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明白言仲飞昏迷的原因乃在于那口红烧狮子头的话,或许他会更内咎也说不定。
「这......」经验老道的老大夫把了把脉,仔细查看言仲飞的脸色后才道出他的判断之言。「这位公子应该是吃坏肚子才会造成脾胃不适,我先开张药单子,将乐以三碗水熬成一碗让他服用。」
「吃坏肚子?」宗政霆司深深凝望着言仲飞苍白的脸庞与痛苦的神情,这才恍然大悟般的忆起自己曾喂言仲飞一口红烧狮子头。
「蓝夜,帮我送大夫。」得知言仲飞真正昏倒的原因后,宗政霆司的脸上浮现了自责的痛苦表情。
没想到他才是真正害言仲飞痛苦的罪魁祸首,一思及此,宗政霆司不知不觉握紧拳头,猛然一拳揍在床柱上,坚实的柱身发出微微的声响。
「公子,他没事吧?」瞧见宗政霆司阴沉的脸庞抹上一层恐怖的颜色后,她们四人明白事情可能很严重。
「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心乱如麻的宗政霆司怎还有时间再关心其它人。
四位女子凝睇宗政霆司一眼,轻叹一声后纷纷离开。
看样子言仲飞在宗政霆司的心里似乎开始占有一席很重要、很特别的地位,不然宗政霆司怎会如此重视他呢?
「茵茵,公子和他--」她们有着相同的疑问。
当春儿赶来通知她们宗政霆同和言仲飞似乎发生争执时,她们都心急地赶到残心阁,不过却不得其门而入。
因为宗政霆司的一句「谁都不准进入残心阁」,遂她们不敢也没那胆量挑战宗政霆司的命令,只好挨在那里等待消息。
可没想到宗政霆司却满脸笑意的走出来,然后拉住春儿往厨房奔去,搞得她们是一头露水,更是不解他与春儿所说生气的宗政霆司怎会有着如此大的差别。
再者,从宗政霆司的寝室内步出的言仲飞则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穿著宗政霆司的衣裳,只是看了她们一眼,又步离她们。
一路跟着言仲飞来到大厅的她们乖乖的坐在厅内,虽然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却没一个人敢先开口提出疑问。
直到晚膳时摆满了一桌的恐怖菜色,与一身脏与烟味的宗政霆司出现坐在言仲飞身旁,要求他吃吃看他头一次亲自为人下厨的杰作。
再来便是言仲飞被迫吃了一口后就昏倒,只好请来大夫诊治。
「唉,我们还是装作不晓得的好。」茵茵趋步向前,撇下她的好姐妹,独自一人隐没入黑暗之中。
唉,教她该怎么说才好?公子跟言仲飞的事情可能会比她所想的还要糟糕,到底要不要传信给风二娘呢?
茵茵拿不定主意,满脸愁容地回到自己的寝房。
***
「嗯......」深夜里,因为身体不适而痛苦呻吟的言仲飞身子微微一倾。
他轻微的动作惊醒了一旁看守他的宗政霆司。他连忙起身,担心地看着脸色已不再像之前那般苍白的言仲飞。
为什么他会担言仲飞?宗政霆司闭紧双眸,极力想搜索出一个他能解释的合理理由。
最近的他不再关心是否有两位弟弟的消息,最近的他不再独自一人享受孤独的滋味,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拼命想了解言仲飞。
他并不知道自己所烹煮的食物会害言仲飞闹肚子痛,更别提他只是想引起言仲飞的注意、只为博得他的好感。
他变得不再是以往的自己,那个外表有点轻浮、内心却冰冷得让人无法近的宗政霆司。
是因为言仲祇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他、改变他,而他却浑然不知所觉吗?
他到底想做些什么?宗政霆司不敢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他甚至害怕自己学会变得有感情,那个早已忘却情感为何物的男人怎会懂情?
当母亲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剎那,他就变得冷血,虽然他能与他人安然相处,却没有任何人能成功地走进牠的内心世界,就连与他最亲近的段蓝夜亦如此。
他何时敞开心房任凭一个与他毫不相识的人走进他的内心,那个封闭已久的世界而不自知?
