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跟打了鸡血似的走了,天色渐暗,吃了晚饭后莺时到后院纳凉。
她在葡萄架下面的宽大秋千上晃晃悠悠的躺着,没一会儿,伯崇去而复返,端来了洗好的葡萄。
像这种需要剥皮的东西,莺时是不耐烦吃的。
不过没关系,伯崇会剥好,一粒粒去了皮的葡萄被喂到嘴边吃下去,没有籽也不需要吐,她只要张张嘴吞咽一下就好。
“徐静说我堕落了。”莺时看着耐心给她剥皮的伯崇忽然说。
“不要听她胡说。”祂理所当然的维护着莺时。
莺时顿时失笑,半坐起身拿脚蹬了一下伯崇的膝盖,秋千就晃得厉害了些。
“她说我以前好歹还会剥个皮,现在都被喂在嘴边。”
“那是她嫉妒。”
莺时又笑起来,吃了一会儿葡萄就够了,她不太爱吃甜的东西。
祂了解她,就撤走了葡萄,洗好手再回来。
莺时正在看星星,今晚星光灿烂,繁星闪烁,点缀在黑色的夜空之上,漂亮又迷人。
她忽然想起了伯崇的剑身,自从他可以化人之后,她就再也没看见过那把剑了。
“我想看看你的剑身。”莺时看向伯崇说。
祂伸出手,黑色长剑慢慢浮现在莺时眼前。
莺时先是看了眼伯崇,发现他好好的后才伸手接过打量了一下,问了起来,“你的剑身是用什么打造的啊?”
“是天生的。”时隔几年,再次说起这个,祂说了实话。
莺时顿时惊讶的看着他,“天生的剑?”
“没错,天生的。”
“那你呢?”莺时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问过伯崇的问题,他的主人是谁,都有什么执念,他说她以后就知道了。
然而时间长了之后,她就忘记了这件事。
“我也是。所以我没有主人。”
“可是我有执念。”祂注视着莺时说出这句话,道,“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这件事给莺时带来了很大的惊讶,她看着伯崇那双满是深情的眼,怔怔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就笑了。
“所以你果然早就图谋不轨。”她说。
算了,管伯崇是怎么回事,祂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祂温顺的对着莺时微笑。
“骗子,披着羊皮的狼。”莺时嘟囔,拿着剑拍了拍伯崇的脸颊。
祂也不动,只是笑着看莺时。
莺时看着他,心中忽然一动。
冰凉的剑身落在他的肩上,慢慢下移。
她的手很稳,这是用二十多年时间练出来的,剑尖一下接一下,将伯崇身上那件白衬衫划破,露出一片片冷白的肌肤。
祂浑身绷紧,端坐在那里,任由莺时动作,神情一如既往的温顺。
莺时忍不住有些激动,她轻轻一点,划破了他的裤腰,落在那个已经隆起的地方。
注视着伯崇温柔的双眼,她深深呼吸了一声,将剑扔在一边。
“过来。”她说。
祂就听话的过去了。
秋千晃啊晃,细碎的轻哼被虫鸣声掩盖,星子也会好奇,却被葡萄架挡住看不见。
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有架上也跟着轻晃的葡萄知道。
莺时四十岁的时候,收了个徒弟。
只是说是她的徒弟,除了功法等,小姑娘大多是跟在徐静身边,没办法,伯崇不喜欢有人打扰她们的二人世界。
“师公太霸道了,总是占着师娘。”小姑娘愤愤的和徐静说。
徐静大点其头十分赞同,说,“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道当初就不撮合她们了。”
她本来只是想让师姐别把日子过得那么无趣,谁知道竟让送进了狼窝,拉都拉不回来。只睡一个男人有什么意思,再正点也会无趣啊,她暗搓搓给师姐介绍别人,却不慎被伯崇发现,后来出任务的时候,被伯崇收拾了好几次,她给师姐告状,师姐竟然没理会。
呜呜呜果然嫁出去的师姐泼出去的水。
“啊!”小姑娘惊了,说,“师姑你咋想的?”
