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爷哪里来的?”
“甭管我哪里来的,我只问你怎么办?”
“是夏家寄来要挟我们的,对不对?我们把它烧了,烧了就一了百了了。”阳氏说着便要去找火折子,却被程知允一把救下了。
“夏家拿得出一份,难道就拿不出第二份来?这个也是誊抄的,夏家难道就没留个底子?我只问你那些东西当的钱你都用到什么地方去呢?这个窟窿该怎么补?”
阳氏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程知允哭诉这些年她当家的不易。
“老爷您这些年在任上,家里的这些事从来就不管,我这些年容易吗?您每年拿回来的那点钱够做什么?我们这一房的吃喝,还供着一大堆的奴仆,这些都不要开销?平哥儿、绣儿穿衣吃饭不要钱?你们程家又喜欢讲排场,又爱脸面,其余姐妹都有好首饰好衣裳,就我们绣儿没有,您说过得去吗?这些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您没有一句赞赏的话就算了,到头来还说是我的不是。”阳氏哭得抽噎。
被阳氏这样一哭,程知允没有消火,反而更加发怒:“你拿敏君的钱补贴绣姐儿他们?夏家老夫人知道了可会答应?”
阳氏哭道:“绣儿也是你的女儿,用一点她姐姐的东西怎么呢?”
“敏君的陪嫁和绣儿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争执不下,这时候锦绣听见风声已经匆匆赶来了。
“父亲,您就别埋怨母亲了,往常您总是教导我们家和万事兴,有什么话好好说。”锦绣上来劝架。
阳氏却只是哭。
程知允发泄了一通,知道阳氏是没有办法补上那些窟窿了,今后他该怎么和书姐儿交代,怎么给夏家老岳母交代?程知允浑身无力,他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屋子,院子里的梧桐树已经长出了嫩绿的新叶,再过些时日就能翠荫如盖了。
春日融融,满院子的晴丝摇曳。程知允走向了太阳底下,还没走出五步远,就听见嘭的一声,程知允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吓得丫鬟仆妇大叫。
阳氏本来在内室哭来着,锦绣在跟前劝慰着,却突然听见有人嚷嚷“老爷晕倒了”,母女俩吓了一大跳,慌慌忙忙的走了出来,有仆妇已经将程知允扶起来了。
阳氏见程知允已经昏厥过去了,吓得心头突突的跳,忙让人去叫锦书过来。
锦书听说了此事也唬了一跳,匆匆的赶到青桐院。仆妇们七手八脚的已经将程知允抬到了内室的床上。
锦书过来了,众人忙让开了一条路。
阳氏哭道:“书姐儿,你快来看看你父亲。”
锦书摸了脉,接着又去掐人中,才一下程知允就醒过来了。众人见程知允已醒,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程知允见着了锦书,心中满是歉疚,拉着锦书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阳氏忙问:“书姐儿,你父亲怎么呢?”
“急火攻心,动了怒,我先给他灸一下,配合着汤药吃几天,慢慢的修养着,暂且不防。”
阳氏有些害怕。锦绣在一旁冷眼看去,却见锦书取出了几枚长短不一的银针,找了穴位轻刺了下去,手也没抖一下。锦绣却看得哆嗦,那寸许长的针直直的扎进肌肤,她额头上冷汗直冒,暗道锦书她还真是个狠心的人啊。
锦书写下了方子,让人去拿药。这边同时也向人打听了父亲为何会突然晕倒的事。
锦绣沉着脸道:“你还好意思问,父亲这样不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我怎么他呢?”锦书觉得莫名其妙。
锦绣道:“不是你拿个册子进来,爹爹会气得发病?”
锦书自然知道册子是什么,她连忙分辨:“那也不是我气的。我想守护母亲留给我的东西难道也错了不成?”
锦绣却咄咄道:“你这个人太可怕了,连父亲也敢逼迫!”
阳氏训了句:“都给我少说一句,要吵出去吵!”
