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这种生物,从来都狡猾狠毒,却又极具耐心。
它们可以在做好陷阱后,用很长的时间,来等待猎物自己送到嘴边。
祂给与的急切的凶猛的情绪骤然变得平和,莺时终于能抽出时间让自己冷静的想一想。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愿意与黑蛇一直在一起吗?
愿意的。
但若是与黑蛇化成的人形,以情人的身份呢?
莺时不知道。
那么,反过来问,讨厌吗?
莺时很快得到了答案,她怎么可能会讨厌黑蛇。
“我,我会好好想想的。”又沉默了一会儿,莺时心中的想法百转千回,终于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我等你。”祂退开对莺时露出微笑,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祂知道,莺时不会拒绝祂的。
这是他用十八年时间织下的一张大网。
莺时脸都是僵的,笑意也带着无奈。
只是等她,而不是等她的回答,因为不论她的回答是什么,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这个黑蛇陪伴着她长大,没人比莺时更了解对方那种唯我的霸道强硬。
“刚才我不该那么说你,还委屈吗?”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祂立即开始道歉,脸上神情温和下来,满是歉意。
莺时当然委屈的,不提还好,一提眼睛又开始酸涩。
“伯崇,你冤枉我。”她说。
“你明明知道,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的。”
“抱歉,是我太生气了。你知道的,人类总是会这样想,之前……”祂一副掩下不提的语气,温柔的把莺时揽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哄她。
“你骗人,我知道你,你刚才肯定是故意找借口吓唬我才那么说的,你才不会在意那些人的想法。伯崇,你太坏了。”无奈,莺时太了解祂了,这句话她小时候要是听见了还会信,可现在……
不愧是祂养大的小家伙,真是了解祂。
这实在是太让人愉悦了,祂忍不住失笑,却不敢让莺时看见。
“我也有弱小的时候,也是被骗了才会这样。莺时,我并不是一直都这样强大。”祂轻叹。
“莺时,你对我太重要了,总是能轻易牵动我的理智。”
莺时眨眼,半信半疑,心里却忍不住急匆匆的跳了起来。
不行,不能相信伯崇。
他太狡猾了。
而且,现在还多了会甜言蜜语这一条。
“你肯定是在骗我。”
“我骗过很多人,但是从来没有骗过你,莺时,你该知道的。”
“我不信。”
祂不说话,沉默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莺时,你想想,我骗过你吗?你这样说,我也会伤心的。”
莺时抿了抿唇,黑蛇的确没骗过她。
可……
“那你刚才还凶我。”心里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莺时转而说起别的。
“是我不好。”祂认错的极为痛快。
“一句话顶什么事。”莺时不满的说。
“那莺时想要我怎么道歉?我都可以的。”祂注视着莺时说。
莺时眼睫轻颤,撅了噘嘴,说,“我不知道,这要你自己想。”
祂爱极了她这副任性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想亲一亲她。
男人俊美的脸靠近,莺时下意识避开。
祂立即顿住,深深的注视着莺时。
莺时避开眼,在心里暗骂,明明她才是理直气壮的那个,可为什么心里不踏实?
咚咚咚,门被敲响。
“莺时,我听说你准备把功法给庄正他们,我可以和你聊聊吗?”庄定平的声音紧跟着说。
隔着薄薄的一扇门,那声音就在莺时的头顶响起。
只要轻轻推开,就能看见——
莺时心里一跳,一眼扫过披散着长发,穿着黑色长袍的俊美男人,黑色的蛇尾从他的衣袍下摆蔓延出去,缠在她的身周。
这一幕诡异而又绮丽,只是若是让别人看见了,怕是要吓一跳。
“你快藏起来。”莺时立即压低了声音微不可查的说。
祂眉梢轻动,扫了眼莺时嫣红微肿,娇嫩欲滴就像一颗樱桃似的唇,轻轻笑了笑,依言化作一条小蛇,攀着莺时的肩膀,准备往衣服里钻去。
“不行——”莺时下意识按住它,声音微扬。
“怎么了莺时?”她的声音又急又促,外面庄定平觉得有些不对,立即问。
“没,没什么,刚才不小心碰到个东西。”莺时忙控制着声音,说,又压低声音,“你都变成人了,不能再钻进我衣服里了,这属于流氓!!!”
祂竖起蛇身看她,蛇尾轻动,想了想,慢慢缠住她的手臂。
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莺时大致收拾了一下衣服,转身悄然打开门,装出一副有点困倦的样子说,“怎么了小舅?”
庄定平看见她后眉梢一跳,下意识扫了眼她身后的屋子,可什么人都没有,心里顿时嘀咕起来。
莺时这个样子,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子,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屋里没人啊?而且这院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难道?
他在心里一一排过自家的几个小子。
黑蛇盘在女孩儿的肩上,除了莺时,没人能看见。
“我们去书房说。”庄定平说。
莺时也从庄定平的表情里感觉到了一点不对,但却想不出来哪儿有问题。
她乖巧的应了好,跟上去后说,“小舅功法怎么了,是庄正他们不能练吗?”
