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焕亦是被宋酒提出的计策所吸引,心中也对宋酒佩服不已。
他和宋酒是一起遇到那些难民的,回城已有两日,他至今都没有想出好的计策。倒是宋酒,她恐怕是听到季差役的传信才慌忙赶来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应对之策,他确实佩服。
郑进前虽然被宋酒说服了,但仍旧担心城外的难民。“宋酒,你方才说了如何处理城内的问题。可城外呢?你方才也说了,若是迟迟不让他们进城,他们会攻城的!”
宋酒看着城下的难民,他们此刻只是一个劲地呼喊,并未作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这说明他们此刻还是清醒的,并不会攻城。
“郑官人,只需要三日。只要三日之内将城内的患者安顿好,那时便可打开城门让难民进城。”
郑进前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难民,问道:“你确定只需要三日?”
宋酒点头,“只要三日之内不出任何状况,三日后便可开城门。”
郑进前转头问一边的王之焕,“王郎,你认为宋酒的计策是否可行?”
王之焕道:“可行,不过郑知州可别忘了将此事以六百里急递送回大内。”
郑进前一拍脑门,“瞧我的记性,险些将这事给忘了。”
宋酒赶紧说道:“郑官人,六百里的急递太慢了,应该换作八百里的急递送去!”
“八百里?”郑进前惊呼,满脸诧异。“八百里的急递可是只有打仗的时候才能用的,你这么做不是要害死我吗?”
王之焕忽然改口,道:“郑官人,其实以八百里的急递送去最好!若是官家怪罪下来,我会向官家解释。”
郑进前认命地说道:“好!八百里就八百里!人命关天,只要能治好这场瘟疫,这官位丢了也值!”
郑进前说完,便带着府衙的差役匆匆离去。
王之焕和宋酒站在城墙之上,双眼皆是望着下边的难民。
“你若是无暇照顾阿琢,就将他送到我的宅子吧。有他和阿盼作伴,你我也能省点心。”宋酒缓缓地说道。
他们都清楚,眼下的瘟疫到底有多严重。王之焕能到城墙上,便说明他会参与此事。而宋酒也不会对此事视而不见,为了君顾和阿盼,她必须尽快将这次瘟疫赶走。
王之焕轻声说了一句好。“宋家酒楼的事情你都处理好了?”
宋酒道:“原叔已经去通知他们了,很快宋家酒楼便会关门。只要挨过这场瘟疫,酒楼就能重新开门做生意。”
王之焕微微一笑,“我以为你死也不会让宋家酒楼关门,这些日子你怕是要损失不少银两。”
“比起银子,我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不是吗?”宋酒转头看向王之焕,嘴角微微扬起,心中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王之焕看着宋酒的面容,心中微微一动。
宋酒是美人,这一点他一直都未曾否认过。不过世间再美的美人放在他的眼前,他也只是看一眼,从未记在心上。
可是宋酒是一个例外。
这个有着一双盈盈鹿眼的美人,她的牙尖嘴利,她对自己的狠以及她的智谋,这些无时无刻不吸引他的注目。
宋酒见王之焕一直盯着自己的脸,有些厚颜无耻地问道:“郎君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垂涎我的美色?”
王之焕收回目光,神色有些不自在,淡淡地说道:“你有美色?”
宋酒笑道:“自然!”
说完,宋酒便转身走下城楼。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心惶惶
天色渐黑,城外的难民体力不支,呼喊的声音渐渐小了。
城墙上的士兵也站了一日,夜幕时分换防,城中家家户户的上方都升起了袅袅炊烟。
宋酒牵着马走在街道上,街道两边的铺子有三两间已经是大门紧闭。还有些没有关门的,已经在匆匆忙忙地拾掇店内的东西。
“快点儿!啰里啰嗦地小心被染上那劳什子的瘟疫!”
一个背着包袱的男子从宋酒身边走过,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体态臃肿的妇人。
妇人气喘吁吁的,面上挂着几大颗豆大的汗珠,她身上的几圈肉因跑动而上下波动。“当家的,我跑不动啦!咱们家不是有马车吗,干嘛不坐马车?”
