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都会病一场的齐怀雪而言那确实是可能会要了命的!就算是即刻将他送回南方,也难保他寒冻的路程
上不会如何!
他骤然想起那总叫自己一声『展大哥』的少年,罪恶感迅速地笼罩上心头,让他惊慌又后悔了起来
。
天啊!他做了什幺?不仅仅是背叛了自己的主子,还做了帮凶去残害那个什幺都不知道的少年!
见他缩下了手,龙翱闪身便要向外冲去。
「拦住他!」贤妃一声喝令,外面的侍卫便知机地挡住了门。
「滚开!」他赤手夺过一柄刀,不欲伤人地以鞘挥开了前方拦住的侍卫,心焦地想突破重围回去府
第。
就在另一批侍卫从又涌上包围之际,一柄带鞘的刀突然插入战围,替他破开了人群另一边的包围。
他回头一看,竟是展勤面色凝重地加入了战局帮助他。
「展勤!你竟敢!」贤妃看见他上前帮助龙翱,一怒地站起身远远地怒喊。
「展勤改日再向娘娘请罪!」他头亦不回地沉声喝道,扣住龙翱的臂膀挥开最后一道人墙,「殿下
,走!」
见他们突破重围离开,贤妃柳眉横竖却也莫可奈何,只能暗自期望璃玉已然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
。
一路从宫中冲回府第,又从府第大门冲回玉锦阁的龙翱,那铁青的脸色沿途吓坏了不少仆人。
「怀雪!」即使明知道已经来不及,他仍是在推开门的同时呼喊着早已不见的人,在屋内四处搜寻
着。
一旁的展勤也有些着急,提出了建议道:「殿下,还是问问二夫人吧!」
一听这句话,龙翱又冲出了玉锦阁,直奔向璃玉住的地方。
「殿下怎幺这幺早回?」早已从婢女那听说的璃玉虽是有些害怕,但仍是撑着微笑问道。
「人呢!?」他劈头便问。
「什幺人?」她一脸疑惑似的反问。
「别故做无辜!」龙翱一拳击上桌面,吓得璃玉惊叫一声后凶狠道:「妳将怀雪送到哪去了!」
她紧捏帕子忍住发抖,畏畏缩缩地保持着笑容,「您是说那位小少爷幺?是他家里人带他走的。」
「家里人?」龙翱明显地不相信她的说辞,但语气却已较稳。
「是啊,殿下没发现他们将行装都带上了幺?」璃玉大着胆子地道:「要不妾身陪殿下回去玉锦阁
看看,确认确认。」
龙翱脸色阴鸷地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先回到玉锦阁打开各个橱柜,却发现真如璃玉说的已然空了
。
一见龙翱颓然地在桌边坐下,璃玉登时勇气大增地道:「瞧,妾身没有骗殿下。」
龙翱冷怒地瞪了她一眼逼她退开,明知道她的话七八成不可信,但却偏偏找不出证据!
一边看着的展勤皱起眉,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否如此。因为他只知道贤妃娘娘要他将龙翱留在宫中,
趁机会将齐怀雪送走,却一点都不清楚会是用什幺方法,所以他也无法反驳璃玉的说法。
龙翱愤恨下无可奈何地恨恨拍了下桌面,桌上的茶盘跳起,却露出了一截白色;他迅速抽起一看,
霎时抬起头阴狠森冷地看着璃玉。
「妳说他是被家人接走的?」龙翱缓缓地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妳说他跟翠娘是自己收拾了行
装走的?」
「是啊……有什幺不对幺?」她揣揣不安地退了几步,差点跌落门槛外。
「即使不带行装,怀雪也不会遗留这个。」他在她面前摊开了那张有些破旧的纸,上面端正挺拔地
写着两个字──『龙翱』。
这张纸怀雪一直有如护身符般的带在身边,若是他自己收拾行装自愿离开,那压根不可能会忘记!
「妳还想继续蒙骗我?」龙翱狠狠地咬着牙道。他现在已经必须要极力压抑自己,才不会冲上去将
她纤细的颈子折了!
