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乌剑,这正是剑神的招牌标志。
九春现在就看见了传说中那一闪即逝的寒光,身上不自觉地冒了一阵又一阵鸡皮疙瘩。
第一次看到晏维清的剑出鞘时,他差点拔腿就跑,最后才发现剑神要做定期保养工作。但不得不说,擦剑的剑神特别帅,尤其在剑神的脸和手指都足够赏心悦目的情况下。
九春私心猜想,剑神用剑的时候应该更帅。但是,他同时还认为,他最好还是别看见这样的场景。再帅都不要,嗯!
一人看一人擦,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等乌剑重新入鞘,晏维清才回答:“可大可小。”
九春的好奇心还没满足,但晏维清接下来完全不合作了。他又想了想,觉得江湖恩怨知道太多确实对保住小命没好处,于是果断改变话题:“那今天我自己睡行不行?”
晏维清掀了掀眼皮。“为什么?”
九春差点一口血噎在喉咙里。还问为什么?他才不信晏维清没听到一路上的闲言碎语呢!“这样对您的名声有很大的妨害。”他搬出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晏维清用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把他堵死了。“没事。”
你觉得没事,我觉得很有事行不行?九春不服,再接再厉:“晏大侠,您这样会伤多少姑娘的芳心啊?对您的将来太不合适了,真的,信我!”
“我的将来?”晏维清语气带上了点诧异,还带上了点好笑,“你这是在为我考虑?”
九春拼命点头。“晏大侠,您终于认识到您这种行为不啻于自毁长城了吗?”而且还会给他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晏维清深深注视着九春,仿佛已经看出九春的心中所想。因为他开口时是这么说的:“只要我说一句不是,就没人会认为是。”
九春要的就是这句话。“那您倒是说啊!”不然他就要被群众的目光杀死了!而且,若是晏维清哪天厌烦了他,绝对有人要痛打落水狗!
晏维清迎着他希冀的目光,再次露出了能让几乎所有女性尖叫的微笑。“我不会说的。”
……擦!
期待跌至谷底,九春现在的想法就是一个大写的粗口。为什么还不行?晏维清一定要营造这种假象,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晏维清这次一定读出了九春的想法。“这样你就不会跑了。”
九春瞪大眼睛。晏维清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渲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清不白,就是为了不让他偷溜?虽然他确实一直想溜号,想远离剑神代表的一大堆麻烦,但是……
“我哪里跑得过您啊,晏大侠!”不得不说,这话里全是悻悻然。
“没发生的事情都很难说。”晏维清镇定回答。“反正你其他什么地方都别想去,”他用干脆利落的话给这件事做了总结,“因为你离开我,你就会后悔的。”
这话听起来比之前的那句“乖”还暧昧,但九春没被误导。
后悔?为什么会后悔?肯定不是什么虚无的名声,而是确实存在的人身安全隐患!想想看,以剑神脑残粉的普及程度,他能跑到哪里去?跑到哪里都会被掘地三尺的好吗?
“……你果然是故意的!”九春没忍住叫起来,音量都比平时高了半个调。
晏维清竟然堂而皇之地点头。“话都说到这里了,以后就不用我点穴拖你上床了吧?”
九春这下真的要吐血了。晏维清这心黑得!还得寸进尺!哪里对得上大侠这个称呼!所有人的眼睛都瞎了吗?
抱着满腹牢骚睡去,九春的梦里都是他提着剑追杀晏维清。而感觉到身侧的人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晏维清闭着眼,在一片黑暗里从身侧摸出银针——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那种令人烦躁的床板吱呀声就消失了,房里恢复了之前的幽暗寂静。
九春烦人的梦境顿时无影无踪,但晏维清的意识还是很清醒。
赤霄走火入魔,以至于让毫堂秦阆苑钻了空子,教中大权被夺。接下来,秦阆苑甚至还派了凌卢和百里歌率堂众下山,就是想要斩草除根。
白山圣教下属八个堂口,反叛者已经八去其三。另外,珠堂危寒川主管财务,方堂吴月眼里只有围棋。这对夫妻向来不参与权力争斗,可以排除在外。
那也就是说,绝对支持赤霄的只有三个堂口。画堂华春水原是主理教中事务的总管,但为送走赤霄,她目前被秦阆苑重伤囚禁;机堂张入机在叛乱发生时负责断后,很可能已经在那个雪夜里被杀;只有弦堂宫鸳鸯成功逃离,而她正是告知他一切(包括赤霄藏身于烟花之地)的人。
想到这里时,晏维清依旧合着眼。
半年过去,香堂和音堂早已潜入中原。虽然面上无声无息,但还是有迹可循——很多地方莫名消失的男女,多少和赤霄或者宫鸳鸯有相似之处!
而这正是他要去南少林的原因。白山圣教自己内讧就算了;现在祸害到中原,正道武林不可能不管。
这时候要追究责任,很难说都是赤霄的错。毕竟,秦阆苑有反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过是等赤霄走火入魔、无力压制这个时机爆发出来而已。凌卢也同样,否则赤霄不会再中一份莫名毒药——
这两者加起来,赤霄才会缩水变成现在懵懂而一无所知的九春。
“你会死。”
晏维清无法控制地回忆起他曾对赤霄说的这句话,即使那时对方的剑尖已经插进他的心口。
赤霄听到后是什么反应呢?他只是微微愣住,然后放声大笑。“晏维清,你话说反了吧?”
“就算我败,你也会死。”晏维清坚持。他眼里映出对方的烈烈红衣,还有那张红纹遍布的脸。
那些红纹是从赤霄眉心纹样边扩散出来的;它原本就像火焰,此时更是像火焰一样发着光。用来遮挡它们的、鬼魅一般的面具早已在对决中碎落,但没人关心它们在哪里。
赤霄顿住,瞪着晏维清看。有一段时间,他眼里是全然的戏谑和蔑视;但等那些不正常的红纹从面容上消去,他的笑也一分一分地褪色,直至面无表情。
“人总是会死的。”他冷冰冰地说,一字一句,手上力气重了两分。
不用低头看,晏维清都知道自己的血一定已经把胸前白衣染红了一大片。他也知道,只要对方再刺进一分,他就真的救不活。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说:“晚总比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