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覃失落之余,也佩服了一番宋酒的手段和勇气。可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像她这样对着一具干尸半晌没有反应的,不但不怕还很有兴致。啧啧,这个女人真可怕。
宋酒思索了一会儿,同意了苏覃的想法。“对了,记得将柳员外的木牌子放回去,省得到时候县衙的人因为这事三番两次的找你问话。”
苏覃恍然大悟,赶紧将木牌子掏了出来,原模原样的放回了原位,嘴里还念叨着:“柳员外您莫怪……”
处理好一切,宋酒先蹬着石壁回到了小丘上,苏覃随后。
回到城中,与苏覃去县衙禀告此事。
县衙的人丝毫不敢懈怠,三两下准备好家伙事儿就出发了。如今县令不在,他们顶头的老爷就成了知县,知县要求甚高,他们做事哪敢拖泥带水?
尸体运回县衙的时候,王之焕已经接到消息赶到了。
紧随其后赶到的是柳夫人和柳衾。
柳夫人最近好像消瘦了,原来那双丰腴的手已经形销骨立,宛如只有一副骨架,只是有一层皮包着而已。
王之焕在堂上坐定,并没有敲惊堂木。这回不是审案,只是认领尸首,所以没有必要搞得如此严肃。
仵作早已验过尸,柳夫人在柳衾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走到停放尸首的担架前。
一旁的差役好心的替她揭开尸体上面的白布,一张褐色的干枯到发皱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柳夫人来不及细看,哇的一声就哭嚎起来,也不知是给吓的,还是真把尸体当成了柳员外。
差役和善的安慰道:“柳夫人,还请仔细的辨认一下这是否是柳员外。”
柳夫人还是哭,十指捂着脸一个劲的摇头。
差役拿他没办法,只好向柳衾求助。
柳衾很冷静,从进门到此刻,宋酒发现他的情绪从未有过波动。
他也消瘦了许多,比上回柳老太太去世时还瘦。因为他一直站在柳夫人身边,柳夫人是瘦到了皮包骨,所以衬托出他身上还有几两肉。
“我归家晚,未曾见过他的模样。”柳衾的语气十分冷静。
差役不明就里,好在一旁的另一个人小声提醒了他一句,他才想起柳衾是近来才回到柳家的。
永嘉这儿地方不大,所以消息也藏不住,这家有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隔日就能满大街的传。差役平日里不是处理打劫案就是处理杀人案的,心里总会压抑着不爽快,没事的时候聊聊别人家的丑事全作消遣。
眼下也就只有柳夫人能辨认尸体到底是不是柳员外,没柰何,差役只好等她哭够了再问。好在柳夫人哭得也不久,等她消停了,自然愿意去辨认。
柳夫人认柳员外和宋酒他们是不一样的,宋酒和苏覃认人只靠那一块木牌子,而柳夫人是看尸体的左手。
“我家老爷以前做胭脂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指,只需要看看他的中指上有没有一道伤疤,就能辨认。”柳夫人手拿着帕子擦泪,却不去碰尸体一下。
差役只好代劳,一番尸体的左手,果真看见一条伤疤蜿蜒在中指上。差役赶紧回身拱手对堂上的王之焕禀报:“知县,尸体的手指上确实有伤痕。”
柳夫人闻言,一下子瘫软在柳衾的怀中。
柳衾仍是淡淡的站着,脸上没有一点神情。
王之焕问仵作:“验尸的结果如何?”
仵作上前来答道:“回知县,据小的推测,柳员外应该是意外失足跌落大坑丧命的。这位苏郎君也说过,当时他经过那片地方的时候,曾不小心摔下去过。小的仔细检查过柳员外的身上,除了跌落造成的伤痕和动物撕咬过的痕迹,旁的就没了。”
柳夫人中途醒了一下,求王之焕尽快让她将柳员外的尸体带回去,好办理丧事。
此案也算不上案子,没有疑点,王之焕便允了。
柳衾扶着柳夫人离开的时候,宋酒追了上去,问道:“柳衾,前几日去找你,你不在?”