「我、妾身……妾身只是……」凶恶的神情已经让她软倒在地,却被龙翱毫不怜香惜玉地抓着手臂
提了起来。
「说!!」该死的!把人还给他──把他的小人儿还给他!
「妾身听了娘娘的吩咐,让人把他们送出了城外了……」她被吼声吓得哭了出来,又痛又怕地边哭
边道。
「哪一个城门?」他赤红了一双眼凶狠追问,根本不管眼前人已是梨花带雨。
「朝阳门……。」
一听见答案,他立刻甩开了她向外冲去,而展勤慌忙地扶着璃玉坐稳后也匆忙地追了上去。
龙翱策马疾驰出城门,但雪花却早已掩盖掉一切该有的痕迹,根本寻不到任何一点人的踪迹。
他茫茫然看着雪花片片旋舞,遮掩住了视线;那苍凉又透明的洁白,像极了他的宝贝人儿。
怀雪,他的人儿究竟会在哪?这样的冻寒之中,他能去哪里?
『龙翱,龙翱,你不开心幺?』风中似隐隐的传来声音,染上脸颊的雪花,像是那人儿安慰他时的
指尖,冰凉地在脸上化开。
「怀雪……。」他喃喃地哽咽唤着,泪水红了一双眼后,落了下来。
随后赶上的展勤,傻楞了地看着这一景,震撼无语。
破屋中,冷风穿过缝隙,发出阵阵呜咽。
翠娘堆聚了屋中所有木材生起了火,将一件又一件的衣物盖上齐怀雪的身上,却仍抑制不了他全身
僵冷地颤抖;龙翱给的裘衣早已濡湿,更无法让他不受寒冷侵袭。
她没有力气带着晕去的他在风雪中的荒郊去寻找客店,又没人能帮助他们,只能在荒辟的林内寻到
了一间破屋,虽然冰冷透风,但起码有个遮蔽。
眼看着齐怀雪浑身发抖不停,额上的烧越来越高,她只能焦急地不断以自己也冰冷的手去搓热他的
手。
她没有办法离开他去找客店,更无法进城去找大夫,只能希望有人能发现;然而一夜过去后,雪并
没有停,也没人找到他们。
没有水,只能融化雪水来用;而且没有食物更没有多余柴火。看着本就不多的柴火渐渐要熄了,翠
娘双眼蓄泪,抱住这一个多月来她细心照顾的小主人就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似乎惊醒了齐怀雪,他模糊地张开眼,唇动了动似乎在说着话。
「少爷!」她慌忙地擦干泪,将耳朵凑了上去,「您想要什幺?」
「……翱……」齐怀雪喃喃地唤着,一滴泪水从发绕泛红的眼角滑了下来。
龙翱,他想要见龙翱,即使一面也好。
「少爷。」翠娘又哭出声,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
即使她懂得些医理,但手边只有素日应对轻微病症所用的药,怎幺也帮不了他呀!
「唔……。」他难受地动了动发烫的身子,目光渐渐凝聚地看着她又昏沉沉地道:「翠娘,对不住
……都是我。」
说完,他剧烈地咳了起来。一双眉痛苦地蹙起,脸上冷汗热汗混杂泪水,咳得气堵咽喉又间杂着尖
锐的喘息声。
头好疼,发烫的身子也好疼,好象有好多东西从他脑里身上踩过去一样,压得他又痛又闷、又没办
法大口呼吸。
为什幺?不要、不要了……好难受,龙翱、龙翱!我想见你……
他难受得哭了,神智又再度陷入黑暗的昏沉之中。
见他哭着昏睡去,嘴里却依然喃喃似地喊着龙翱的名字,翠娘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似的用所有衣物
将齐怀雪地身躯包紧,深吸口气站起身离开小屋,冒着刺骨风雪一步步地往城门方向走去。
几度确认齐怀雪没有在这间客店,龙翱再一次颓丧地上马,往城门方向驰回。
他与展勤分往两头,寻过了道上数里内的客店、寺庙,却都没人说过有看见这样的两人前来投宿。
不在客店、也不在寺庙投宿,那究竟会在哪里!他能够去哪里呢?风雪刮得眼前看不清,他低头疾
驰,又恨又急地想着。
「呀!」耳边一声惊呼,他忙抬起头回头,看见道旁跌了一个身影,似乎是被他的马蹄给扫过。
「嘘~」他慌忙勒马跳下,想上前查看却抽口气愣住,「翠娘!」
他心中一阵狂喜。终于让他找到人了,但是怀雪呢?为什幺只有翠娘?
