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对方没有在您身上留下恶念，但……还是小心为妙。”
季言心弦一颤，他想起那个青涩模样的弟弟，忍不住叫住静如——
“我遇到过……他……他和我的家人长得很像……”
还叫我哥哥。
“家人……已经亡故?”
见季言的脸色沉下来，静如知道自己猜错了，想了想把手上的佛珠褪下一颗，放在季言的掌心。
“若是健在……那不是魑魅魍魉，便是生魂。此物辟邪，施主可借之试探一二。”
老和尚离开了，季言则看着佛珠——
收紧了掌心。
☆、第6章 佛珠
“哥，中午吃什么？”
季剡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他。
季言一愣，想了想说：“吃面吧，用昨天的鸡汤做汤底。”
挂面下锅，两次沸腾过后，季言把面捞起来，在上面缀了绿油油的青菜和两面金黄的鸡蛋。
口感爽滑的面条配上香气扑鼻的鸡汤——季剡咬了一口蛋黄，又喝了一大口汤，露出满足的表情。
季言看着他吃，自己却没有动筷。
“不吃？面会坨掉。”
季剡看不出季言的心事，正如——
季言也不清楚，这个坐在他对面的弟弟究竟……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记得小时候，你舍不得我去上学，跟了一路……”
季剡臭了张脸：
“你也说是小时候了。”
“你刚上初中，因为梦遗怕得要哭……以为自己得了绝症……”
“能不能不提这些。”
季剡放下筷子，表情不善地看着他。
“……”
是不想提？
还是不记得？
“我只是很怀念。”
季剡对季言的话嗤之以鼻，他抄了一筷子面，顿了顿说：
“我只记得，你总留给我背影。”
“小时候的我真是蠢毙了，长大了才知道，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怎么说这样的话？”季言不赞同弟弟悲观甚至冷漠的态度：“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季剡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喝掉鸡汤：
“我回房了。”
“……”
“晚上陪哥哥去看电影吧。”
季言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季剡却低声说：
“好。”
兄弟俩坐在一对情侣旁边。影院大屏幕的冷光打在季剡脸上——季言看着弟弟帅气的侧脸，觉得有些陌生。
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口袋里的佛珠，大概是次数太多，季剡注意到了他的小细节：
“怎么了？”
季言摇摇头。
电影放映完已接近午夜，两人沉默地走在路边。
季言又一次摸索口袋时，季剡忍不住了。他伸出手，做出索取的姿势：
“礼物吗？给我吧。”
穿线的佛珠一拿出来，就被季剡抢走了，他端详着圆润的散发檀香的佛珠，爱不释手：
“你去哪里给我求的？”
问完又觉得自己表露的喜悦过于明显，表情沉下来：
“一个珠子你就打发我了。”
话虽这么说，却很珍惜地把它戴了起来，摆在胸前，又掩饰似的：
“这个不算，你再想想，送我一个别的。”
抬头却发现季言紧紧盯着他，要看出洞来……季剡不高兴了：
“怎么？你不舍得？”
“……大师送我时，说它可以镇魂。”
季言有些艰难地说道，因为季剡戴上佛珠后，他就看到另一个弟弟——一个鬼魂站在季剡身后。
他屏住了呼吸。
“哦，镇魂……还不错嘛，戴着温温的挺舒服
。”
季言原本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第7章 生日
季言很紧张。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把土豆切丝，手下一顿，险些切到自己的拇指。
一旁观看的鬼魂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停下来。
季言转身装作拿东西的样子，鬼魂也跟着他移动，站在他身后，安静却莫名地有存在感。
“……”
季言从橱柜里拿出碗，把切成的细丝收进去，又加水免得它氧化。
他尽量忽视鬼魂，心里不断地为自己催眠——
无视他无视他无视他……
如此一百遍后，他舒了口气，微微放松下来。
……
和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同桌吃饭是什么感受？
季言扒了口饭，有些食不知味。他吃几口，就忍不住抬头看……那个鬼魂。
他长得太像高中时候的季剡了。
就算是现在，那眼巴巴看着他们吃饭的样子……也像极了。
他忍不住拿了一个空碗，放在鬼魂面前。
季剡看了看碗，又看了看他，觉得莫名其妙：
“就两个人，你拿三个碗干什么？”
“盛点汤凉一凉。”
季言掩饰性地在里面加了一木勺排骨汤。
“……”
这顿生日晚餐吃了半个小时，兄弟俩都没话说。
沉默半响，季言提过角落里的蛋糕道：
“许个愿吧。”
这个行为其实有点幼稚，但季剡没有否定这个建议。
他拆开精美的缎带——取了两根蜡烛摆在圆心的两侧，点燃。
季言关掉了灯光，于是整个室内，就只有这一小块区域是明亮的。
