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家变得比以前还冷清,但是观曲岩不在乎,只要香灵回来了,他就只要香灵陪在身边,其餘的人根本就无法让他心动,但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香灵并没有回来。
观曲岩难耐相思的熬煎,他要人去打听香灵走的那一天,有没有人看见他往哪个方向去。但是香灵长得实在太平凡,在人群中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总管带来了这样的消息,却惹得观曲岩一阵大骂。
「谁说他长得平凡?他笑起来嘴边有酒窝,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嘴唇又小又好看,他长得比那三个小妾还好看几百万倍。」
观曲岩说这样的话,总管若不是以為观曲岩疯了,就是知道观曲岩其实已经害了相思病,情人眼中出西施,在他的眼裡看来,平凡的香灵当然长得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几百倍。
总管忍不住道:「少爷,你心静一静吧,不管香灵会不会回来,你再这样下去,恐怕你就要病倒了。」
观曲岩焦急的心情没有人可以瞭解,他曾经紧抱住他的幸福,却让他的幸福又离他远去。他开始气起自己,也许只要自己说他爱香灵,香灵就会留下来也不一定,自己為什麼要这麼执拗呢?
如果香灵肯再出现,他定要对香灵说自己爱他,只是以前总觉得爱人很累,所以他不肯爱。
现在他要明明白白的告诉香灵,他不知多久前就已爱上了他,只是固执的不肯承认而已。
第九章
时间如水般的流逝,观曲岩一天比一天的憔悴,他撒下了大把银子要人寻找香灵的去处,却没人有本事得到这笔赏金。总管看他心急如焚想劝他,但是观曲岩根本就劝不听,他只好默默的守在观曲岩身边,尽心尽力的帮忙处理观家的事,别又烦扰了心情不好的观曲岩。
但是总管的心裡很明白,看这样子,就知道香灵根本就不会回来了,他相信观曲岩心中也知道,只是拒绝去接受。
约五天过后,观家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既不是观曲岩的客人,更不是观家熟识的人。
更奇怪的是他明明看起来年纪很轻,却有一头老年人才会有的银白髮丝。总管长眼睛从没看过这麼媚丽、却又冰冷的男人,他有一种气质比美更美、比媚更媚、比艷更艷、比冰更冰,却又超脱於世俗形容之上的容顏。
他冷冷扫视著看门的人,那冷魅之眼如鬼如冰,看门的守卫竟个个僵如冰柱,连动也动不了,就让他跨进了大厅。
总管闻讯出来,正震惊他的容貌特异时,他白髮披散的肩上跑出一隻全黑的黑貂,正在玩著他的头髮。
这白头髮的男人开门见山问道:「香灵在哪裡?」
总管这才知道他是香灵的朋友。他不知道香灵是哪裡来的人,竟有朋友找上门来,於是就叫人去通知观曲岩。
观曲岩连走带跑的喘著气来到大厅,神情看来紧张,「你是香灵的朋友?」
苗疆药师没有废话,再问了一次:「香灵在哪裡?」
「香灵说出去办事,你知道他到哪裡去吗?」
观曲岩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说出来的话带著泪动的颤音,毕竟这白髮男人可能是找到香灵的唯一机会,怎不叫他好生激动。
苗疆药师皱起了眉头,他看著观曲岩冷声问道:「你就是观曲岩吧?」
「是,我就是,香灵临走前留了一封信说他要办事去,请问你知不知道他到哪裡办事?」
「信拿来给我看。」
苗疆药师冷著声,观曲岩那信都贴身收藏著,立刻拿了出来,苗疆药师很快的扫视一遍,他的眉倏地扬起,「他没对你说过他的事吗?果然是香灵的个性。」
观曲岩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香灵有什麼事吗?」