“这不怪我啊,你是不知道你师公当初装的那叫一个好,温柔又贤惠,谁知道他这么霸道。”徐静也很冤。
小姑娘怜悯的看着她,她可是知道,比起徐静,师公对她还算照顾了。
虽然在身边的时间不长,但是小姑娘的资质很好,勤奋修炼,又是玄学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小姑娘四十岁的时候,莺时七十多了,她的外表依旧年轻美貌,自己修炼的功法加上伯崇渡来的灵气足以一直让她保持这幅样貌,直到死亡。
她将店铺交给了小姑娘,带着伯崇开始天南地北的游玩。
她们看过各种风景,在各个地方留下自己的痕迹。
不知不觉,就是一生。
最后,莺时长眠于一处墓地,这是伯崇被挖出来的墓,祂曾经化成人身成为一代王侯,后来修建了这座墓室长眠。
如今祂选了这里,和莺时陷入永久的沉睡。
“我醒了之后,你就去人类世界吧。”莺时哪里舍得让伯崇一直呆在这阴暗的地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好好活着。”莺时说。
伯崇或许是爱她的,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份爱终究会随之消散,她心中不舍,但仍旧希望他能快乐。
“好。”祂第一次对莺时说了谎。
星空中,莺时抬手,一把黑色长剑浮现在手中。
伯崇骗了她,她死后,他就散了灵体,从世间消失。
泪水再次滴落。
“傻。”莺时喃喃。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宝子说想看灵位,我大概要说一声抱歉,因为已经连续写了好几个现代社会背景下了,我想写个别的,民国或者灵气复苏啥的,暂定为昨天新想出来的民国,黑狼诶嘿嘿
第58章
◎【黑狼】◎
江南多雨, 尤其是春日,最是温软。
苏州多园林,亭台楼阁轩榭连绵, 数不尽的风流雅致蕴藏其中。
陶家作为苏州富商之一, 虽算不上首富等豪富大家, 但家宅的美轮美奂却不逊色分毫。
陶家传承十余代,祖上因何发家已经无人得知,如今绸缎庄遍布江南几个省市, 家中还有桑林染坊等一应作坊田地自给自足。
这偌大的富贵,不知道多少人艳羡。
如今当家的是陶家老二, 至于老大则急病早逝,夫人守寡至今,膝下唯有一女名唤莺时, 虽无人得见, 但只言片语中皆道那是一个温贤雅慧的美人。
大夫人林氏出身海城豪商林家,陪嫁丰厚, 虽然丈夫早逝, 但只她自己便有很多私产,膝下唯有这么个女儿, 名声又这样好,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求娶。
只可惜, 林夫人早年就和娘家的兄长订好了亲事,要把莺时嫁回娘家去,有心的人也只能扼腕。
陶宅一重重的深宅大院中,雕花窗扇半开,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落在白墙黛瓦上, 又顺着屋檐掉落,砸在廊外的芭蕉叶和莲花缸中,声音清脆又悦耳。
莺时坐在窗下的书桌,翻看着手中的报纸。
报纸都是今日最新发售的,报童在街上售卖,而像陶家这样的富户,一般都是订好了直接送上门。
这不,刚用完早膳,嬷嬷就已经给她捧来了。
总共七份报纸,抛却刊登的广告外,她看的更多的是时事和诗歌小说。
只是,往日总看的格外认真的莺时,今日却有些出神。
“小姐,刚才管家得了信,林少爷下船了。”莺时喜欢安静,屋里几个丫鬟也都呆在角落做针线活,就显得这丫头匆匆而至,然后激动开口的声音分外明显。
莺时下意识看去。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刘嬷嬷是照顾莺时长大的奶嬷嬷,也管着她这院子里的事,听到动静立即出来敲打了一句。
来报信的丫鬟是莺时院里的二等丫鬟,叫百灵,声音婉转悦耳,莺时最喜欢她的声音,所以通报之类的事都是她来。
百灵立即收敛好,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管家那里说,家里下人已经引了林少爷往家里来,奴婢知道了就赶忙回来了。”
刘嬷嬷迅速估量了一下,从渡口回来起码要两个小时,不过路上报信也耽搁了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小姐,咱们梳妆吧?”她问。
“不用了,这样就挺好的。”莺时怔然回神,垂眸看了眼身上的宽袍大袖,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裙子是最新从海城那边传过来的百褶裙,镶着银线,晃动之间如星光闪烁,极为漂亮。
如今外面已经流行起了旗袍和洋装,她母亲也给她置办了很多,只是她们孤儿寡母的还是低调行事为好,为了不让外人非议,她大部分时间还是穿着保守的衣裙。
“小姐,这可是要见未来的姑爷,马虎不得。”刘嬷嬷忙轻声劝说。
莺时摇了摇头,想继续看报纸,但根本看不进去,就拿起放在一边的怀表看了眼时间。
十点。
按照路程算,现在应该已经进城了,顺利的话,午饭时她就能看见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林玉斌了。
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子?