季言轻声唱起生日歌，就像过去那样——烛光将弟弟的脸庞照耀得十分温暖，季言唱完最后一句，情不自禁地亲吻他的脸颊，宠溺道：
“生日快乐。”
亲完季言才想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那么亲密过了。
季剡微微低着头，烛光模糊了他的表情。
季言想道歉，却只感觉一阵阴风经过——
蜡烛被吹灭了。
没有在黑暗中沉浸多久，季言打开了客厅的灯。
季剡皱着眉，手里捧着那蛋糕呆呆地站着，像是在思索。
季言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
发现另一个季剡不见了。
☆、第8章 名字
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刻——
满腹的牢骚无法纾解，愁绪填满了胸腔，整个人要被分裂的自我逼疯，想静静地找一个角落舔舐伤口……
看到那个鬼魂独自在阳台，背影落寞的样子，季言就不由自主地迈开步伐，走了过去。
他把手臂靠在栏杆上，为了避免尴尬——他点了一支烟，随意地夹在两指间。
灰色的烟雾一圈又一圈，吸引了鬼魂的视线。
他看了季言一眼，便垂下眼帘，专注地凝神于那明灭的烟头。
“吸烟对身体不好。”季言忽然说，“初中时，我弟弟对这个好奇，看到我吸烟就想跟着嘴上两口。”
“为了打消他的冲动，我加了辣椒粉在香烟里，他一吸……就被辣味呛哭了。”
季言笑了笑，没有看对方什么表情，继续说道。
“你跟季剡长得很像，像得让我怀疑……哪个才是我的弟弟……”
“……”
“这些年，跟他的关系变得很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补救。”
“也许他长大了。”
“……”
“毕竟……我和他毫无血缘关系，他也认清了吧。”
烟头燃尽——
化作点点烟灰，又被风吹散了。
季言又站了一会儿，打算回屋里去，袖子却被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拉住。
他转头，听到那‘人‘喊他……
“哥哥……”
“不要难过。”
他执拗地拽着季言的衣角，没有去触碰季言的肌肤。
那力道轻地似乎颤抖，季言有种预感——如果他忽略他，就这样离开——对方一定没有勇气再伸出手。
他心底兀地柔软一片，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
“小剡……”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嗯。”
被称呼小剡似乎让他有些害羞，他腼腆地点了点头，松开了抓住季言衣角的手，然后目光落在地面上，或者其他地方，就是不和他对视。
“哥？”
季剡发现阳台的门开着，皱眉扫了一圈，发现季言一个人呆呆地站着。
“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一会儿就开始降温了……”
他有些别扭地。
“快进来吧……”
“会感冒的。”
☆、第9章 朋友
清晨的阳光带来浅浅暖意。
“唔……”
季言□□了一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放大的灿烂笑脸——
他一惊，睡意全醒了，一时间也不敢动弹，只能僵硬地屏住呼吸……几秒后才故作镇定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生气了？”
像是害怕被责怪，对方小心翼翼地问他。
“……没有。”季言叹了口气，怕他多心，又说：“我不习惯和人……贴那么近。”
近的看得到睫毛扇动的弧度，还有……
打住。
他长得那么像季剡，更重要的……
他们是不一样的。
季言，你要找个男朋友，也起码找个人吧？
他在心里默默唾弃了自己一番，又注意到自己忽略的一件事——
“你不怕阳光？”
灵魂点了点头。
“……志怪小说果然都是瞎扯的。”
季言背对着他走进卫生间，没注意到小剡低下了头。
得空后，季言又去了一趟南山寺。
他询问堂前扫地的僧人，是否见过一个法号静如的老和尚，对方却告诉他：
“没有这个人。”
季言不死心地又问了几个，甚至见了南山寺的主持——一位胖和尚，由于季言没有募捐的打算，对话很快结束了。
下午回到市里，季言接到朋友大甲打来的电话，约他去吃饭。
“我没什么时间。”
“得了吧，你永远没时间！下午四点，喜乐登203，你不来以后我路上就当不认识你！”
大甲甩下这么一句话就挂了，季言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正当理由，到点就去了。
一进KTV包厢，扑面而来的酒味和烟味。他的目光扫了一圈，看到不少陌生的脸孔。而大甲正和其他几个狐朋狗友玩转酒瓶，不爆料就学三声狗叫，游戏低俗，但几个人都玩得很开心。
见到季言，他咧嘴上来就是一个熊抱，拍拍他的肩膀：
“好久不见了啊，你这龟孙子总算出门了！”
“……我只是不想出门被你的臭嘴熏。”
有一个嘴炮朋友是件愉悦又痛苦的事。
季言微笑着坐在一边，大甲则揽着他的肩膀向另一边的几个美女介绍他。
“我兄弟长得帅吧！还是那什么二十四孝男友，洗衣做饭通通都会！”又不怀好意地撞了撞季言的胳膊，“你看中了哪个美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