「殿下!」一看见是龙翱,翠娘心中一喜,松口气眼泪就忍不住滚滚而落,「少爷他──」
「怀雪在哪?」他着急地问。
「林内、有一间破屋……。」她撑着扭伤的脚站起身,又慌又急的回答:「少爷一出城就倒下,我
没办法带他找到客店,只好……」
龙翱胸口猛然一窒,喘了口气疾道:「快带我去!」
天哪!他千想万想,竟是笨得没想过他们会在隐蔽的林子里面,更没想到翠娘或许无法带着个少年
支撑到客店!
他说着将翠娘放上马,牵着马疾步踏入森林;一到破屋外也不及等翠娘站定,就冲进了屋子。
「怀雪!」他在那昏睡人儿身边跪了下来,伸出手极小心地碰触那脸庞,禁不住热泪盈眶,「怀雪
……天,我终于……。」
找到了,他的人儿。
「……」感到有熟悉的感觉碰着自己,齐怀雪模糊呢喃着,却没有气力张开眼。
「怀雪,是我,龙翱。」眼前的人没有响应,令龙翱觉得自己的身躯因害怕而发颤了,声音哑了似
的唤:「是我啊,怀雪……张开眼看着我。」
为什幺没张开眼?他摸上泛红的脸颊,一惊地发现触手却是极度火烫。
「殿下!少爷病得不轻。」颠簸着进来的翠娘急忙地道:「他必须要尽快离开这儿到温暖的地方才
成,否则──」
「我马上带他回去!」他就着厚重的包裹将昏沉沉的齐怀雪抱了起来,「妳先在这儿,我让展勤来
接妳。」
「奴婢没关系的。」
「谢谢妳,翠娘,若不是妳……」龙翱话声哽在喉头。若不是翠娘,恐怕怀雪根本等不到他来,便
已冻死在雪地里。
「不,是奴婢无能,才会──」她咬了咬唇,深深吸口气,「殿下快走吧!少爷拖不得。」
龙翱点了点头,抱着人儿镫上了马,疾驰而去。
第十章
屋内升起炭火,失去主人一夜的玉锦阁重新燃亮。
院落内外佣仆们来来去去,各个都忙着送热水与干净的布巾,以及汤药跟食物;大夫来了又去,请
了一个又一个,甚至还有御医。
看见龙翱抱着齐怀雪回来,他们虽然错愕,却从二夫人的下场得知再不能背着主子擅作主张。
龙翱好不容易将他冰冷的身子弄暖,但是齐怀雪依旧是在昏睡着,而额上也依然发着高烧;旧日有
的喘哮症状,更是在高烧间不时地发作。
每每发病都勉强地撑过了,但龙翱依然连阖眼都不敢地守着,也命令几个大夫随时候着不许离开。
每个大夫都说必须要烧退了才能有希望,但用尽了方法高烧还是又蔓延了两日仍不退,连喂他的药
有半数再被吐了出来。
每次见到他唇边溢出的药汁,龙翱便感觉到失去他的恐惧与心疼,每每令他险些要抱着齐怀雪痛哭
起来。
生平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彷佛自己的意志也随着床上人儿的气息转弱而
点点消失。
他虽然反复不放弃地唤了又唤,但人儿就是没睁开眼看他;而即使他张开了眼,那也根本不是清醒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