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认识它吗?’
‘这得问老龟, 老龟快说话, 我们知道你没睡着。’
一边的龟壳颤了颤,苍老的声音响起,说,‘我也不知道。’
‘切,你还说你什么都知道。’
一众灵们不满意的说,倒也没有怀疑,很快七嘴八舌的猜测起来,没人发现,那个龟壳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两下。
伯崇,是杀神伯崇。
竟然是祂,但祂不是人类吗?难道?
莺时,不是老龟不想告诉你,实在是那位太厉害了,老龟不敢啊。
算了,既然祂没有大开杀戒,那应该没事。
还是睡觉吧。
刻着甲骨文的龟壳微微动了动,老龟再次陷入了沉睡。
昏暗的房间内,莺时小心将剑放下,开始检查。
然而,说是整理,但是这剑历经千年,依旧寒光烁烁,通体由不知名的金属打造,没有丝毫其它装饰。
冰冷而沉肃。
又仔细检查一遍,莺时发现上面连灰尘都不见多少,干净的像刚从收藏室里拿出来一样。
心道这个灵应该很爱干净,她笑了笑,说,“你现在的状态很好,好像没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适当的沟通,有助于她了解这个灵的性格。
“外面太干燥了,我有些不习惯,可以帮我洗洗吗?”祂说,剑身轻颤,留恋于刚才莺时指尖拂过时的柔嫩触感。
“可以。”莺时笑着说,这都是小事,只是在心中又加了一点。
看来这是个很在意生活细节的灵。
唔,一个需要精致生活的灵。
“想要什么温度的水呢?”莺时在面对灵的时候,总是充满耐心。
只要别像金簪一样絮絮叨叨的烦她。
“温水吧。”祂说。
其实祂更喜欢冷水,最好是寒泉水,只是那样的水太冷了些,会冻伤莺时娇嫩的手指。
不过只要是她,那温水也没关系。
“喜欢温水吗?这倒是很少见。”莺时陪它闲聊,实际上,她经手过的那些古剑,似乎都更喜欢冷水,越冷越好。
“冷水会冻到你。”祂清冷的声音柔和了些许。
莺时有些惊讶,没忍住笑了笑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感谢你的体贴。”
是个很体贴的灵呢。
“不过,冷水也没关系的,我可以。”莺时又说。
“温水就好。”祂坚持。
莺时垂眸看着冷冰冰的黑色长剑,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
谁能想到,这样看着就心中发寒的存在,竟然会这样温柔呢。
剑身轻颤。
“不舒服吗?”莺时立即问。
“不,很舒服。我很喜欢有人触摸我,莺时有时间可以多摸摸我吗?”祂声音微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样提出请求。
“可以。”莺时答应的很痛快,毕竟灵有各种各样的要求,像伯崇这样只是喜欢有人摸摸它的,已经算很好达成的小事了。
“谢谢。”祂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莺时说,转身开始调配温水。
黑色长剑平静的躺在台上,黑色的星光无声闪烁了一瞬。
应该做的?
是不是外面的那些灵得到过她的触碰?
真是碍眼啊。
已经睡着的老龟忽然打了个寒颤。
有危险。
它在苏醒和继续沉睡中纠结了一下,最后根据直觉,选择了继续沉睡。总感觉醒了会遇到什么糟糕的事情。
伸手试了试水温,莺时拿起剑轻轻放入水池。
只是,她这里的水池只有一米左右,这般斜斜的只浸住了大半剑身。
“温度可以吗?”莺时问。
“可以。”祂温声回答,所以意识都聚集在莺时握着剑柄的那只手上。
莺时笑了笑,正准备拿起布为它擦拭,就听到它说,“可以用手帮我洗吗?”
“当然可以,抱歉,刚才是我疏忽了。”莺时立即说,想起了伯崇的要求,更喜欢人体的接触。
她心中探究着,在想这个灵会有这样的习惯,是因为它的主人爱惜它,总是会带在身边亲手养护,还是因为在地底的时间久了,更喜欢靠近人体?
