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刘香忿忿不平的是,这已不是第一次,几月后再次会合要齐击郑氏船队,好不容易在料罗湾遇上了,却故计重施,迫得他又重损五十多艘船,而且事后知道打不过郑一官,竟然乾脆违反誓约,让合局破裂,转身和其握手言和!
「大哥......」周全拍了拍刘香肩头,神色紧迫的指指天空。
刘香依意瞧着,发觉那清月竟被偌大的乌云缓缓遮蔽,四周更慢慢黯淡下来。
刘香双目圆睁,难掩兴奋的扯动嘴角,右手一抬,轻轻摆了摆,瞬间,黑压压的人头像佈在沙滩上的夜蟹,缓缓骚动起来。
顺畅的行进,令刘香及部属们心里兴奋难抑,直到全部人马接近红毛番人的热兰遮城濠沟,由后继人马将云梯架上,却在同时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骚动,接着几声哇啦哇啦的番话尖锐响起,敢情终於被守哨的士兵发现,正开始发号施令,出兵抵抗。
无一时,城堡上果然出现数百名红毛番人,搬了洋鎗,站在墙头,开始与渐渐攀爬上来的刘香人马进行激战,场面登时陷入一片混乱。
原来的皎洁月光,在双方人马大战数回后,渐渐被乌云遮蔽,为这血腥的战役平添阴郁。
「大哥......红毛番人找了好多土着从后方围剿咱们!」周全身上尽是伤痕,一张原本就暗黑的容颜满是惊恐。
「那些土着拿着破铜烂铁,有什么好怕!」刘香说出这句话自己都不相信。因为他恨明白,这些东蕃南岛的土着,虽然不识海商奸滑脾性也不敌那火鎗弹炮袭击,但是血身肉搏却比任何人都骁勇善战。
明明探听了红毛番贼因为之前几场海战早已力乏兵衰,所以才决定冒险攻城,抢其财货顺便出口恶气,谁能料到他们竟会出动土着!
眼见几百弟兄几乎都已攀上城堡,闯了进去,偏偏后有追兵,致得腹背受敌之势,越想心越不甘,不禁拿心一横,大声道:「弟兄们,抢了东西快退回船上,咱们用大炮逼他们出城!」
周全觉得来人越来越多,整个局势实在不妙:「大哥,退吧,他们搬大炮出来了!」
刘香趁隙一望,黑漆漆的坡地上已分不出是敌是友,但是耳际哀嚎声不断,仰头望向城堡哨站,人影幢幢,更有炮台滚动就位的声音,心不禁越加低沉。
愣怔间,身畔跃出几个动如脱兔的黑影,拿着不明铁器就朝他们砍了过来,刘香及周全同时间受到袭击,闪身不及,手臂都被削了一个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两人定神,知道是土着,连忙持刀相抗,但是来人不少,动作又凶暴,不一时已双双受了重伤。
「退、退、退!」刘香咬着牙,不得不大声吼着。
谁料话才一出,不远处顿时传来鎗炮声,原来红毛番人开始以火器回击,许多人便从墙头、云梯摔落,接着,城墙缘开始出现巨大火光。
「砰!砰!砰!」连声巨响,见三个黑幽幽的圆球从天而降,直钻人人群,瞬间把坡地炸出三个大窟窿,也将许多人炸得血肉模糊。
「啊啊,红毛番人没人性连土着也一起杀呀!」几个人惊恐的吼起来。
「他们把咱们当炮灰!」
刘香登时心神俱骇,没想到红毛番人狠毒至此!
