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恒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脸,手忙脚乱地按着先前的尺寸比了比,惨叫了一声。“完了!本郎君英俊的面孔就这么圆滚滚的没了!伯娘,你还我的俊脸!”
此时,枫林居里正在睡梦中的沈氏打了一个喷嚏,呓语道:“天儿又凉了……”
秦氏房里的留清听见声音,掀了帘子开门出来。“哟,七郎君怎的和九娘子撞到一处来了?当真是亲兄妹,连时辰也挑得巧!”
宋玉恒打着哈哈道:“留清,好些日子不见,你这嘴皮子功夫更上一层楼了!”
留清低眉含笑,“郎君过奖了,夫人和老爷都在屋里呢!郎君和娘子快些进来,外头风大,仔细冻着。“
宋酒紧了紧披风的带子,跟在宋玉恒的身后进去。
甫一进门,留欢就上来替宋酒除了披风,搭在靠背椅上。
宋淮宥和秦氏正坐在桌前,上边摆着两碟玲珑包子,一盅粥和几样配菜。两人还未动筷,显然是在等他们两个来。
宋酒和宋玉恒上前,一个福身一个拱手,齐声道:“儿子(女儿)拜见爹娘。”
秦氏脸上笑盈盈,连忙叫他们入座。反观宋淮宥,他就有些冷淡了,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动筷,宋玉恒和宋酒便不敢动。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在几人之间流转。
不多时,宋淮宥才抬起手,淡淡的说了句。“用饭吧。”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宋玉恒和宋酒从鹊桥仙出来的时候,面色差到了极点。
秦氏说这顿饭吃了能叫宋淮宥舒心,却没说这顿饭吃了会让他们两个闹心。
全程宋淮宥都是板着脸,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愿给他们。
两人沿着池子往东园走去,却在半路上看见了宋淮宥和宋琦。
宋琦手里提着一把剑,和宋淮宥并肩而行。两人有说有笑的,哪像方才那一副刻板的面容?
宋酒看着宋琦和宋淮宥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一阵拔凉。宋淮宥显然更喜欢宋琦这个儿子,那他们方才所做的事情有何意义?
“九妹,东园也没甚好看的,不如去你那儿。我好瞧瞧我那外甥长高没有!”宋玉恒嬉皮笑脸地对宋酒说道,好似没有瞧见方才的事情。
宋酒也不揭穿,点头答应了。
……
过了几日,老太太忽然派遇春到浮翠居去请宋酒到静得堂去。
遇春因为上回的事,心中还有些忐忑,但见到宋酒并未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心中一直吊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宋酒坐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本卷曲的书,暗中观察遇春的神色。
遇春怕她也是正常的,因为她随随便便一句话,便可以让她从老太太身边的得力婢女变成最下等的洒扫婢女。遇春虽说是老太太房里的人,但在她们这些娘子眼中,她就是一个婢女,顶破了天也不可能成为主子。
宋酒搁下书,笑道:“你在外头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就随你去。”
遇春躬身退了出去。
到静得堂的时候,屋里正好传出来一阵笑声,其中沈氏的笑声尤为特别。
换上得体的笑容,宋酒抬脚进门。
沈氏喜欢宋酒,还没等她进来,沈氏就急忙起身去迎她。“小九可是来迟了,叫我们好等呢!”
宋酒喜欢沈氏的性子,待她也与另外两位婶婶不同。“听伯娘的意思,是要罚我了?这我可不依,是祖母叫我来的,怎的伯娘要来罚我?”
沈氏嗔道:“你倒是机灵,晓得用老太太来压我的话。”
老太太笑了两声,道:“都说了让你别逗她,你偏不听,这下可好了?”
宋酒上前给老太太见礼,柔声问道:“祖母找我来难道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老太太看了一眼下首右侧的宋琳姿,“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儿一早,琳姿同我说想带你去县学一道读书。我想着你在临安过的是无拘无束的日子,回来怕是不适应家里的生活,琳姿跟我说的时候,我觉得不错。只是去不去,还得看你的意思。”
宋酒望向宋琳姿,见她善意一笑。
古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宋琳姿无缘无故的劝老太太让自己陪同,是何意思?