苗疆药师手中的信忽然在没有任何引信下起火燃烧,观曲岩大吃了一惊,伸手去拿那信件,毕竟那是香灵唯一留下的东西,他不顾自己的手可能会被烫伤。只见信纸已变成灰烬掉落在地。
此时苗疆药师肩上的那隻黑貂灵活的溜下了地,他嗅著那层灰烬,那灰烬忽然变成一团在空气中翻腾的黑烟。
这情况诡异无比,纸没火竟能自烧,烧了后的黑灰这会儿又变成了黑烟,黑烟还不停在空气中旋转缠绕,总管从没看过这等事,吓得跌倒在地。
「他的笔跡最后这麼乱,连落款也没有,代表一定快发作了,他必定是离开那一天最后一次发作,不可能走太远。烟蛊,你是香灵写的东西,一定有香灵的味道,去找出香灵。」
那黑烟立刻如风般的在空中急速的飘动,观曲岩看得目瞪口呆。那白髮男人立刻就掉头就走,那黑貂随即在前面带路。
观曲岩要追出去,总管拉住他道:「少爷,那不知是什麼邪法,别跟过去,邪门至极啊。」
「只要能找出香灵,就算是邪法,我也不怕。」观曲岩甩脱了总管的手,立即跟上去,总管怕观曲岩出事,只好也叫几个人跟著。
※ ※ ※
苗疆药师走得非常快,他走路就像不沾地一般的轻灵,无法想像那是人走动的速度,观曲岩年轻力壮,也跟得气喘吁吁。
但是反观苗疆药师,连地上的水都不沾鞋似的诡异,总管在后面追得喘不过气的脱口而出自己心中的怀疑:「少爷,这人根本就不是人啊,人哪是这种走法的?」
观曲岩没时间回话,那白头髮的男人是鬼、是妖、是魔,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态不能找到香灵而已,他奋力的走动著,生怕一个闪神,苗疆药师已经走得不知所踪。
待他们一行人走到了一处四边都是树的浓密树林,那黑烟聚集到某棵树下时,就忽然烟飞云散。
观曲岩一开始还太远,看不清树下的东西是什麼,等到他接近时,他终於看到香灵睡在树下,而且他不知道是睡了多久,树叶都沾满了他的身子。
观曲岩全身颤抖,喜悦的心情难以言諭,顾不得自己已经喘得快爆炸的身体,他飞奔到香灵的身前,颤声道:「香灵,原来你在这裡,快跟我回观家,在这裡睡觉会著凉的。」
他拉住香灵的手,却讶然发觉香灵的手非常冰冷,冰得很怪异,他还来不及细想,观曲岩忽然被整个摔飞出去,幸好摔落在树叶铺地的地方,所以没受伤。
总管在观曲岩身后所以看得一清二楚,讶然的张大嘴巴,因為那苗疆药师手没动,脚也没踢,他只是站到观曲岩的身后,观曲岩就整个被摔出去。这个白头髮男人分明会使用妖术。
他对观曲岩虽是用摔的,但是他拂掉香灵身上树叶的动作却很温柔。抱起香灵拉近他怀裡,香灵就乖巧的枕在他怀中,一动也不动。
观曲岩慢慢的站了起来,他颤声道:「你要干什麼?」
「香灵没告诉你他的事,代表你根本不够格让他说这一件事,但是他现在死时嘴角带笑,代表他也不恨你,所以我不会对你出手,苗疆人本就应该葬在苗疆,我要把他带回苗疆安葬。」
抱著香灵,苗疆药师冷冷不再说话的掉头就走,观曲岩僵直著身体全身无法动弹,刚才抚触香灵手上的温度时,耶怪异的冰冷他也曾遇过一次,就是他养父死时,他抚尸痛哭的时候。
※ ※ ※
「啊……啊……」
观曲岩张开了喉咙却只发出短暂的声响就卡住了,总管吓得跑到他面前扶住他,颤抖道:「少爷,你怎麼了?」
「香灵,我把那三个小妾都嫁了,现在只等你回来,到我身边来。」
观曲岩连眼神都狂乱了起来,总管被他吓得心臟怦咚直跳,连声音都发颤,「少爷,你在说什麼,你没听到刚才那人的话吗?香灵死了。」
观曲岩忽然面部扭曲,显然是陷入半发疯状态,「香灵没死,别骗我,他说办完事后就要回到我身边的,他写信告诉我的。」
「少爷,你……」总管看他面色恐怖,根本就不敢不顺著他的话说,只好道:「好,少爷,那我们回家去等香灵吧。」
「我爱你啊,香灵,等你回来我就要告诉你,告诉你我多爱你。」
观曲岩微笑,却笑得令人全身寒毛直竖,他跟著总管走了几步,忽然全身一软,趴伏在地,就不再动了,总管去探他的气,才发觉他已经断气,总管吓得满身冷汗,大叫道:「来人,快把少爷抬回去,少爷没气了……」