男子又折回到妇人的身边,拉着妇人粗壮的手臂,心急如焚。“说你是个妇道人家,你死活不认!咱们若是坐着马车出城,城外的那些难民万一一拥而上,咱们哪里还有活路?”
“哎呀!”妇人一甩袖,赖在原地不走了。“我不管,反正我是走不动了。走到哪儿都是死,干嘛不待在城里?”
男子拽着妇人的手,道:“你傻呀!城外的难民都快抵上咱们一座城的人了,万一他们闯入城,咱们就等着被他们撕碎了裹腹!”
“姑奶奶,我求求你,咱们赶快逃吧!”男子拖不动妇人庞大的身躯,只有在一旁磨嘴皮子。
宋酒走过去,问那位急着要逃出城的男子。“这位大哥,知州不是派人守住城门了,你们怎么还要出城?”
男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出城难道坐在家里等死?城里已经有人染上了瘟疫,官府的人出马能将染上瘟疫的人全部抓起来吗?他们又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染上瘟疫?”
“可你们贸然出城,又怎知不会染上瘟疫?”宋酒问道。
“如今难民都聚在东城门,且官府的人主要守在东城门,我和我夫人只要往西城门去,便可以出城走水路离开。”
宋酒看见街上有不少人都朝着西城门那边走,问那男子,“他们都是要往西城门去?”
“是啊!如今就只有西城门的守城士兵少些,趁着难民还没有聚在西城门,我们得赶快出城!”男子说着,奋力地拉着雍容的妇人朝西城门而去。
宋酒牵着一匹马在逃难的人群中格外显眼,有几个好心的大娘都劝她弃了马匹,赶快随她们一起逃走。
宋酒笑着对她们说道:“我不走。”
那几位大娘就像看傻子一般看了宋酒几眼,互相拉扯着走了。
“啊!死人了!”
身后的逃难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所有人都停下逃难的脚步,折回去一看究竟。
宋酒赶紧将马匹拴在街边铺面下的木桩上,反正这个时候也没人会贪便宜将她的马牵走。
“让一让!”宋酒拨开人群,掏出帕子掩住口鼻,凑过去检查倒在地上的人。
倒在地上的人是个约莫二八年华的女子。
女子两眼翻白,口中不断地涌出的白色泡沫顺着两边嘴角流出,一些流到了她那身干净的褙子上,一些就落在了地上和泥土混成一片。
女子的神情十分难受,伸出双手胡乱地抓,想要求救。
宋酒避开她的双手,问一旁的人要了一张帕子。宋酒将帕子覆在女子的半边脸上,两指拨开女子的两眼一瞧。
没救了。
“她是不是染上瘟疫了?”一个妇人问道。
其他人一阵唏嘘,纷纷退了一大圈,不敢接近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女子。
宋酒看着周边的人,问道:“哪位是她的亲人?”
没有人应声。
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她不是楚馆的香儿小姐吗?哪来的亲人?”
宋酒回头看了看那女子,香儿小姐?那不是李寻经常光顾的烟花女子吗?
“哎呀,咱们还是快逃吧!连楚馆的小姐都染上了瘟疫,咱们这些正常人恐怕也熬不了多久!”
“对对对!快走快走!”
只是片刻的事情,方才围成一圈的人全都散了。后方赶来的人见地上躺着一人,都是纷纷绕道。
宋酒看着香儿小姐渐渐咽气,她的双手因为痛苦而弯曲成鹰爪的模样。宋酒将那块帕子掀开,覆在她的面上。
终究还是有人死了,这场瘟疫不知还会死多少人。
宋酒站起身,眼前突然一片空白,脑子一下子晕乎乎的。宋酒向前走了两步,脚下摇摇晃晃,落不到实处。
“小心!”
就在宋酒要摔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两肩。
宋酒使劲甩了甩脑袋,方才那种眩晕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钱改容?”宋酒抬头一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你怎么在这儿?”
钱改容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道:“听说街上有不少人逃难,我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