「退退退!」他再度大喊着,不久就一传十、十传百,几百个海盗顿时互相传话,然而退战本身就容易打击士气,这下子所有人的粗豪之气尽皆消失,顿成鸟兽散之势,个个只想着要赶紧退回船上,完全无意再战。
接着堡内传来一声喧哗,洋鎗声七七八八响起,东蕃红毛终於率兵出面应战。眼见许多弟兄从身后被射击倒地,一个急迫的声音乍然响了起来:「兄弟们不要回头,先退,我断后!」
大夥儿逃命紧要,根本也不管来者是谁,然而这声音却令刘香全身一震,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身凝望,只见是两个黑衣人,蒙着面,身手俐落的砍杀着追杀弟兄的土着及红毛番人。
周全也顿下脚步:「大哥......那......是敌是友?」
场面越来越混乱,刘香实在无法确认是否为内心所想的人,只能道:「既然帮着咱们退回海面,终非敌人!走,先退!」
说来这两人的身手确实不凡,成功阻止了许多土着及红毛番人追砍,直到大夥儿纷纷逃至船上,终於收了势,最后也随着船员上了刘香座船。
定下神,刘香见兄弟们已是七零八落,气愤难平,便吩咐船队围住外海,极尽所能的朝岸边发炮攻击,企图毁其船只,逼他们出来迎战,同时,朝着站在甲板上休息喘气的黑衣人走了去。
「这位兄台,我刘香在此......」刘香双拳一抱,正要躬身,男子即扯下黑巾,语气热烈道:;义父!」
「呃!」刘香愣了愣,皱起眉头,瞇起眼,藉由灰濛的月色,一瞧清这男子面貌,整个人不禁激动起来。
「你、你......汉卿!」他张开双掌,用力朝莫汉卿双臂一握,激动的情绪,让指甲几乎要陷进他肌肉里。
莫汉卿胸怀澎湃,喜甚於痛,当场双拳一抱就要跪下,却被刘香生生抓了起来。
「你跟我跪什么!你这段日子去了哪儿呀!去了哪儿呀!」刘香涨红脸,哽咽道:「自那福州一役,我派人在闽海四处寻你,却都找不着......还以为咱们父子俩今生註定缘薄......」话未完,老泪纵横而下,立时搅热了莫汉卿一肚子肝肠。
「义父......」
「大哥,我们先将红毛番人逼出海面迎战,至於汉卿暂请他人舱休息吧,刚刚他一定耗了很多内力!」
副舵林务本连忙靠了过来。
刘香点点头,拉着莫汉卿要走,顿时瞥到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灰衣男子。
「这位是......」
「他是我......」莫汉卿乾咳一声,一时半刻也不知该如何介绍唐月笙,便尴尬的瞟他一眼。
「晚辈唐月笙,汉卿乃是我恩人,也是我......结拜兄弟......」唐月笙不动声色,双拳一抱,淡淡说着。
「哦哦,唐公子......那,请,请,汉卿,你和这位少侠到我舱里休息!」
话说,几个月前,唐月笙好不容易与莫汉卿自四川逃出来......对,确实是逃。
唐门门主、夫人根本完全不准许他再以身犯险,因此延请李骐风特意看守着他,唐月笙本以为出走无望,没想到李骐风却帮自己整理好包袱,大方送走。
这件事不多时也传到唐门里,父亲当场派了子弟兵沿途追赶,好不容易快马加鞭,跑了百里才摆脱。
而从四川到闽南,他们走走停停,整整耗了三个月,接着才打探到刘香将在今夜攻击红毛番人的热兰遮城。
「没有用的。」唐月笙站在舱门口,望着满船船员忙碌的装填炮台,淡淡说着。
「什么东西没用?」莫汉卿问着。
「这么轰下去只是浪费炮弹,他们不会出城的,最多只是封锁了大员港及尧港的交易船出没,」唐月笙深吸口气道:「普特曼斯心机甚深,他是守方,久了对他有利,加上岸边尽是找上着守着,他根本不需多费兵力,刘香若依然意气用事,只求一时爽快而不尽早收手,一旦弹尽援绝,到时又是一番苦熬,赢家变输家。」
莫汉卿自认拳脚功夫行,要他单鎗匹马的闯进敌船毫不畏惧,然而这领队攻防战却不拿手,因此一向听从刘香指令行事,如今听唐月笙侃侃而谈,字字入理,忍不住心生佩服,忙问着:「那是说......叫义父停止炮击比较好吗?」
「如果他还想这么浪费兵粮下去,我倒无所谓,就怕到时我大哥......我是说郑一官,他调转矛头,以官方身分和普特曼斯合作,一个从海面,一个从陆地,共同出兵围剿,我看,你义父这五十艘船就等着沉没吧!」
「这、你、你之前不是才说郑一官和红毛番人有恩怨吗?」
唐月笙登时用不可置信的神色瞧了莫汉卿一眼。
「怎么?」莫汉卿不明白他这表情的意思,却明显感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愚不可及的事,旋即有些面臊。
唐月笙无奈一笑:「汉卿,咱们身为海贼,所谓为何?」
「呃?不就是讨生活,做买卖!」
「是啊,正是讨生活,做买卖,所以,为了达成交易,也就没有永远的敌人!你明白吗?」见莫汉卿一脸茫然,唐月笙不得不续道:「在海上,只要能获得最大利益,什么事都会发生,更何况你别忘了,几个月前,我们才听说你义父和红毛番人是夥伴,可等我们一到沿海,他突地转了矛头攻打热兰遮城...