什么可能都会有,毕竟这些灵存在的时间太漫长了,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养成各种各样奇怪的习惯。
“没关系的,不用这么小心。”祂认真的说。
“并不是小心,我只是想尽可能的熟悉你,毕竟我们以后还要相处很长时间。”莺时笑着解释,伸手撩起水,开始洗剑。
温热的水流漫过剑身,这种感觉并不舒服,但是柔软指尖的触碰很快消弭了这点不适。
剑身轻颤,祂几乎在颤栗,要迷醉在她的指尖之下。
“还好吗?”它颤的太厉害了,莺时有点担心,立即问。
“我,”祂开口,声音都在轻颤,莺时心里顿时一跳,就听到它继续说,“我很好,特别好。”
那就好,莺时没想到它会这么激动,笑了笑说,“你是什么时候生出的灵?”
这把剑用的金属特殊,虽然是黑色,但这样沉重,绝非铜铁之类的,而剑身的样式则像是出自商周之时。但莺时更关心的,则是剑灵的事情。
祂生来有灵,是天然之剑。
“我忘记了。”祂说,声音略低,因为欺骗了莺时有点愧疚,但若是说实话,说不定会让她过早发现些什么。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时间的流逝对于这些灵们来说是没有意义的,莺时便也没有追问,只是听伯崇的声音似乎有些低落。
她忙笑了笑,安慰他说,“没关系,慢慢就想起来了。”
“谢谢,我会努力去想的。”祂心下一松,声音也恢复了温和。
“不客气,那你有什么心愿呢?”莺时又问,这才是最要紧的,灵往往有各种各样的执念,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她们放弃执念。
祂想留在莺时身边,永远永远。
看着她,陪伴她,触摸她。
“我不知道。”祂说,沉沉的注视着眼前娇艳的像一朵花一样的姑娘,小心翼翼,不敢惊动她。
莺时顿时皱了皱眉,不怕灵的想法奇葩,就怕这种摸不清自己想法的。
“怎么了?”看她皱眉,祂立即问。
“没什么,我只是在好奇你的经历。”莺时缓下心思,轻笑着说,声音温柔,带着些许诱哄——
这是她和灵说话的习惯,虽然对一些在人堆中打滚的老奸巨猾灵不起作用,但对于很少和人类相处,相对单纯的灵来说,这样可以使它们更加信任她。
祂听了不由自主有点激动,努力让自己从容些,说,“也没什么,就是杀敌,沉睡之类而已。”
“那很厉害,我这里的灵杀伤力都一般,以后若是有什么危险,可能就要麻烦你了。”莺时微笑,声音越发的轻柔。
灵因人而生,人类需要灵,依靠灵,会让一些灵得到快乐。再加上善意引导,亦能失灵减少戾气。若是反过来——
那些作恶的灵,便因此堕落。
在莺时温柔如水的声音中,祂整个灵都晕晕乎乎,几乎要醉了。
在这一刻,他忽然懂了那些沉迷于醉酒的人类感觉,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飘然若仙,如登仙境。
“好。”祂声音都带着些许恍惚,若非意识还存在些许,怕是要一连串的许下保证,并且请求莺时随意差遣祂了。
当然,祂心里是很愿意的,但直接说出来怕是会吓到莺时的。
唔,这么激动,看来果然是个希望获得人类依靠的灵呢。
莺时心中为这位剑灵又加了一个标签,笑眯眯的哄着他说起一些往事,不知不觉,就洗完了。
“是要自己干,还是为你擦拭呢?”莺时问。
灵的性格不同,喜好也不同,有的喜欢擦干,有的喜欢阴干,有的喜欢晒干,她很尊重它们的爱好。
“擦拭就好。”祂给出回答。
这样可以多碰触一些,祂是多么的喜欢莺时温柔指尖的抚摸啊。
莺时便就寻来了干布,耐心的一点一点把黑色长剑擦拭干净。
外面铃铛响了,莺时往外看了眼,还没有动作,就听到黑色长剑的提醒,“是三个天师,一女两男,气息比你弱。”
“你的灵在跟他们说话。”
莺时也听到了灵的声音。
相比人类的声音会被墙壁之类的阻隔,灵的声音除非一些特殊材料,只要你身处在适当的区域内,都可以凭借意识听到。
莺时听了几耳朵,眼见着金簪嘤嘤嘤的说‘呜呜呜我最喜欢静静你了,可惜你不符合我的要求,你说你怎么就不符合呢,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你离他们远远的多好。什么谈恋爱,男人都该滚远。’