「告诉我,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会这么关心你,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宗政霆司经抚着言仲飞额上的金色浏海。
他俯低身子凝视熟睡的言仲飞,发现自己很喜欢看着他熟睡时的模样,那份毫无防备的纯真睡颜让他看痴了。
想一直凝视着言仲飞的睡颜。这只是他一个很单纯的想法,一个很平凡的希望。
他怀念言仲飞唇瓣的味道,眷恋那般在他内心突升的疯狂欲望所带来的刺激。他想吻他,纵使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当宗政霆司回神之际,他的唇瓣已经贴覆在言仲飞的唇上,轻轻地吸吮着,带着他的温柔吻着他。
如果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欲望、自己一时的冲动,宗敢霆司会选择撤离那片令他百般眷恋的唇瓣,选择不再碰触他。
但他不能,也无法制止自己。这是一份他所能拥抱的感情?
不行,他感到无能为力;因为言仲飞,他感到生平的第一次害怕。
他不再坚强,那些外表佯装出来的假象开始崩裂,而他也不想再走回那冰冷的回忆中,那困住他许久的混沌囹圄里。
或许是因为言仲飞微微的挣扎让宗政霆司自沉思中醒来,但他不想离开,只手擒住他的下颚,将他紧扣在自己的唇下,轻轻的吸吮转为更深一层的索求。
不再思考后果、不再理会那些阻止他的想法,宗政霆司告诉自己,他想留住言仲飞,想把言仲飞永远绑在他身边。
那是喜欢,那是爱吗?那是他吗?
瞬间,宗政霆司索求的热情逐渐冷却,强迫自己离开,像是失神般的凝视着言仲飞有些红肿的唇瓣。
那些是他所造成的结果,为言仲飞的唇点缀出更深一层的红霓色彩,那也是他强吻下的痕迹,无法磨灭的证明。
「我该怎么办?」宗政霆司沙哑的声音低回在安静的四周。
然,没有人能替他指引一条明路。
第五章
清晨的鸟叫叽叽喳喳地将在睡梦中徘徊许久的言仲飞唤醒。
他是怎么了?
言仲飞懒懒地睁开双眼,才想抬起身子的他又愣住了,因为有个人紧握着他的手不放。
宗政霆司睡着了,而且是靠在床沿睡着的。言仲飞一时间说不出话的盯着眼前这过分好看的男人。
若说他不懂得嫉妒这回事的话,那全天下的人都是高明的骗子。他可是好想触摸睡着的宗政霆司,想触摸他的脸颊,偷偷地经捏他一把。
不知道那会有何种感觉?是不是像捏刚发酵过的面团般软软、滑滑、黏黏的触感?
他好想知道,但又不敢惊醒宗政霆司。
啊!他想起自己是怎么了!从浑噩中回神过来的言仲飞终于想到自己昨晚所发生的事。
他昏倒了,因为实在无法忍受那怪味道所带给他的极大刺激而昏倒。
那他现在又是在谁的房里?他四处梭巡,认出这是宗政霆司的寝室,他曾恶意捉弄他的那一幕也跃入脑海中。
不过他倒是很怀疑自己怎么一点事也没有,任谁尝到宗政霆司的伟大佳肴后,恐怕得与厕所拥抱三天三夜,还得到医院打点滴以补充流失过多的水分。
结果他却安然无事地躺在这里,然后有幸见到宗政霆司的睡颜。
不过,一回想到之前那盘红烧狮子头所带给他的震撼,言仲飞发誓再也不碰他最爱的红烧狮子头。
那盘宇宙第一超级难吃的料理真让他印象颇为深刻,别说他是第一次尝试,可能再也没有人能像他一样有此殊荣一尝这绝品。
到底宗政霆可是怎么料理这道菜的?为什么好好的一道美食料理会变成一盘惨不忍睹的调色盘,令人心生胆怯而不敢尝一口?