...那么,郑一官和红毛番人合作,又有什么不可能呢?反正灭了刘香,两方得利,不是吗?」
莫汉卿顿时恍然大悟,忙道:「那我去向义父建言,请他停止围剿!」
唐月笙面无表情道:「他会听你的吗?」
「会吧......」
唐月笙目不视他,淡淡笑了起来,但这笑却摆明了不相信。
莫汉卿虽非军师之材,心思倒灵敏,当场看穿唐月笙的不以为然:心头暗忖:「再怎么样自己也是刘香义子,这点意见他应该还听得入耳吧?」便道:「我这就去和义父说!」
可惜事实正如唐月笙所料,刘香根本听不入耳,满心只想着要打垮红毛番人,出口恶气:而对方自认无力驱逐他们,便死不出战,只是偶尔派几艘战船探视情况,才与其零星会战。
待眼见船上存粮几要告罄,刘香终於警醒,愤而驶船离去,却已是大半个月后的事了。
整整几个月,唐月笙都随着莫汉卿待在刘香船队,只是他尽可能的足不出舱,可是有了之前的经验,莫汉卿对於他的军事捷才更加入心,许多议会时候都带着他一起参与,然而唐月笙却韬光隐迹,再不对他们提点。
莫汉卿虽然期盼能借重他的长才,让刘香船队度过难关或更加壮大,但是却又明白,对唐月笙来说,当初会背叛郑一官实属迫不得已,甚至可以说,他心里对郑一宫或许是歉疚大於怨怼,现今,要他与几成世仇的刘香共处,本就难为,何况,很多时候,攻防议会几乎都冲着郑一宫,要他出口实在强人所难,因此也不再勉强他出席。
而这一日,刘香特别命人交代他去一个地方接收货源,在唐月笙婉拒一起前往后,只得独自而去。
却不知,当他踏上陆地,见几个熟识的弟兄拖拉着猪只牛羊走来,心头旋即浮现一阵阴霾。
这个画面他太熟悉了!原本以为刘香口里的取货是和供货栈交易,没想到原来是在洗劫村庄。
要知,现今朝廷依然实施海禁,住在海口的百姓一不得下海,二又无农地耕作,生活已比一般人更贫苦,而今他的义父却将劫掠目标放在这样的地方,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汉卿,快,山坡那里还有好几户,看起来挺好过......」刘香得意左右手之一的黄津,一手抓着四五只鸡,一手遥指远方,兴奋的朝他说着。
莫汉卿目不视他,缓缓步入村庄,然而,只走到村口,脑袋完全处於怔忡状态,完全无法反应。
不知是否这村庄本就穷困,还是遭到过於无情的摧毁,触目所见,尽是一片狼藉;屋瓦残破便罢,沿途望去全是屍骸,几十个弟兄其中穿梭,几乎是一手取物一手杀人......
突地,耳边响起很久之前,唐月笙对自己说的话!!自福州一役惨败,刘香为求重振,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曾经还夜犯潮州惠来县城,掳人登舟,发票取赎,真是什么卑劣的手段都有......
' 以你这热肠子,怎么会想当海贼呢?' 曾经,唐月笙这么问他。
是啊,为什么呢?
记得很久以前,几乎只在海上与夷人、倭寇、商船交易买卖,除非对方毁约先行动手,我方难免自卫抗御,这时生死存亡各凭本事,当然也就没有什么道德压力,所以,曾有一段时间,莫汉卿只认为自己是游走律法边缘的海商而非海贼。
谁又想得到,福州外海一役后,短短两年光阴,时局遽变,人事全非。
一进船舱,原本坐在床上,透过小窗望着外头的唐月笙便转脸看他。
' 成果如何?' 唐月笙淡淡问着,嘴角那几乎分辨不出的冷笑,看在莫汉卿眼底更是讽刺。
直过好半天,莫汉卿才茫然若失的坐到床缘,喃喃道:' 你早知道他们是要劫村?' 唐月笙深吸口气,道:'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从福州一役后,刘香的行事作风就变了,他和供货栈交易,多半毁约越货,就我所知,后来除了红毛番人,已没人愿意和他来往,现今他连他们都得罪了,要想存活下去,劫村是预料内的事。'
唐月笙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字字钻到莫汉卿心口却如针砭,竟是痛得难以呼吸。
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模样,唐月笙不由得皱眉道:' 汉卿,这里你不能再待了......'