他话还没说完,那抱著香灵尸体的白头髮男人掉头回来,冷声道:「抱起来,跟我回去。」
总管闻言立刻就抱起了观曲岩,回到了观家。
一回观家,那白头髮男人叫人将观曲岩放在椅上,他在观曲岩的额上一捺,然后走进内室,要了布跟水之后,就锁在房内,也没人知道他在干什麼。
观曲岩的尸体根本没人敢动,因為他死时不知是受激过大,还是伤愤入心,面容半疯的样子十分可怕,他僵硬的坐在椅上,大家就不敢进入大厅,只有总管守尸,陪了观曲岩好几个时辰。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观曲岩的尸体竟动了起来,总管吓得一条老命差点没了,而那尸体不稳的站起来,疯疯颠颠的面容让人知道他其实根本就没回復神智,总管吓得连滚带爬的爬出大厅,却在大厅门口撞见了另一个鬼魂香灵,他吓得尿都快撒了出来。
香灵低声道:「我没死,总管,你不用害怕,我是活生生的,被药师救了回来,要不然你摸我的手。」
总管碰了一下,那手是温热的,他鬆了口气,比著厅内颤道:「少爷他……他好像疯了。」
香灵全身颤了一下,他的确看到了内室的观曲岩,他看来就是神智不清的样子,一定是香灵的死对他造成了重大的打击,导致他疯了。
香灵立即拉住了站在他身边苗疆药师的衣袖,跪了下来哀求道:「药师,我知道你从不救苗疆之外的人,但求你救救他吧,他以前遭逢丧亲之痛,一直很难接受,所以我才告诉他我出外办事,不让他再看到我死。他现在一见到我死了,便难以接受的发疯,你救救他,好不好?」
「不好,我从不救中原人。」
香灵知道苗疆药师面冷心更是冷,他无法可想,只好使出了下下策,「药师,我一直為你保守一个秘密,我听花儿说,你把应该毁掉的东西藏在一个冰洞裡,我不晓得那是什麼东西,也没有看过,但是花只要距离那百尺之内全都枯萎,那东西很毒吧?」
见苗疆药师脸色一变,香灵轻声道:「那东西连神子也看不见,对不对?你放任那东西去攻击苗疆之外的人,那东西嗜血,你几乎没隔几天就去看它,它……你爱上了它,对不对?」
「住口!」白髮药师冷厉一喝,他手指弹出,指甲中不知弹出了什麼,那东西又快又疾,马上射进了观曲岩的心口,观曲岩霎时倒在地上不动。
香灵没有吃惊,也没有惊慌失措,因為他知道药师虽是冰冷无情,但是他出手一定是救人的,他跪著拉住药师的衣襬,流泪道:「谢谢你,药师,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他道完谢后,衝进厅堂,抱住了观曲岩的身体,将观曲岩紧紧的抱在怀裡,观曲岩呻吟著慢慢张开眼,一见香灵在眼前,立刻手再也不放的紧紧抱住,他回復了神智,「这是作梦吗?香灵,你没死,你回来了。」
香灵牵起了他,「先别说这些,之后我会跟你说明白的,我们要先感谢苗疆药师,是他救了我跟你,你先跟他道谢吧。」
观曲岩立即站了起来,向白头髮的男人道谢:「多谢你,苗疆药师,请你留下几日,让我能款待你。」
苗疆药师冷笑:「不必了,我无心救你,香灵原本朴实纯真,想不到一入了中原,竟也变得狡黠多诈,威胁起我来。中原之地腐臭不堪,我不愿久留。」
香灵听他这麼狠骂,的确有点过意不去,他低声求道:「药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急了,我知道药师你的医术很好,只要你肯治,一定会没问题的,只怕中原的大夫根本就比不上你,所以才出此下策。」
药师没有任何反应,但他才刚掉头想离开,就忽然全身发颤,连走路也走不动的摔倒在地上全身颤抖。
※ ※ ※
观曲岩从没看过这样的景况,他吃了一惊,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香灵从没见过药师发作,在他们一群同在苗疆生活的孩子中,全部都是曾经在命不该终时,遇到意外而死去,却又巧遇到苗疆神子的人;苗疆神子有神力,手一放到他们额上,他们就能起死回生。