两人这才作了声。
等到下人送了药进来,锦书亲自守着熬了,后来她服侍程知允喝下,又替他揉了一回胸口,程知允拉着锦书终于说了口:“书姐儿,爹对不起你。”
第一百一十章 保管
因为程知允突然病倒,锦书不得不打乱自己的计划,新安暂时去不了了。
她细心的照料着父亲的身体,细心的配药、守着熬药,伺候吃药,都成了她一个人的活。
二房和四房听说程知允发病的事当年晚上就各自差人来问候过,程知章还亲自跑了一趟。
无人的时候程知章低声和程知允道:“三哥,有什么想不开的,竟然会被气倒。你还是和侄女过意不去吗?”
程知允躺在床上有气无力道:“别胡说,我才不是被她气的。四弟,我知道你最有门路了,帮你三哥一把。”
程知章诧异道:“我能帮什么忙?”
程知允道:“给我介绍一个能赚上万两银子的生意。”
程知章听了这话立马就乐了,又伸手摸了下他三哥的额头,笑道:“三哥你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能赚上万两的生意?你告诉我,我还想去挣。”
程知允道:“我说正经的,老四,真的不行吗?”
程知章笑道:“你说的那种生意不是没有,不过得看三哥你能拿出多少的本钱来。我们程家现在这些铺子,还有几处庄子,放出去的钱,几房一共的盈利,一年下来也就一万出头的收入。除非三哥你能拿出五万的钱出来做本钱,分散经营,一年下来或许能赚那些,不过前两年还不见得就有那些收入。”
听着弟弟的话,程知允陷入了绝望里,捅出来的娄子难道真的补不上呢?
程知章说完这些后,睃了一眼他三哥,却见他三哥神情木然,眼神空洞,他唤了一声:“三哥!”
程知允似乎听见弟弟的呼喊一般,依旧呆呆的看着某处。
程知章又接连唤了两声,程知允这才悠悠的扭头看向了他。
“三哥,你很缺钱吗?”
程知允点点头。
“差不少,要是数目不是太庞大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程知允喃喃道:“没有具体的数字,但一万少不了,说不定有两万。”
程知章惊呼:“老天,三哥,你可真行啊,要是差个三五百的我还能帮你一把,一两千还能帮你想想法子,这一两万我是毫无办法了。”
程知允见兄弟帮不上,也没有强要求他。
三房这边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张氏的耳朵里,正好锦书在跟前帮她理线,她随口问了句:“你姥姥真的给了你一份单子,让你找你父亲、母亲要当年的陪嫁?”
锦书点点头。
“论情理来说,你这事的确做得有些过了,做子女的哪能逼迫父母要东西呢。”
锦书料到张氏会有一番说,她低了头,手中的活却没停止,淡淡的回道:“伯娘,我自小是没娘的,连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作为女儿有权利去保护母亲的财产吧。毕竟这些是她留给我的东西,我要是保护不了,也枉为子女。”
“道理是这样,可是吃相太难看了,一个女人太要强了不是什么好事。我见你平时也是个稳重的孩子,怎么到了这关键的时候偏沉不住气呢?你爹为了这事气倒了,总归来说是你不孝顺。”
锦书扬了脸,专注的凝视着张氏的脸,那张面如满月般的脸庞很是富态,她低低说道:“二伯娘应该也知道我母亲进程府的时候抬进来有多少的嫁妆吧。夏家陪送了那么多的东西,这些年被他们败得还剩下多少?我再不采取点行动,只怕母亲最后一点东西也会被他们给耗光。”
“哎,说来都是一家人,太过了就不好了。”
张氏心道当初夏氏的那笔嫁妆谁不眼红,可惜进了三房的库房,别房一点也摸不着。阳氏整天守着个宝库,哪里有不动心,只要开了个头,后面也就止不住了。这事总归是三房的家务事,张氏虽然管着程府的后院,却还管不到三房的这些事,特别是还和死去的夏氏扯上了关系。
屋子里静默了下来,锦书只觉得鼻子发酸,她不好当着张氏的面落泪,起身道:“禀二伯娘,我还要去看望父亲,想先告辞了。”
张氏摆摆手说:“去吧,去吧。”
锦书低着头走了出去,还没跨过门槛差点撞着一人,锦书忙赔礼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