那些怪味道依然刺激着他可怜的味蕾,差点让他丧失品尝美食的能力与嗅觉。如果他真的变成一个食之无味的人,那么世界末日的那天可能也快要来临,到时他会先为自己挑选一块不错的墓地当作往生后的栖息地。
正当言仲飞沉迷于自己的想象世界中时,宗政霆司像是感应到他已清醒般而蓦地张开双眼;当两人的眸光不期而遇时,言仲飞才惊觉自己在发呆。
「对不起。」
宗政霆司开口后的第一句话教言仲飞惊讶不已。
「昨晚--」宗政霆司的黑瞳突然暗淡下来。「昨晚害你那么痛苦。」早知道他就不强迫言仲飞吃下那口红烧狮子头。
言仲飞再一次呆愣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被宗政霆司一连串的道歉之语给轰得脑中一片混乱。
这合该是他的反应吗?言仲飞无语。
「你觉得好一点了吗?」宗政霆可以掌心抚触着言仲飞的额头,试试他的体温。
「没......事了......」言仲飞结巴地说道。
「没事就好,待会儿我再替你熬药。」这是他唯一能补偿言仲飞的办法。
「熬药?」一听到宗政霆司又要亲自为他熬药,言仲飞立即乱了方寸,不由得又腹痛起来。
「我的肚子......」这时候真的痛起来了。言仲飞闷哼着。
「你哪里痛了?」见言仲飞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宗政霆司马上趋向前去。
「你是瞎子还是聋子?」他就快痛死了,宗政霆司还问他哪里痛?难道他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
「是这里吗?」宗政霆司用手指压了压言仲飞的下腹。
那从内部窜出的剧痛让言仲飞的脸色变得如白蜡,冷汗如豆大般滑落。
「你想......让我早点......升天吗?」如果是的话也请先通知他一声,不然他会死得不明不白,到时下了地府也不知道该如何向阎王爷诉冤。
「躺好。」宗政霆司命令着,双手压下言仲飞的身子后迅速呼唤守在后头的段蓝夜。「蓝夜,再去请大夫来。」他下达指示。
段蓝夜瞥了床上的言仲飞一眼后,听令的退下。
「喂,我不用看什么大夫啦。」只要充分的休息就会自然痊愈,言仲飞如此想 「不行,你的脸色愈来愈苍白了。」宗政霆司的担心愈来愈多。
笨蛋!人痛苦的时候本来就会这样,宗政霆司还想在此时与他争论不休吗?
「给我一杯水,再给我一颗胃药,待会儿就没事了。」言仲飞要求。
「什么是胃药?」
「算了,给我一杯水就好。」他口干舌燥,已经无力再开口,希望宗政霆司别再折磨可怜的他。
宗政霆司性起身倒了杯水又走回床边。
「我来!」手中捧着茶杯的宗政霆司,扶起言仲飞的身体。
「你来什--」下一秒,言仲飞终于了解宗政霆司的意思。宗政霆司直接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再将含在口中的茶水哺进他的口中。
好骯脏!宗政霆司这个垃圾鬼、骯脏鬼,竟然把含过的水哺进他的口中,害他连漱口的机会都没有,就喝下一大堆有着他的唾液的茶水。
「呜......」言仲飞想推开宗政霆司的唇,但他不明白自己看起来比宗政霆司还壮硕,为何体力却输他一大戏。
为什么会这样?他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喂完之后,宗政霆司终于放开他,言仲飞得以喘口气呼吸。
「你、你干嘛?」他只要一碰上宗政霆司,铁定会被厄运缠身。
「你不是要喝水?」宗政霆司希望言仲飞能明白他的好意与关心。
「但我自己有嘴啊!」为什么要你喂?
「可是我怕你没力气。」他回答。
呵?没力气?他现在可是活力充沛到想玩摔角。言仲飞傻笑着。
「妳怎么知道我会没力气?」红光满面的他会像个病死鬼吗?
