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莺时在想该把它放在哪儿?
礼服是落肩中袖,一字领的款式,露出圆润精致的脖颈和肩膀,脖颈上戴着项链,若是再戴这个用红绳串起来的黑色玉牌,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
莺时左思右想,想着要不别戴了?
但一想着玉佩离身后那些接踵而来的东西,她就头皮发麻,最后思来想去,索性硬起头皮把玉牌塞进了胸前。
这种冰冰凉凉的感觉,她耳根有些热,忍不住按了按,确定不会丢放下了些心。
呜总感觉有些羞耻,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莺时拿手贴了贴发热的脸,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薄薄的底妆没能掩住淡淡的粉色。
好在,过了会儿后慢慢就下去了。
第一位客人在六点多抵达,之后陆陆续续的人流不断,可以容纳几百人的大厅很快就热闹起来。
阮云看了眼回来对莺时笑着说,“这下你妈妈总算能放心了。”
之前因为和祝少城离婚的事,苏兰成一直很担心会影响到莺时的生日宴,不过现在看来递出去的请帖大部分都到了。
这是一件好事。
“那我就放心啦。”莺时作势松了口气,逗得阮云笑了起来。
“要我说,你妈妈根本不用担心,这些年祝家每况愈下,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哪儿还有什么面子,能和你妈妈交好的,都是看着她来的。”阮云不以为意的说。
莺时点头,十分赞同,说,“祝家再这样下去……”
想着摇了摇头,有些叹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祝家以前也算一个不错的家族,但自从老爷子急病去世,产业被几个儿子瓜分,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尤其是她爸爸祝少城,本来就溺爱长大的小儿子,虽然分得了不少财产,但这些年一直挥霍,妈妈则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还要被老太太忌惮。
感情的淡薄,加上亲妈的话,父母走到这个地步,莺时一点也不奇怪。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她。
她不是她们的亲生女儿,她妈妈早年伤了身体不能生育,两人感情好时一切都千好万好,男人满口的不在意,甚至一起去孤儿院领养了她,将一切宠爱都给了她。
可后来……
“我就想要个自己的亲生孩子,这有错吗?有错吗?”
“你不能生,我就找别人生。”
“我从来不让她们打扰你,给够你面子,什么都交给你。现在为了这点事,你就要跟我闹?”
“苏兰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是不是忘了,要是没有我,你就是个小明星!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干什么呢。”
男人狰狞的咆哮仿佛近在眼前,莺时微微皱眉,闭了闭眼。
算了,不想了。
人生这么长,多多少少总会遇到几个人渣,踹掉这些不和谐的因素,就又是美好的人生了。
楼下大厅越来越热闹,按照时间来算莺时该下去了。
阮云亲自扶着莺时走向楼梯口,下面苏兰成正在高兴的说着对莺时的祝福,她看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太好。
“祝少城也来了。”阮云说,很担心对方要来捣乱。
