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冷笑了一下,神色森然:“听着,我乃李峤之兄、德州长史李长生!军情紧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磨牙,我数三个数,把你的来意交代清楚,再敢啰嗦推诿,我立时使人把你押出去点天灯!”
邬二郎大惊失色。
对于一个生于富贵温柔乡,习惯了柔声细语的高门贵公子来说,这种行事当真是太粗鲁了。
而对方所说的几句话,无论是他是李长生,还是李峤是李长生的弟弟,乃至于最后那句让人毛骨悚然的点天灯,哪一条都极大的突破了邬二郎的固定认知。
他还在为此惊诧,李世民已经杀气腾腾的出声:“三,二……”
邬二郎一看他这长相,就知道是个言出必行的主儿,周身那股又冷又硬的气度,活脱儿跟李峤是一个模子里引出来的,真要说是兄弟俩,倒也没人能有所怀疑。
如今这关头,能率军前来襄助的,即便不是兄弟,也胜似兄弟了。
邬二郎憋出来一脑门汗,赶忙道:“误,误会了……”
李世民那道锋利的眉毛往上一挑:“嗯?!”
邬二郎再不敢废话了,原原本本的将自己的来意告知于他。
他原以为对于这种皇室秘辛,但凡是身在官场的人,听完之后都该瞠目结舌,起码讶然上一刻钟的,没想到李长生听完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反倒神色自若的问了句:“就这些?”
邬二郎一时之间,都拿不准他到底是没听明白这里边的弯弯绕绕,还是他真的天生就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了。
他结结巴巴道:“这,这还不够令人瞠目吗?”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邬二郎有点拿不准刚才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怎么觉得对方眼底好像闪过了一抹轻蔑……
刘彻“嗐”了一声,不屑一顾道:“经历过雄狮的男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野狗?这点芝麻大小的八卦已经打动不了我们啦,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吧!”
他说:“你知道一张人皮的重量吗?”
朱元璋皱眉看了过去。
刘彻:“知道当皇太子的儿子在老爹的病床前跟他的小老婆偷情有多刺激吗?”
李世民头顶缓缓打出一个“?”。
刘彻:“知道有的××有力到能拉动车轮吗?”
嬴政缓缓拔出了佩剑。
刘彻还要再说,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转过头去,就见李元达正看着他,小声问:“知道有人能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把仇人砍成一片片的吗?”
刘彻:“……”
刘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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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假装没有听见空间里彘儿的惨叫声,双手抱胸,目光危险,低头觑着邬二郎:“邬郎君,你没骗我吧,就这些?”
邬二郎被他看得腿都在发软:“真没骗你,就这些!”
李世民“哦”了一声,然后换上了一张笑脸:“没吓着吧?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
说完,他笑吟吟的拉着邬二郎到一侧座椅上:“说起来,您是李峤的妻兄,我是李峤的哥哥,咱们是正经的亲戚啊,来这边儿坐——哎哟,一手汗啊你。”
邬二郎满头的“???”,被李世民半推半拉的带到坐席处安坐,为他前倨后恭的态度而错愕的同时,先前的想法又动摇起来。
这俩人哪儿像了啊。
李峤就像一头野狼似的,从头冷到脚,不苟言笑,至于这位自称是李峤兄长的李长史……
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啊。
脸皮还怪厚的。
邬二郎心里边这么思忖着的功夫,手里边就被人塞了个劣质瓷杯,里边裹着同等品质的劣茶,李世民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说:“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然后一声断喝:“来人,击鼓传兵!”
邬二郎原地抖了一抖,这才木然的回应了一句:“……啊,好。”
……
李峤刚下令点燃烽火的时候,心里边还是十拿九稳的,等了两日仍旧不见援军踪影,便也不由得打起鼓来。
哪里出了问题?
他虽然聪明,但到底不能料定事情于千里之外。
副将刚刚经历了一场城门攻守战,盔甲上血色未消,见他如此神情,反倒劝慰:“既然上了战场,马革裹尸便是常事,将军已经尽了人事,剩下的便听天命吧!”
李峤却没有被安慰到。
出行前筹备的万无一失的事情,怎么出了错漏?
是消息没有传出去吗?
不对。
平城燃起烽火,是他亲眼所见,平城以西皆是国朝掌控区域之内,更加没有失败的理由了。
这么说……
他思忖着,是陪都那边出了事?
邬翠翠……
李峤不由得苦笑,对这个妻子,他还真是不能报以十成十的信任。
……
邬二郎被人客气的请去了偏帐歇息,心却早就飞到了顺州那边,夜里更是辗转反侧。
如是纠结不安了一整晚,却有德州士卒带了一个令他瞠目结舌的人过来。
“翠翠?!”
邬二郎惊得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你怎么会在此?陪都那边——”
邬翠翠作男子装扮,身后跟着数名扈从,见到哥哥之后,也是迫不及待的冲上前去:“你见到李峤了吗?有没有把消息告知于他?!”