「因为你刚刚的脸色很不好。」而且是十分不好。
「喂,你很瞧不起人耶!」跟宗政霆司交谈乃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事情。
他真那么弱不禁风吗?若要比弱不禁风的话,月城那小子才真是。因为他的好友三不五时就请病假,哪像他是靠「真功夫」拿到假单。
说穿了那才是糗里,那些假单全都是他靠武力加威胁得来的,一大半也是他与人干架后挂彩得来的。
「我只是就事论事。」他向来坦白。
「我咧!」好一句就事论事,将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你讲话很毒耶!」言仲飞恨得牙痒痒想揍人。
「那我换个方式表达好了。」宗政霆司耸耸肩,无奈地说:「你在生病,而我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事。」
「天经地义?我快晕了!」言仲飞无力反驳他,只好瞪他一眼,「那我现在要休息,请你出去好吗?」既然他生病了,那么就请宗政霆司暂时放过他一马,让他能再多活一些时日。
「不行!」
***
「谢谢您大夫,害您再跑来一趟。」宗政霆司微微欠身道谢着。
「记得要按时让这位公子服药,也要让他多休息。」临走之前,老大夫再三叮咛宗政霆司一些该注意的小细节。
「是的,我会小心的。蓝夜,代我送大夫。」宗政霆司只相早点打发不相干的人离开。
「春儿......」宗政霆司唤住春儿,并在她耳边交代一些事。「熬好之后记得送过来,还有吩咐厨子煮一些热粥,待会儿也一并送来。」
「是的,公子。」春儿微福了福身子便离去。
「你刚才吩咐她做什么?」言仲飞直觉不会是好事。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倘若现在就告诉他要服药的话,可能会换来他闹肚子痛的抗议。
「我现在就想先知道。」宗政霆司喜欢卖关子是吗?那他就舍命陪君子,与他大玩我猜的游戏。
「你不是想休息?那就先乖乖躺一会儿。」宗政霆司将言仲飞按下,为他盖上被单。
「好吧,那请你先出去。」只要有宗政霆司在,他肯定睡不着。
「能让我留下来陪你吗?」他不想离开他。
「这......」言仲飞的脸上浮现犹豫的表情。
不行,他得赶地出去,不然他要是像刚才一样找借口说要喂食,其实是将那恶心的舌头放入他的口中恶意捉弄的话,那他不就--
「我只想留下来。」宗政霆司柔声地道。
言仲飞抬眼一看,站在床边的宗政霆司看来是那样的孤寂,彷佛是他所不认识的宗政霆司,害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
是的,只要他说不行,那么宗政霆司便会离开,但他开不了口。
「那你就留下好了。」语毕,言仲飞暗骂自己是笨蛋。「可是,你不准偷袭我!」他警告着。
偷袭?宗政霆司只是笑了笑。
言仲飞背对着宗政霆司躺在床上,他却无法入眠,总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监视他的眼睛,那窥探的目光不断地投射而来,令他浑身感到不自在。
那双炯炯瞳眸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似欲勾动他心中某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的翻过身子,与宗政霆司面对面的凝视,眼神接触在一起。
「不睡吗?」他凝视的眸光依旧温柔,宗政霆司发现自己最近特别注意言仲飞的一举一动。
「被人盯着能睡得着吗?」不然。换他试试看,在快入眠时被人狠狠地盯着会不会也跟他有着相同的感受?
讨厌,非常讨厌的感觉!
「那就聊聊你。」他对于言仲飞的身世感到有兴趣。
「咦?」要聊天吗?言仲飞只手半撑着侧脸。
「为什么要聊我?谈谈你的事情不是很好吗?」他才很好奇这个古人呢!
「我想先了解你。」不知道这样的回答能不能得到言仲飞的认同?
「我?」言仲飞有点受宠若惊的模样,逗趣的表情像是整个脸庞沾染上粉色的朝气颜色。「呃......我又没什么好聊的。」要谈及自己的秘密,言仲飞反而变得有些忸怩,完全不像之前的他。
「谈谈你自己啊。」这应该很简单才对。
「我、我叫言仲飞啊!」这真是个白痴的回答,言仲飞傻笑着。
「然后呢?」宗政霆司接着问。
「我住在台湾,反正那是你不知道的未来世界。」宗政霆司还想继续听下去吗?言仲飞眼里有着怀疑的神色。
「比这里还要美吗?」刚看见言仲飞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宗政霆司感觉得出他很想回去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不会眷恋他的世界,同样也不会记得曾经认识过宗政霆司这个人。
「这要怎么做比较?」时代、背景根本是完全不同!宗政霆司所提出的问题实在教他很难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