莺时微微皱眉,人类的感情多么神奇,曾经的温情脉脉在几天之间就只剩下了冷漠憎恶。
“没关系,这么多人,他还是要脸的。”她想了想笑着说。
“也是。”阮云说着嗤笑了一下。
灯光打来,莺时走上前,慢慢下楼。
在众人的瞩目之中,女孩儿穿着白色礼服裙,耳边,脖颈,手腕上都佩戴着钻石和祖母绿宝石做成的首饰,在明亮的灯光下无比璀璨,高贵而浪漫,温柔又动人。
这一刻,她好像是传说中的公主,正在走向现实。
苏兰成含笑看着,心中无比欣慰,那个小小的女孩儿,一转眼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等在楼梯底下,等莺时下来后就来了一个轻轻的拥抱,“宝贝,生日快乐。”
一众亲朋好友也同时鼓掌,给与祝福。
“生日快乐。”
“谢谢妈妈,谢谢大家。”莺时笑靥如花,一一道谢。
宾客们看着莺时小心打量,从珠宝到礼服,都很眼生,但都不简单,不由窃窃私语,互相询问着对方是否知道这是谁家的东西。
“来,宝贝,该切蛋糕了。”苏兰成挽着莺时,来到蛋糕塔前,切下第一刀。
莺时小心的装好,先递给妈妈,然后阮姨,然后是其它几个相熟的阿姨,这才罢手。
切完蛋糕后,最重要的事都已经完成,到了大家随意的时间。
阮云凑在人群中,和人说着莺时身上礼服的来由,顿时引得一阵惊叹。
人群中,祝少城脸色有些不好看。
顶级设计师,加急空运,神秘朋友借给的珠宝。
这些哪怕是他做起来都有些困难,但苏兰成却轻易做成了。
祝少城远远的看着苏兰成,她正挽着莺时和人说笑,满脸的自豪和骄傲,开心的几乎要溢出来了。
离开他,她好像越过越好了。
他忽然有些不甘心。
不该这样的。
“兰成。”趁着空隙,祝少城上前对苏兰成举杯,冷冷淡淡的模样,视线一扫而过看向莺时,道,“莺时,生日快乐。”
“谢谢叔叔。”莺时礼貌的致谢。
祝少城表情顿时一变。
“你叫我叔叔?”他不满的问,冷冷看向苏兰成。
“祝先生,祝玩得愉快。”苏兰成并没有和祝少城讲道理的想法,过往的日复一日,早已经磨光了她对这个男人的所有期望。
她举杯含笑,顺其自然的带着莺时去见下一位客人。
祝少城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女人。
她竟然就这样把他撂在了这里?
苏兰成她怎么敢?
莺时挽着自家妈妈,不用看就知道祝少城的脸色有多难看。
她看了眼身边的苏兰成,忍不住笑了笑。
苏兰成有些出神,但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就笑着带女儿和一个个熟人聊起了天。
祝少城心中怒火高涨,听着周围宾客对莺时身上那套珠宝的议论猜测,越想越是生气。
什么朋友,他怎么不知道苏兰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种朋友?
几杯酒下肚,酒气在胃中扩散开,蒸腾的大脑一震昏沉。
“苏兰成!”祝少城大步追上了正说说笑笑的苏兰成,咬牙问,“这套首饰哪儿来的?我说你怎么非要跟我离婚,看来是傍上别人了,那个人是谁?”
热闹的宴会厅一惊。
苏兰成看着脸颊发红的祝少城,一看就知道这人是借酒装疯,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转手将手中没有喝完的酒水对着他脸泼下去。
“清醒了吗?”她冰冷的问。
祝少城眼睛睁大,抬手一抹脸上的酒水,顿时变得愤怒起来。
“苏兰成你——”他抬手攥住了苏兰成的手腕,咬牙切齿的说,“你胆子大了啊,敢对我动手,是谁?告诉我是谁?”
苏兰成使劲挣扎,但根本奈何不了一个大男人的力气。
莺时立即上前捏住祝少城的手腕使了个巧劲,男人禁锢的大手立即松开。
她单手扶着苏兰成后退,直面祝少城,说,“叔叔,您非要在我的生日宴上做出这些不体面的事情吗?”
