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听见这个名字,脑袋就有股血气涌上来,说不出是恨多一点,还是被朋友背叛的愤怒更多。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卫宁总想问问钟子苏,为什么要这么对他。现在每天空闲时间一大把,很多不曾注意的细节串联起来,卫宁发现他根本就没有问的必要,答案很明显,钟子苏与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坐的太久关节很僵硬,卫宁慢吞吞的站起身,裤子上一大块灰明显的很猥/琐,卫宁擦都不擦,看也没看一眼护工就离开。护工愣愣的看着卫宁的背影,半晌才摆出个鄙夷的表情,“呸!”就这种人,关戒毒所都是国家的宽容,就该送到精神病院去,成天和脑回路九曲十八弯的人扳手指头玩,那里不用学会为人的道德底线,他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度余生。
带着所字的地方本质相同,戒毒所会面室玻璃窗上还带着铁栏。钟子苏最近工作很多,全都是因为《Double》,地位水涨船高公众知名度上升,现在出入不带掩饰就是找罪受。他和卫宁同出一个组合,来看望并非不合常理,进来之后就摘下墨镜,玻璃窗后的守卫偶尔投来一眼,一眼,再一眼,钟子苏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没用钟子苏等多久,轻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钟子苏抬起头,有一瞬间的惊愕,卫宁的样子比他想象中还要憔悴,单单看外形,很难想象这是个曾做歌手的二十多岁年轻人。
卫宁的心思同样复杂,在看见钟子苏的时候脚步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现在的他化身中年大叔,从身体到心灵都老化成要过季的狗尾巴花,钟子苏却越来越亮眼,比起从前青涩的温和,多了一分上了年纪的沉稳内敛,尽管外型上看仍旧是年轻英俊,由内而外散发的味道都有了细微差别,卫宁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深褐色的西服套装料子有多好,与从前他们穿的不是同一个等级。
真正心灵黑化的人越混越好,自己蹲在戒毒所晒太阳,同样的起点,未来之路天差地别。鲜明的对比让卫宁心中突如其来的怯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愤恨,没有一丝一毫见到熟人的亲切感。三两步跑到玻璃窗口,一把拍在窗子上,沉闷的巨响惊动看守,换来严厉的呵斥:“安静!一个月就一次探视机会,你别浪费了!快坐下,你有半个小时间的时间。”
卫宁过激的反应半点没有惊动钟子苏,他甚至还轻笑着拿起电话。卫宁胸口血气翻涌,被气的差点把早晨吃的小米粥花卷吐出来,大力拿起电话吼着:“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是不是?你看见了我现在有多恶心,每天都过的生不如死!你高兴了吧,啊?!”
双目赤红面色狰狞,卫宁已经不知道何为风度与理智,只想痛痛快快的喊出心里的悲愤。卫宁的身体挡住看守的视线,钟子苏眼神就一点点冷下去,说话的语气淡到不能再淡,“你真的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吗?”
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戛然而止,卫宁呆了一呆,因为激动被血气刺激出来的鼻涕顺着鼻孔留下来,卫宁下意识吸了回去。
“你该庆幸没有像易斌一样,起码现在的你还有力气和我吼。”钟子苏顿了顿,脸色慢慢平和下来,他们三个一个比一个凄惨,与之相比,现在的自己可谓是站到他们遥不可及的对岸,当初的目标也达到了,同时付出令人后悔的代价,他也不想再活的像个黑男配了。
“我来看你,只是想告诉你,出来以后不要再这么张扬。很多人连自己能不能活着都无法掌控,鸟语花香都不能感受,你还年轻,该学会尊重生命,学会尊重别人和自己。”
卫宁很想骂一句三字经,脱口而出之时变成了大笑。钟子苏把他送进戒毒所,现在还来跟他谈人生哲理,一副高高在上的圣母样,好像当初他做的事不是背叛类,是大义灭亲类。会见室里全是卫宁的大笑声,守卫听着不对劲,这笑特别渗人,脚步向前挪了挪,准备卫宁发狂的时候一扑而上,刚要开口警告,卫宁的大笑就戛然而止。
笑出眼泪的卫宁全身力气都被掏空,忍不住跪在地上,手臂还伏在台子上免得躺下去,膝盖骨磕在水泥地上疼的他一阵抽搐,一种古怪的快/感也相携来袭,卫宁把下巴放在台子上看着钟子苏,模糊的视线看不清对方的脸,“我他妈就是个傻逼,当初对你掏心掏肺,现在你捅我两刀还要我给我讲道理,你可赶紧滚吧。当初我玩不过你,现在不玩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了?”
钟子苏不发一语的看卫宁丢下电话爬起来,头都不回的消失在门口,轻放下电话低下头。
是非对错从来就没有绝对标准,钟子苏不觉得自己错,他有他的理由,足够他做出很多事的理由。现在生活不再艰难,他想让心里小小的不舒服抚平,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他们以后的路,再与他无关。
离开戒毒所的钟子苏来到医院,熟门熟路的找到他的目的地,捏了捏手上的百合花枝,轻轻推开门。
“钟先生您来了。”护工听见脚步声,笑着和她的主顾问好。
“嗯。”钟子苏点了两下头,拿起床头花瓶里有些枯萎的百合,把手里新鲜的花朵插/进去,轻声说,“辛苦何姐了,你先去吃饭吧,我和小婧说说话。”
“好的。”何姐轻手轻脚的退出病房,关好门的时候叹了口气。她在医院呆了很久,听说过钟子苏妹妹的事,这个年轻人以前经常因为付不起费用跑医院,每次来都会低声下气的求医生,不要把他妹妹赶出去。
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一个人占据昂贵的机械,一日三餐都比不上两粒药贵,每天输液氧气都不能断,还要定时做精密检查,加之频繁的血液透析。他们也想让钟子苏妹妹的生命延续下去,可这代价太昂贵,谁都负担不起。
是该说钟子苏太爱他妹妹,还是该叹息他奢求了不该奢求的东西,炎国每年有很多人死于肾衰竭,并不是因为器械和医疗设备,而是因为没有合适的□□。钟子苏等了三年,他妹妹也挺了三年,可惜,没有就是没有。
很多患者和家属在等待的路上选择放弃,昂贵的费用会让健康人更加疲累,透析的痛苦会把病人的意志力消磨殆尽,何姐看的多,每次都会难受的很,当然也只是难受而已。钟子苏和他妹妹的努力,在很多人眼睛里来看,坚持的有些不应该。
记得有一次,院长给钟子苏下了最后通牒,当时钟子苏还没有现在这么出名,他没有抱着院长的腿哭诉,甚至一滴眼泪都没留,只是放弃了年轻人的骄傲与矜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院长跪下,不发一语,表情倔强,微红的眼眶和紧紧抿起的嘴角,让人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