柳衾这时眼睛里有了点神采,他点头:“恩,苎萝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便去了几日。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就是去看看你。”
“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我大哥的事情暂时得麻烦你,我近日有些忙。”
宋酒答应了,目送他和柳夫人离开。
王之焕从堂内出来,冷不丁来了一句:“认识?”
“宋家和柳家素来交好,难道你不知道?”宋酒笑着岔开话题,免得他又揪着这事不放,一下子又生一堆醋意。“明日就是腊八了,你那儿伺候的人可准备了熬腊八粥的东西?”
王之焕揽着她往外走,“只我一人过节,吃不吃无所谓。倒是你,明日一定没有空闲出来,要不我去看你?”
“别!”宋酒按住他的手,“明日家里上上下下都会热闹的半夜,你来了也只是守空房,还是待在你的知县府吧。”
两人笑闹了一阵,宋酒见天色不早,就告辞回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腊八
老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今日正好就是腊八了。
宋家照例在上半晌祭祀完祖先之后,就等着晚间的那一顿腊八粥了。
虽然宋家的人还没来齐,这顿腊八粥还是吃得津津有味。等吃完腊八粥之后,外面突然想起了嘭嘭嘭的炸裂声。
遇夏和遇春两个打了帘子进来,笑呵呵道:“老太太,是外面在放烟火了!”
宋清盼一听,坐不住了,抓着宋酒的袖子一直晃,想要出去看。
他还是小孩子,家里又没有其他的孩子陪他玩耍,好不容易有新鲜的玩意儿可以看,他自然坐不住。
众人等老太太先走,才一个挨着一个出去。
在永嘉县,过腊八也是要放烟火的。不只是天上放,大街小巷也有不少,不过这些都是小孩子们爱玩儿的。大人们在一边看,就是图一个热闹喜庆。
一行人现在勤园的浮桥上看了一阵天上燃放的烟花,然后才去大门前。
天上的烟花仍然不依不饶的嘭嘭嘭的炸裂,似乎一定要比个你美我绚。勤园外面的街道上,不知几时已经站了好些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老的都抱着手看小的在不远处拿着火折子去点燃鞭炮的引线,有的胆小的小孩子就站在老的人旁边,一双眼睛盯着去点炮仗的小孩儿的手,一副跃跃欲试但又害怕的样子。
有的人见勤园的大门开了,目光纷纷转向这边。有些熟识的邻居遥遥的对着老太太他们喊道:“宋老太太,今年又出来看啊?”
宋老太太满面春风,笑容可掬。“是啊,都是老传统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突然,炮仗点响了,在一阵欢声笑语中爆的极其热烈。孩子们哦哦的叫着,在大人们的腿与腿之间穿梭。
在门前看了一阵儿,老太太她们的兴头还没下去,宋清盼就揪着宋酒的衣裳难受的说道:“娘亲,我肚子疼。”
他方才在席间多吃了两碗腊八粥,眼下会肚子疼也不奇怪,估摸着要出恭了。
宋酒跟沈氏报备了一声,牵着宋清盼往勤园里边走。
离大门最近的地方在汲雪楼,东园虽然也有地方,但是在北边的掬香馆,太远了。
带着宋清盼往小李氏的汲雪楼去,从院外经过的时候,宋酒忽然听见一道极微弱的声音。
月心见她顿住了脚步,疑惑的问:“娘子,何事?”
宋酒将宋清盼交到她手中,吩咐月心和忍冬带着宋清盼先如厕。
汲雪楼这个时候正房是没有掌灯的,因为小李氏此刻正陪着老太太在大门外看烟火。可她方才真的听见了一道微弱的呼救声,就是从院里传来的。
因为今日是腊八,汲雪楼里其他的婢女都去大厨房喝腊八粥了,所以眼下这里就是一个黑灯瞎火的院落。
“救命……”
又是那道声音,颤抖得如同秋遥时常弹到的人音,时强时弱。
宋酒想,别是鬼吧?她虽然见过宋玉姝的魄,但对这一类东西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手心**,她的脖子也开始发热了。这是她在害怕的情况下的自然反应,如果真是鬼魂的话,等会儿她的反应还会更激烈。宋酒摸着墙一步一步的往里挪动,夜里黑,她只能靠敏锐的耳朵辨别声音是从何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