他太了解莫汉卿了;他知道,一旦那些违背良知的掠夺再重演下去,他的心灵一定会扭曲,更可能会疯狂!
莫汉卿抬眼瞧他,心里一阵茫然;难道,就这么走了?在刘香最需要他的时候,弃他不顾?
唐月笙明白他这未出口的顾虑,不得不暗叹一口气,从身后环住了他,将脸靠在他肩头,任由那热烈的呼吸吹到他颈项。
莫汉卿感受到唐月笙无言的支持,心里很感动,也了解他那句' 这里你不能再待了'
的重量,只是,他更明白,自己走不了,哪怕未来是一条血淋淋的道路,他已知道再也无法回头。
唐月笙全身赤裸,坐躺床边,那原本苍白的肌肤,浮上层层艳红,而莫汉卿则跪在他身前,用嘴,温柔的舔舐,含弄着他那渐渐昂扬的下身、腿根......
' 呼......嗯......'
唐月笙毫不避忌的从嘴里溢出舒畅的呻吟,微微扭动的身躯,因情欲激烈而弓起身,瞬间令肚腹充满浊白液体。
趁着唐月笙神情迷茫时,莫汉卿站了起来,伸手抹了那些体液,遂即将手滑入他臀下!!
' 啊!!' 唐月笙像受到惊吓般缩了身子。
莫汉卿却及时抓住,用复杂的神情瞧着他。
唐月笙喘着气,吃力的抬颈,不知所措的望着他,直过大半天,才再度躺平,双目直视屋瓦;那神情,恍若历经了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如今,终究妥协。
或许是欲令智昏,一向总是守矩安分的莫汉卿,见他一副甘于承受的模样,竟也就毫不客气,再度将指头深入那紧密所在。
只见到唐月笙瞪大眼,身体像受到电击似颤动了下,双手霍地抓紧身下的薄被,同时嘴里溢出痛楚的轻叹;他很想阻止莫汉卿接下来的举动,可是有个意念拉住了他,令他不得不深吸口气,闭上眼,忍住那溢满胸腔的惊慌。
莫汉卿的手开始规律的抽送,连带让他的身体以一个诡异至极的韵律轻轻动着,嘴里的呻吟也越加难抑。
不久,莫汉卿抽开了手,停止动作,唐月笙忍不住暗哼一声。原本,他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不由得松下神情,怎料莫汉卿竟忽地抱住了他双腿,让自己挤于其间......
唐月笙顿时一怔,随即狠狠吸了一口气,但是接下来的侵略却令他再也无法平心静气。' 啊--啊--不要,痛!'
印象中一向自负骄傲的唐月笙,此刻竟从嘴里发出痛楚求饶声!而且,随着莫汉卿越加疯狂的动作,声音越来越清晰--只是那呼喊却是痛苦中又混着欢快!
钟凌秀双目斗然睁开,全身热汗济潸,腰腹及至腿根间的麻痒令他粗喘难平、心跳狂乱!!为什么这段日子老是想起那一幕......明明是如此淫秽的画面啊,竟让它乱了自己的心智、起了反应!
他很想骂出声来,可是,那越发肿胀的下身令他难堪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深吸口气,企图以真气压抑,却发觉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最后实在忍不住,侧起身,伸手而下,自我爱抚起来。
随着速度加快,热烈的白浊体液终于激射而出,胸口的浓重阴郁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一抹说不出的畅快,然而,当那略带腥臊的气味直窜鼻腔后,却又令他忍不住失声痛哭。
' 扣扣扣--' 敲门声,让他有了定下心神的动力,他霍然坐起,胡乱的抹抹泪,冲到桌边,将一大壶茶全灌入口中,才凶恶道:'
是谁!' '
公子爷,小的给您送晚膳。' 原来是店小二。钟凌秀这才发觉,原来下午一寐竟然睡了这么久。
他将自己整理了一下,打开门,默不吭声的望着小二将一盘饭菜端正的置于桌上,正当他要退出去,门口忽地冒出一个身影,劈头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