只不过神子说他的神力不能维持到他们命寿该终的那一天,所以会在他们快死之前告诉他们一个提示,要他们去找可以让自己起死回生的人,只要两人相爱,他们就能活过来,而死前都会发作个三次。
纵然知道苗疆药师与自己一样,是靠著苗疆神子的神力而活,但是药师与世隔绝,而且他冷艷强悍,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他為敌。
他们根本就无法像药师会有发作的一天,毕竟与他同日死的双生弟弟早在好久之前就发作死过,因有了心爱之人而活过来,但是药师还是好好的活著,所以他们会有个错觉,那就是药师是不会死的,也不可能发作。
但是现在看见他倒在地上连动也不能动,著实令人震撼至极,霎时才瞭解苗疆药师也会死,而且他发作得如此厉害,连站也站不住,这代表他离死已经不远了。
香灵自己曾发作过,当然知道苗疆药师正在发作,他衝了过去,急忙要扶住苗疆药师时,药师肩上的黑貂忽然发出爆怒的怒吼声。
那廝吼声很可怕,像遇到什麼敌人似的,香灵一震,没有动,以為那黑貂是对自己叫的,但在他身后的观曲岩倒抽了一口冷气望向空中。
香灵跟著观曲岩的视线看去,他也同时倒抽了口气,空中竟凭空出现一双黑如墨的鞋。
接著是玄黑色的黑衣慢慢出现,那衣饰黑如墨炭,镶上了贵重的金丝跟珠宝,而且剪裁十分的特别,这世上一定没有几个人穿得起这样的衣服。
接著观曲岩又倒抽了口气,因為那人的黑髮慢慢出现。
黑髮披散如瀑,接著出现一个完美的唇形,那嘴唇渐渐显露出来,露出轻盈的微笑,那微笑是这麼温柔儒雅,看来俊美惊人,他是香灵看过最英俊的男人。
这样的俊美男人在眼前,又带著温文儒雅的微笑,照理说会让人全身放鬆,也跟著想露出笑意,但是他却让香灵忽然全身不知名的发出寒颤,那种奇怪的惊惧恐怖感让他全身完全不能动,而且那种不适感越来越强,强到香灵想呕吐,而香灵栽在厅堂裡的花霎时全都枯萎死掉。
那在空中的黑髮男人一身华丽的黑衣黑饰,与苗疆药师的白髮白衣形成了对比,他就蹺腿坐在空中,一动也不动,神情自若,那语音如蜜,根本听不出他说的话是这麼恶意的难以形容。
「素飞言,你终於要死了吗?」
他说这愉快至极的话,好像苗疆药师的死,对他而言,是他期盼许久的天大乐趣,而他现在终於可以尝到这无比醉人的乐趣。
香灵从未听过人家唤过苗疆药师的本名,只除了苗疆神子会这样唤他之外,没有人敢唤药师的本名。
毕竟苗疆药师是苗疆第一个拥有药师与顶尖蛊毒师两个头衔的人,所以大家只敢叫他药师,一是恭敬他的医术,二是惊怕他的蛊术,没有人敢这麼不知好歹的唤他本名。
「真是可怜啊,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人的生命还真脆弱,就算是你素飞言也一样,你这样子悽惨到我实在看不下去。」
那空中男人笑得与刚才一样的温文,高高在上的看著在地上蜷缩著的苗疆药师,虽说他看不下去,但他嘴角带笑,似在欣赏药师的痛苦模样。
苗疆药师随身的宠物黑貂全身的毛直竖,牠就要扑上空中,那在空中的黑衣男人手动了一下,他笑道:「我杀了牠,你会不会心痛啊?素飞言,若是能让你露出不一样的表情,那我就会很高兴的杀了牠。」
苗疆药师厉喝道:「回来,谁要你动的?」
但他才厉喝完,便全身冷汗直滴,他这一喝似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而黑貂立刻垂头听话的钻回药师身边。
「我今日没杀人,觉得手好僵硬,素飞言,有本事挡住我,再让我看看你神乎其技的使蛊本事。」
※ ※ ※
香灵觉得全身一寒,因那男人原本一直看著倒在地上的素飞言,但是他慢慢的转头,看向他跟观曲岩的方向,香灵的脚像中邪一样,一步也跨不出去,身上冷汗溼透了衣衫,而他的目光完全不能移动的看著空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