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初怎么会出现在程四妹妹的屋子里?”秦勉终究按捺不住。
元初是孙湛的小字,他爽朗笑道:“程老二你听听转过头他就不愿意叫我哥哥了。”
程书砚道:“溪客问你话呢。”
孙湛见这表兄弟联手来审问他,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也没什么,我找四姑娘问问道观里的情况,毕竟她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日。”
秦勉含笑问道:“听说元初在追逃,不知追到没有?”
孙湛道:“追什么追,人家早跑了。”说完又叹息了一声,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那还真是可惜了。”
宜安公主和老齐王是堂兄妹,孙湛与秦勉算得上远房的表亲了。孙湛打量了秦勉几眼,在他眼里秦勉只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也没什么好相与的。
等到水已经烧好,僮儿取了一套紫砂茶具来烫过,分了茶。程书砚请道:“两位请品评。”
孙湛先拾了茶碗先嗅了嗅,忍不住赞道:“气味醇厚并不轻浮。”浅饮一口又赞:“唇齿芬芳,余味回甘。妙品!妙品!”
程书砚笑道:“孙把总喜欢的话,改天我再送把总一罐。”
孙湛忙道:“夺人所爱了。”
“一点茶叶而已。”
秦勉品了,也是一番称赞。
程书砚盘腿而坐,笑问:“不知孙把总追的这个逃犯是何许人也,值得您这样的大费周章。”
孙湛双眸微眯,他似乎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提这事,便转移了话题:“哎,人都逃了,多说无益。不如改天我请两位去郊外狩猎。”
秦勉听说打猎,面露难色道:“我骑马射箭都不行,如何打猎?”
程书砚笑着拍了拍秦勉的肩膀道:“姨妈把你娇养得像个女儿似的。也该出来练练身手。”
秦勉是个早产儿,先天有些不足,齐王妃很担心他,因此不大让他学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就怕伤到筋骨。
被表兄嘲笑,秦勉微红了脸,说道:“也不怕你们笑话,我拉不动弓,只会画荷花。”
孙湛笑道:“没事,人嘛,各有所长。我也听过你的荷花画得好,改天替我画一幅啊。”
程书砚立马帮腔道:“那孙把总先拿五十两银子出来。”
“五十两?成,我买溪客的画。”
程书砚冲秦勉笑道:“你看,我又帮你做成了一笔买卖,你得拿点回扣给我。”
三人相视一笑。小小的拙云斋里笑声不断,三人相谈甚欢。
三人在一起又胡吹一气,说起了城里哪家酒馆的菜品好,哪家书肆的书好,哪个班子的唱腔好,身段好。
因为相互有亲,一番契阔下来,三人称兄道弟好不称意。
转眼间,日已西斜。孙湛与秦勉双双告辞。
程书砚一路相送,直到出了大门。
孙湛骑马,秦勉乘轿,到了巷口就要往不同的方向而去了。孙湛突然下马来,走至秦勉的轿前,轿夫替秦勉撩了轿帘。
秦勉探出半个身子来,和煦地笑道:“孙家哥哥还有什么要指教的?”