这时,宋琳姿起身和宋酒平视。“上回我见九妹妹念诗念得不错,恰好夫子要讲《诗经》,我想带着九妹去听听。”
宋琳姿转头对老太太笑道:“祖母,我们姐妹几个多学点东西,对将来也是有好处的,您说呢?”
老太太先前还有些顾虑,毕竟阿姝才回来一个月,性子规矩这些好不容易扭正了一半,若是放她出门,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但方才宋琳姿的话提醒了她,宋家的娘子将来是要嫁到达官贵族家里去的,胸无点墨怕是要遭夫家嫌弃。如此一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宋家也会被耻笑。
如此一想,老太太像是怕宋酒不答应,板上钉钉地说道:“阿姝跟着去学点诗书也好,明日一早,让你爹派几个人送你去县学!”
宋酒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去县学读书的事就被老太太拍板钉钉了。
第四十一章 :毛遂自荐(加更)
老太太的决定来得太过突然,丝毫没有给宋酒准备的时间。
等她真真切切地坐在宋琳姿的马车上时,宋酒才反应过来:她被老太太给摆了一道。
原因无他,因为宋酒近日总是时不时的找各个院子里的洒扫婢女来问话。
采蓝说过,有关柳岑生的话题是宋家的禁忌,万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可是她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既然柳岑生的事情不能在明面上来说,那私底下总会有人议论的。各房各院的头等婢女自然是守口如瓶,可是游走在最底层的洒扫婢女就不同了。
洒扫婢女一年见到主子的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她们却对主子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她们的话都是真假掺半,不可全信。
有时候,人是有劣根性的。你越是要捂着他的嘴巴,他越是有发声的欲-望。
许是察觉到宋酒的意图,正巧宋琳姿又谈起去县学读书的事情,老太太便顺水推舟将她推出去。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没有再盘问洒扫婢女的机会。
宋酒端坐在马车内,一动不动。那些洒扫婢女的话几乎已经被套完了,老太太此刻只是在亡羊补牢,可惜为时已晚。
马车走得四平八稳,丝毫没有颠簸。
宋琳姿自打上了马车,一直在观察宋酒。
在她的印象中,宋玉姝一直是一个刁蛮任性却又被祖母宠在心尖的人。家里的几个姐妹每回见她,她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娇态。饶是如此,祖母还是偏袒她,恨不得将宋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碰到宋玉姝面前。
可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祖母气得大病一场,之后再也没有提过她。家里的姐妹都认为,祖母定是厌弃宋玉姝了,少不得在心里暗暗得意。
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宋锦瑶。宋玉姝逃走之后,宋锦瑶高兴得连走路都是一跳一跳的。没了宋玉姝,她就是老太太最关注的一个孙女,每回得了好东西,第一个赏的一定是她。
但是宋玉姝如今又回来了,性子大变。没了乖张不训,笼罩在她身上的是温顺乖巧。
宋酒闭着双眼,启齿问一直盯着她看的宋琳姿。“四姐,我的脸上有脏东西?”
宋琳姿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过入神,目光一直停留在宋玉姝的身上。她羞得面红耳赤,带着歉意说道:“没有什么,是四姐一时失神,让你觉着不舒服了。”
宋酒“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宋琳姿面上的潮红一下子蔓延到脖颈,羞得她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平日里读了那么多书,此刻竟然被宋玉姝的一个嗯就挡了回来,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宋酒听见宋琳姿紊乱的呼吸,嘴角一扬。方才不过是试探她一下罢了,至于羞成那样么?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外边传来婢女一砚的声音,“娘子,九娘子,县学到了。”
宋酒率先撩开车帘子,跳下了马车。
一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伸出去扶宋酒的手这么吊在半空中,整个人像一尊雕像。
宋酒以为是自己不羁的动作吓到了她,哪知一墨磕磕巴巴地说道:“九娘子……莫不是个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