层细小的冰晶。
离谛不敢小觑眼前不足弱冠的白衣少年,向佩剑中注入魔气,横剑格挡。
雪亮的剑身同暗沉的剑身撞在一起,瞬间迸发出一串细小的火花,染红了昏暗的魔殿,离谛侧身紧握佩剑,暗金色的剑穗悬在剑柄上微微晃动。
这一剑之力明显超出了金丹期的修为,林子清战意蓬勃,而离谛魔气暴动时受到的损伤却未好全,全力迎敌之下竟又有隐约的复发之意。
林子清剑势已老,见一击不中,随即翻腕横挑,剑身一抖冲着离谛腹部刺去,面上露出明显的焦急,喝到:“师兄是我的!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今天我一定要把我师兄带回去!”
这剑招不可谓不灵活俊逸,剑尖飘忽不定,离谛凭着多年里游走在生死之间的警觉,才在毫厘内侧身闪避。
剧烈的打斗中,林琪只顾得上紧紧叼住离谛的亵衣,小小的身躯缩成一个团,全靠前爪和牙齿固定,免得被他的动作甩出去。
离谛脸色阴郁。
他同林琪认识也不过数日,但那夜初见时,柔软而俊秀的少年、和温柔低缓的嗓音,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纵使是他偷吃了自己的妖魂血,心里似乎也没有过多的愤怒,反而是带着一种原来如此的释然,原来他不过是图谋自己的妖魂血,给他便是。
这永无宁日的魔殿中,彻夜笼罩在动荡与不安下,人人都戴着一张画皮,遮住那许许多多的居心叵测。他日渐暴虐,只有林琪能让他感到久违的平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柔软而纯粹的东西了。
而林子清,却要将他的珍宝夺去!
离谛握紧手中佩剑,手上青筋暴起,心中涌上一股暴戾,一不做二不休,将全身魔气注入剑内,剑身瞬间缭绕着一层黑沉的魔息,随着剑招翻滚涌出。
林子清怀疑自己眼睛可能是花了,离谛胸前好像变得更圆润了,随着打斗晃来晃去,翻腾得像是藏了个东西。但随即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离谛若是男子,何必要假作魔女来骗自己呢?
他将注意力转回战斗当中,乘势而上,迎剑格挡,还顾得上挑衅敌手,“魔界不过尔尔,连个魔君都找不出人来当,这位置倒不如让给我来坐一坐。”
暗潮翻滚,凝滞的魔气同精纯的灵气相碰,翻腾出一周剧烈的冲击波纹,两人各自后退三步站定。
总算是站定了,林琪终于能缓口气,松开紧紧咬着的亵衣领口,舒展身体,重新窝了下来,甚至还忍不住晃了晃尾巴,一不留神从衣襟口露出一截雪白的尾巴,对离谛压抑的怨念一无所知。
“林子清,”离谛声音低而冷,嗓音中含着一股说不出的威胁意味,“敢来魔界撒野,还是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吧。”
林子清提着剑,却没顾得上回话。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离谛的胸口,眼睁睁地看着他前胸的隆起从左边晃到右边,又从右边爬到左边,扭曲片刻后又恢复了均匀。
正当他以为就要平息下来的时候,隆起又小幅度地抖动起来,甚至抖得前襟都散开了口,然后露出一点雪白的东西。
???
魔界……这么奔放的吗?
离谛正要同林子清决一死战,却发现对手愣在原地,眼神直直地落在自己的胸前,他低头看去,这才意识过来怀里的猫崽似乎露出了小半截尾巴。
他僵了一下,压低嗓音道:“乖崽,再忍一会。”
然后若无其事地装作低头整理衣襟,将半截尾巴塞回衣襟里,隔着衣服在头上揉了一把。
离谛抬手做出个大开大合的起手式,林子清却在电光火石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他妈不是个魔女啊!谁会对着自己的胸说乖崽啊!他怀里明明是只魔宠,打架的时候都不舍得放下!
他是有多么眼瞎,看见一个披散长发的美人就以为是魔女,明明声音比他还要低沉冷冽!
“打架的时候还带着魔宠,看不起谁呢!”
离谛:“……”
谢谢,这是你师兄。
离谛:“我还就是看不起你了。”
林子清恼羞成怒,白皙的俊脸透上薄红,破口骂道:“离谛,你扣下我师兄,是想干什么?你是个男人,我师兄也是个男人!”
离谛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冲着林子清一剑劈了过去,逼得林子清不得不回剑格挡。
两人在片刻时间内噼里啪啦连过数招,剑光连着剑气,成串的火花在周身噼啪作响,林琪只顾得抓住紧紧抓住衣襟防止自己被甩出去,口中不由自主地流出破碎的低叫声。
离谛可千万不要失败啊。留在魔宫最多就是被睡一睡罢了,若是被带回师门……
在原作里,有小师弟和仙尊一并说情作保,他才能逃过一死;现在剧情线提前,他根本没有结识仙尊,师弟还没同他发展出牢不可破的感情,此时被发现,必定是难逃一死。
天地之大,他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猫崽,竟然无处容身。
连过数十招后,离谛和林子清两人都变得灰头土脸,身上也添了许多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只好各退一步互相对骂。
林子清右手拄着剑,左手捂住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脸色苍白如纸,却依然坚持,“把我师兄交出来,我立马就走,绝不和你纠缠。”
离谛强撑着站直身体,深紫色的长袍浸了鲜血,带着点潮湿的黑。他不肯露了怯,倒提一把宝剑,剑身上滴滴答答流着对手的鲜血,嗤笑道:“痴心妄想!”
两人又骂过一轮,一个攻击对方长相貌若好女,一个嘲讽敌手年幼乳臭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