“不,可以的,不过还有点别的事情,咱们先到书房再说。”庄定平看着莺时语气隐约有些激动,但却没有多说,一直带着她去了书房。
推开门,莺时才看见老爷子和大舅庄定安也在这里,两人正说着话,看见她跟在庄定平身后,都隐约有些惊讶,喊了声莺时后,跟着就看向了庄定平,目含询问。
“外公,大舅。”莺时打过招呼。
“莺时,来坐,我刚才听说,你练过武,而且准备把功法传给庄正他们是吗?而且基础功法若是坚持练成了,你还有后续的更好的功法?”庄定平喊着莺时坐下,然后才问。
话音落下,老爷子和庄定安瞬间都看向了莺时。
走到他们这个地位,都明白莺时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华国军方自然是有功法的,但因为华国师徒传承的原因,好的功法都在那些门派家族手里,他们能拿到的,大多都是基础功法。
这种情况下,莺时所说的后续功法,就至关紧要。
而且听她的意思,她可以随意拿出来。
看见几个人的反应,莺时隐约有了猜测,也就淡定下来。
“是,我这里有不少,都是平常的武学功法。”
“那,可以传给别人吗?”平常的功法在几个人心中转了转,不是没有失望,但有总比没有好,庄定平又问,看着莺时满眼期待。
莺时点了点头。
三个人顿时大喜。
“莺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将功法传给部队某些人,当然,我们不白拿,会给与你补偿。”庄定平整了整神情,正准备说话,庄老爷子已经开了口。
“没问题,只是,”莺时刚才就想到了,但有一个问题。
她这里功法的确很多,但她能记住的也就小时候用来打基础的那个,别的都在黑蛇那儿。
可黑蛇……
以前怎么样都好说,她直接就能开口,可经过刚才的事,莺时心里总有些别扭。
想着,她顿时有些烦恼起来。
之前那样多好,可黑蛇怎么忽然就有了这样的心思。
“怎么了,有为难的地方我们能帮上忙的话你尽管说。”庄老爷子认真的说。
莺时摇了摇头,这他们可帮不上忙。
“没事,只是需要点时间,我得默写出来。”她说。
“好,那就拜托你了。”老爷子郑重的看着莺时。
“外公您可别这样,一本功法罢了。”莺时不习惯,忙笑着说。
“这可是大喜事,外公得好好感谢你,就得这个样子。”说着话,老爷子却也跟着笑起来,
“是啊莺时,咱们华国传承至今,留下了不少武功门派,但都是师徒传承,难以用到部队上。”庄定安摇头,也跟着说,“舅舅要感谢你。”
“没错,莺时,没想到你会带来这么大的惊喜。”庄定平也感叹。
之前本来想着,好歹是妹妹的养女,他们家尽心好好照顾就是了。
可到头来,倒是他们承了莺时的好。
若是这功法献上去,他们兄弟的名字肯定能记上一笔,以后的路,也会更顺畅。
“都是小事。”莺时被几个长辈夸得有些不习惯,忙笑着说。
坐在书房里,几个人又问了问莺时关于功法的细节,莺时托词自己有个老师糊弄过去,然后又聊起练功的事,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深夜才散去。
莺时纠结了一路,一直到进屋才下定决心,说,“伯崇,你能把那些功法给我吗?”
伯崇那里有一堆各种各样的古籍,原本肯定是不能给出去的,莺时拿过来得先抄一遍。
“莺时,把刚才那句话重新说一遍。”
黑蛇的蛇尾一圈圈将她缠在中间,面容俊美的男人捏起莺时的下巴,声音淡淡的说。
发现了他的不高兴,莺时眼中有些茫然。
刚才那句话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和我这样客气过?”祂说,眉心微蹙。
莺时小时候不懂事,不会和它客气,等大了和祂关系越来越好,就更不会客气。
可现在呢?
莺时呼吸一顿,忽然明白过来。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她下意识和黑蛇拉开了距离,不能习惯两人忽然面临改变的关系。
“……伯崇,快把那些秘籍给我。”短暂的沉默了一下,莺时脸上勾起笑,朝黑蛇伸出手。
“这才对。”祂慢慢笑起,伸手一挥就是一堆的书。
莺时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恍惚出神,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脑中乱七八糟,但仔细去想,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算了,不想了。
莺时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会为难自己,每天都在努力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蹲下身在书堆里翻了翻,找出她打基础的那本,莺时翻出自己的本子准备抄一遍。
这个功法字数不多,原文也才十多张,只是都是用古文书写,而且也不能翻译成白话文,因为每一个字,每一个连成的句子,在不同时期解读,都会有不同的感悟。
若是翻译成白话文,纯属于得不偿失。
“好了,你该睡觉了。”发现莺时的意思,祂上前从背后揽住她。
莺时不自觉的一僵,说,“没多少,我写了明天好给他们。”
祂伸手拂过,那字顿时原样出现在莺时的本子上。
莺时一怔,她知道黑蛇黑厉害,但是从没有见过他这一样本事。
“解决了,睡觉。”祂弯腰在莺时耳畔说,愉悦的看着她耳根红起。
闷闷嗯了一声,在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中,莺时耳膜颤动,感觉半边身子都是痒的。
她低着头站起身,大致洗漱了一下,等到上床前却顿住了。
“你先变回蛇。”莺时看着靠坐在床头的半人半蛇说,他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到几乎透明,好看的不像真人。
祂眉梢微动,蛇尾游动中转眼就靠近了莺时。
“为什么?”祂低头看她,随手拉了拉衣襟。
“我也需要休息。”祂说。
他穿的是古代那种长袍,交领外衣,松松一拽就露出了清晰分明的锁骨,往上是修长的脖颈,喉结微微滚动,唇角微勾,脸上的轻笑意味深长。
尤其是那双眼——
眼睫浓密,狭长的眼中,墨色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莺时的脸。
无端使人心中一跳。
莺时慌忙别开眼神,说,“性别不同,你要是想睡床,再去找一个。”
“可我就想和你睡。”祂微微一动,游到她身后揽住她,附在她耳边笑着说。
这话说的,而且他这个样子……
未免太过暧昧了些。
不,简直就是明示了。
莺时心跳乱成一片,咬了咬唇定下心,说,“不行,要么你变成蛇,要么你另外找个地方睡。”
耳边的心声鼓噪不停,述说着它的主人被撬动的心声。
祂无声的抬手按在心脏上面,笑声更浓,“莺时,你的心跳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