祝少城脸上的愤怒一顿。
“我妈妈这十几年过得什么日子,都做了什么,大家有目共睹,你和祝家老太太也心知肚明。”
“如今再做出这副样子,您觉得有意思吗?”莺时问。
“这套首饰来的名正言顺,是好友所借,我用完就会还回去。”莺时看着眼前的显然不相信的祝少城,说,“叔叔,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会对婚姻不忠诚。”
“你——”祝少城顿时恼火起来。
莺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如果您有什么怀疑,我欢迎您去找证据。想必您比我更清楚,任何没有根据的语言,都可以称之为诽谤。”
“没错,祝少城你不用跟我大呼小叫的,你有什么怀疑,就把证据拿出来,在这之前,你给我出去。”
“我女儿的生日宴会,不欢迎你。”苏兰成挽住莺时的肩膀,面无表情的说。
“好,好得很,你给我等着。”祝少城到底要脸,被两人这样说,愤怒的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苏兰成冷冷的看着他走远,吸了口气面上重新笑起,举杯对周围宴会的众人致歉,很抱歉打扰了大家的兴致。
宾客也都配合的掀过了这件事。
大致逛过一圈,莺时开始自由活动,她溜达了一圈来到同学这里,得了她请帖过来的都是老熟人,初中同学或者高中同学。
至于大学,因为去年刚上,半年的时间,邀请来的只有三位室友。
莺时学习很好,虽然因为拍戏耽搁了不少时间,但依然顺利考上了名校,甚至成绩不错。
几个舍友和她说说笑笑,其中乔安安看了一眼某个方向,忽然笑着拍了拍莺时,说,“那边那个帅哥一直在看你。”
莺时下意识看了一眼,是高中的同学,真正的学神,获奖无数那种。
对方看着她似乎有些紧张,但依然下意识露了个微笑,她就也礼貌的回了一个笑容。
“那是我高中的同学宋高远,十分厉害,大脑堪比计算机。”
“莺时,那个帅哥对你有意思。”周婉肯定的说,莺时眼神收回的快,也就没看到那个斯文俊秀的男孩眼中的失望。
“不要瞎猜。”莺时反驳,并不相信。
那边,男孩想了想,似乎下定了决心,朝这边走来。
“他要对你告白。”周婉推了推眼镜,做出缜密的推断。
“我也觉得是。”肖秋秋慢吞吞的说。
乔安安左右看看,默默点头。
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莺时看。
莺时顿时好笑,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学校可以安排,她这三个室友,周婉是严谨的性子,肖秋秋细心又温柔,只是反应要比常人满上半拍,乔安安活泼但是有点憨,都不是难相处的人。
“你们看热闹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好吗?”她无奈的说。
“来了。”乔安安有点激动的拍了拍莺时。
“祝同学——”宋高远推了推眼镜,认真开口。
“宋同学,我现在姓苏。”莺时打断。
宋高远微微怔了一下,跟着反应过来,有些歉意的说,“苏同学,生日快乐。”
“多谢。”莺时含笑道谢,看着眼前男孩儿局促的神情若有所思。
但很快她就无暇多想。
那种感觉又来了。
阴冷的,贪婪的,黏腻的目光。
如烟雾般笼罩在她的身周,仿佛想将她屯吃干净,又仿佛缭绕着怒气。
“苏同学,我现在在青大上学,进了廖博士的实验室……”她隐约听到了宋高远的话,但所有的思维都放在警惕上面,根本没能听完。
阴冷的感觉越发的重。
从身后弥漫开来,在肩背,在腰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存在,从背后将她揽进了怀中。
冰冷的呼吸落在耳侧。
那股冷意顺着耳朵迅速游走向四肢百骸,莺时浑身都变得僵硬,仿佛被这股冷意冻住。
她想动,想说话,但却只能僵在这里。
厅内明亮的水晶灯闪烁了两下,忽然熄灭。
厅内的嘈杂声瞬间变大,可莺时根本没有心情在意,她头皮都在发麻。
耳边的呼吸声清晰起来。
“初次见面,你好,我的——妻子。”男人暗哑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你是谁?”莺时恍惚中听到自己问。
“你的丈夫。”祂笑,湿冷的气息落在耳侧,手落在她的肩膀上,缓缓向下。
那实在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凝实的触感,却冰冷湿滑,仿佛是极其寒冷的水凝聚而成。
冰凉的指尖划过。
莺时指尖一颤,清晰的感觉到玉牌被缓缓抽出。
紧跟着,那块总也暖不热的玉牌落进了她的掌心,她的手被那种诡异的触感包围,缓缓握紧。
“来,念给我听。”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冰冷,低哑,哪怕带着笑意,入耳也让人浑身发凉,那股冷意甚至沁入了骨髓之中,不,不止。
应该说,沁入了灵魂之中。
“蔺伯崇。”莺时嘴角颤了颤,她以为自己会很僵硬,但事实上,她无比顺畅且流利的念出那个名字。
那个在她在心中存放了无数年的名字。
“你是蔺伯崇?”她问,但声音却确切甚至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