没错,金簪除了对清白贞洁看的很重要外,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厌男灵。
眉毛一跳,莺时真的很像知道,它到底是它的主人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凝聚而出的灵。但——
总归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故事。
莺时便也只是想想,从不会去问。
“是异调局的人,来的还挺快。”莺时收神对手中的长剑说。
“是为了我?她们是要找麻烦吗?”祂平静的问,杀意毫不掩饰的浮动。
铺子里,所有灵瞬间噤声,三个异调局来的人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好几步,直直看向后面。
“不,应该是来送你的证件的。”莺时身上一僵,险些下意识动手防护,好在意识反应了过来,立即解释说。
“证件?”感觉到了莺时的不适,祂迅速收敛了杀意。
“没错,现在的人类社会,没有人能随意持有像你这样的冷兵器,必须要为你办一个证件,之后做事才方便。”莺时耐心的解释。
“原来是这样,麻烦你了。”祂诚恳的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说话间莺时已经将剑身擦干,收了手,笑着道,“伯崇可以不用这么客气。”
“莺时不也是?”祂悄然表示着自己的不满,觉得莺时和他说话的时候显得太生分了些。
祂想起曾经在人类社会时,那些对着情郎嬉笑怒骂,亦或者娇滴滴撒娇的女子。
丝毫不觉得自己想的有点远,还有点白日做梦的倾向,祂悄然看着莺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没想到它会这么说,这个看着稳重体贴的灵竟然会在意这点小事,莺时不由失笑,说,“那我们两个都不要这么客气。”
“伯崇,我们现在出去了。”她捧起长剑。
祂应了一声好。
发现杀气收敛,异调局的三个人才冷静下来。
“徐队,这……”一个人忍不住看向为首身材火辣,穿着黑色长裤紧身体恤,露出一截细白腰肢的女人。
徐静摆了摆手,示意两个手下冷静,说,“莺时没出手就是没事,一会儿你们注意些,别惹怒了那位。”
两人立即应好,其实说起来,徐静是他们三人中年纪最轻的,甚至在整个异调局里都是如此。
但玄学界论的从来都是实力,徐静的天赋高,年纪轻轻实力就超过了一众前辈,那说话做主的,自然就是她。
说起来,这家古董店的店主莺时和徐静还是师姐妹,而根据徐静说,她的修文根本比不上莺时。
而且那莺时年纪比她还小,也不知道该是何等的天才。
“你们来啦。”莺时笑着说,踩着高跟鞋,手捧长剑,慢慢走了出来。
“师姐。”徐静立即收敛了身上的张扬,低头乖巧的说。
“东西都准备好了?”莺时随口问了一句。
“准备好了。”徐静早在接到莺时电话的时候就开始办理,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已经走完了程序,并且迅速把东西送来了。
莺时点了点头,低头说,“把你放在柜台上可以吗?”
“可以。”低沉清冷,带着柔和的声音响起。
徐静三个人头皮一麻,可以发出人声的灵,这得多强大。
莺时便小心将它放在了柜台上。
“你可以不用这么小心,我并不会受伤。”莺时温柔祂很高兴,但祂想让她知道,它并不脆弱,是可以依靠的存在。
莺时的眸光一动,微笑说,“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徐静睁大眼,一句话在心中翻滚却不敢开口。
她想说你想多了,她师姐哪里是心疼它啊,她心疼的是自家那个传承了不知道几百年的柜台!!!小时候她就是在上面画了几下,师傅还没说什么,就被莺时给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