邬二郎为之语滞,黯然摇头:“我赶来此地的时候,已经迟了,倒是阴差阳错的遇见了李长史……”
又将之后的事情讲与她听。
邬翠翠听罢,满腹惊疑——李峤何时又有了一个兄长?
这个李长生,从前在魏王处时,她倒是曾经隐约听过,当日与李天荣和离,魏王妃便劝她,说余盈盈已经被许嫁出去,对方正是这个李长生……
邬翠翠迷惘了。
邬二郎却不知妹妹心中这些纠结,急忙追问:“你怎么会到这儿来?陪都是否有变?”
邬翠翠蹙眉,轻声将这段时间以来陪都的变故悉数告知于他。
邬二郎才刚坐下,听罢腾的又站了起来:“糊涂,李峤不能保全,邬家之后又岂能独善其身?早早晚晚罢了!”
邬翠翠低头不语。
邬二郎见状,便又问她:“既然如此,你来这儿做什么?”
邬翠翠低声道:“我辜负了他的托付,是我对不住他,如果他真的要短折于此,我又怎么能苟活于世?”
邬二郎心头为之一颤,不无讶异的看着她,久久无语。
妹妹这个选择,尽量保全了能保全的人,却唯独无法保全她自己。
长叹一声。
他伸臂抱住了邬翠翠,又说了一遍:“糊涂啊!”
……
又是一日苦守结束,日暮时分,攻城的叛军疲惫退去。
李峤也接近精疲力尽了。
又不是铁打的人,又一直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他怎么可能不累?
可是身为主将,本就是要对所有将士负责的啊。
他靠在城楼的墙壁上默默喘息,思索着以当前城中的人手和粮草还能坚守几日,城中还有气力的妇人们则卷着衣袖,默不作声的上前来将堆积成山的尸体拖走。
另有人从城中汲了水来,冲刷地上大片的血迹和碎肉。
适值夏日,天气炎热,尸体长久的堆在一处,很快便会腐烂,一个不好,就要引发疫病,而血液溅到地上,更会因炎热而招引蚊虫,甚至会因为过度的粘稠导致士卒滑跌……
起初这些事情还都是士卒们去做,一日日死伤的人多了,城中妇人便默不作声的接过了这部分工作。
副将递了一碗热粥过来,李峤接过来喝了一口,干涩的喉咙有些艰难的动了一下,三两口迅速喝完,正准备去巡视城中各处伤损情况,动作却忽的顿住了。
他耳朵不易察觉的动了一下。
“你有没有听见……”
副将面露不解。
李峤却猝然转过身去,目光湛湛:“有马蹄声!”
副将随之转身去看,却见西方夕阳彻底落下,暮色上涌,远处不得辨物,极目远眺,仍旧一无所获。
李峤却无心为他解答,手扶城墙,有些兴奋的喃喃自语:“会是谁呢?不会是叛军,他们不会从那个方向过来……”
又道:“难道是我先前留的后手?也不对,他们要是能来,早就来了……”
他抬手揉着太阳穴,思量一会儿,忽的福至心灵:“难道是兄长来了?!”
副将看着远处黑沉沉的那片暮色,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将军……”
李峤却道:“击鼓,传令全军警戒!放火烧掉城北那座酒楼,就是最高的那一家!”
副将茫然道:“我怎么不明白您想干什么呢……”
李峤轻哼一声,一扫先前的黯然之色,神采飞扬道:“要是你能知道,那还能一把年纪来给我做副将吗?!”
他猛一挥手,不容拒绝道:“照做便是了!”
……
李世民率领麾下一干精骑,宛若一把尖刀,沿着先前敲定好的破军方向直冲而去。
空间里皇帝们又开始嗑瓜子儿了。
“行不行啊,你都没跟李峤通个风,你确定他能知道你想从哪儿突破吗?”
李世民朗声而笑,云淡风轻道:“你们不知道有句话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吗?!”
骑兵前行数十里,能望见顺州城之后,便见城中某一处烈火熊熊,直冲霄汉。
刘彻饶是鼻青脸肿,也忍不住探头去看:“好像……不是你选中的方向啊?怎么,英雄跟英雄之间的感应歪了?”
李世民却摇头道:“不用管,那不是烧给我看的。”
刘彻给惊了一下:“啊?!”
那是给谁看的?
总不能是叛军吧?!
……
“当然不是给叛军看的了。”
李峤取了一张帕子,仔细擦拭自己的佩刀,也没等副将再行猜测,便给出了答案:“是给魏王一方看的。”
“更精准一点的话,是给陈军顺州城七十里之外的魏王世子看的。”
副将懵了:“啊?!”
李峤道:“我们此番出军,打的是征讨魏王的旗号,实则却是联合魏王共抗叛军。”
说到此处,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不过据我猜测,这大抵是天子说来糊弄我们的说辞,魏王那边儿,只怕真以为我们是来打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