孙湛亦眉目含笑,谦谦有礼的说:“请溪客回头帮我问问世子殿下打听白云观事所为何故。”
秦勉怔了怔,忙说:“好,我替你问问。孙家哥哥要是有什么难处想要我们王府帮忙的话,请直管开口。”
孙湛忙作揖道谢:“如此的话多谢了。”
两人又一番告别,孙湛骑回了马。轿帘也放下了。
帘子放下后,秦勉脸上的笑容顿时都收了起来,他缓缓的握紧了拳头,脸上浮出一股诡异的冷厉来。
第五十一章 父亲
白云观的风波暂时过去了,这天一早,锦书与锦心去了一趟青桐院问安。正好阳氏与程知允都在。
程知允看了一眼她们姐妹,锦心依旧紧紧的拉着锦书的手,目光躲闪,不敢抬头。就是家里的一个丫鬟举止也比锦心大方许多。他看着这样畏畏缩缩的女儿,心里不免有些嫌弃。
“白云观闹出了人命,你们俩也暂时别去道观里了。你们俩和五丫头一道跟着纪娘子进几天学吧。四丫头上午去念书,下午去你二伯娘那里跟着学管家。”
锦书心道又回到前世的路子了,她没有什么话说。
程知允看也不看锦心,和阳氏道:“雨花阁毕竟小,暂且住倒还相安,只是长住的话也不是办法。天气越发的凉了,到了冬天肯定不再适合挤在一处,要不给她们挪一挪。”
锦书微诧,心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吗?这个父亲与平时太不一样了,却见阳氏含笑着与程知允道:“我们三房的屋子本来就不多,五丫头现在住的还是以前二姑娘住过的梨香院。要重新找屋子的话,要不就将她们两个分一个到后面的抱厦来,要不就让八丫头去吴姨娘那里住。”
锦心愿意去吴姨娘那里,但她却不敢开口,她仰着脸想向锦书求救,锦书这会儿却没察觉到她的举动,这时程知允开口了:“吴姨娘住在菱花阁,和雨花阁差不多大小,再塞个人进去也是挤。”
“那就住在我这后面的抱厦里吧……”
阳氏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见锦心低声呢喃:“我愿意去菱花阁。”
她的声音不大,阳氏和程知允都没听见,好在锦书听见了,她略弯了身子,对锦心道:“你说大声一点。”
锦心用力的抓紧了锦书的手,锦书回握着锦心,给她鼓励。
“父亲,母亲,我愿意去菱花阁那里。”这一句不高不低,但屋里人都听见了。
程知允自然也听见了,他对女儿本来就不大上心,见锦心自己提出来,淡淡的说道:“就这样定了吧。”
阳氏也没怎么为难姐妹俩,道:“好吧,一会儿让婆子帮八丫头把东西都挪到菱花阁去。”
程知允的目光看向了锦书,淡淡的说道:“据说四丫头只带了一个丫鬟回来,身边只一个人怎么行,再拨两个丫鬟给她使。”
父亲今天是真的转性了!阳氏忙道:“哎,老爷您不知道,不是我没给四姑娘丫鬟使。以前我说把桐花和榴花给她,她自己说不要的。”
“不要,那就这样吧。”
哪知锦书这时候说了句:“我房里要添什么人,我想自己挑选。”
阳氏听了这句有些不乐意,心道四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还嫌弃我给你的人不好?也太不给她脸面了。
程知允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他没有让锦书为难,语气依旧淡淡的,微微颔首道:“由着她去吧。家里人这些不好的话,等到下次家里采买了人上来,让她自己挑去。”
阳氏傻了眼,心道老爷不是看不顺眼这个长女么,今天这是怎么呢,处处由着这姐妹俩,心中顿觉奇怪。
阳氏还没从怔忪里回过神来,只见锦绣与书平姐弟俩一道来了。
锦绣见着了锦书,心里有些不适。她先与二老见了礼,接着才向锦书问了好,锦书有些冷漠的回道:“好。”
程知允见子女们都在,也趁此说了:“书姐儿、心姐儿也跟着一道进学,绣姐儿关照一下姐姐妹妹。”
锦绣微诧忙道:“四姐和小妹也要跟纪师父进学吗?”
“女孩子家还是多读点书才明理。”程知允冷哼了一声,也不知他是对锦书不满还是对锦心不满,亦或者两人都有份。
锦绣当着大人的面向锦书传递了愿意交好的意愿:“四姐,我们这位纪师父曾经给公主做过陪读,诗书了得。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只是人难免有些严厉,今后您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先问我,我都告诉您。”
锦书倒没给她难堪,淡淡说道:“行啊。”
阳氏招呼摆饭,程知允没有再过问女儿的事,只是把唯一的儿子书平叫到跟前,问道:“昨天我去请教过你们黄师父,黄师父说正给你们讲《大学》你的功课没有答上来?”
书平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支支吾吾说,黄师父教的太难了,我听不懂。”
“不懂?我听说都做出来了,书砚、书康、书藻都答上来了,那书藻比你还小一岁人家都知道,你怎么不知道?”
书平低下了头,满脸通红。他不住的用余光看向锦绣,希望姐姐能替他解围。
锦绣察觉到弟弟的窘态,忙上来开解道:“父亲别为难他了,让他回去好好念了下次考到能答上来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