雕花窗扇下,乌发如云挽起发髻,只斜斜插了几枚玉簪的女子悠然出神,面容清雅秀丽,只是一个侧影,便美的好似一幅画。
刘嬷嬷看了眼,想着依自家小姐这幅容貌,便是不打扮也足够让人惊艳,不换就不换了。
莺时出了会儿神,轻轻叹了口气,她今年十八岁,按理说早该成婚,只是前些年她的那个未婚夫出国留学,一去就是五年,便这样耽搁了。
去岁海城就有信递来,说是林玉斌已经回国,会在年后过来拜访。只是一直到过了二月,如今甚至都进了三月,对方才来。
年后没多久,陶家就隐约有流言传开,说是林家怕是不愿意履行婚约。
婚约成不成莺时倒是无所谓,只是娘一直挂心着这件事,怕是要操心了。
一旁的院里,林云清正拧着眉,挥挥手让屋里报信的丫头下去。
眼看着娘家的侄儿要来了,可她高兴不起来,早年定下婚事,为的是亲上加亲,把莺时托付给自家娘亲和兄长她也放心,可如今夫君早逝,掌家大权旁落,轮起来,这桩婚事已经不般配了。
齐大非偶,并非好事。
林云清之前也想过退了婚事,但自家莺时出落的花容月貌,掌家的二叔早动了心思,若是没了这桩婚事,怕是就要拿莺时去送人换了好处回来。
这般一来二去,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现在只希望,这桩婚事能少些波折吧。
十一点半,赶在午饭前,几辆马车停在陶宅门口。
前去接人的管家边张罗着客人下来,匆匆招来一个小厮,低声嘱咐了一句。
小厮眼睛瞪大,不敢耽搁,看了眼从车上下来的三男两女,转身直奔进宅,去了正院。
上面的老太爷老太太前些年就去世了,现在当家做主的是二房的陶振南和夫人高氏。
“什么?那林少爷独身来的,没有长辈跟随?”陶振南眸光一动,心中划过许多猜测,至于小厮说的还带着女同学一起,他倒是没有在意。
不过是桩风流韵事,无须在意,相比之下,林少爷独身前来这件事他要更在意。
“看来,这桩婚事是要有变啊。”他说,心里开始打起算盘。
近些年军阀割据一方,陶家每年为了打通关系送出去的礼钱就占了收入的一半,若是能找个靠山,那自然要稳妥的多。
但靠山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多的是人想把产业一口吞了,可若是有了姻亲……
莺时那丫头生的好,哪怕是他见惯了美人,每次看了都要眼前一亮,这样的容貌,若是送人,定能得偿所愿。
只是不巧之前和林家定了婚事,陶振南只好在心里遗憾,但若是婚事有变,那不正好成全了他。
“我听说李少帅近日一直在苏州盘桓。”高氏知道自家夫君的想法,立即点了一句。
陶振南神情一动,赞赏的看了眼自家夫人,盘算着说,“那就让老大请少帅来我们家坐坐。”
“剩下的我会安排好的。”高氏配合着说,想到那位大嫂会出现的神情,脸上笑意一淡。
想当初,她是多羡慕自家这位大嫂啊,十里红妆嫁进门,和夫君恩爱无间,后宅也没有妾室烦心。可造化弄人,她那位聪明厉害的大伯哥偏偏早逝。
她也不想雪上加霜去踩上这一脚,只是终究是自家的事最要紧。
正院两人说着话,那边一行人在管家的带领下,穿过曲径回廊,抵达了待客的前厅,请他们坐下。
“还请稍等,我家老爷和夫人稍后就到。”管家说。
来的一个眉眼娇俏的女孩儿忽然笑了一下,在旁边文雅清秀的女孩阻止下才闭嘴。
管家不动声色,安排人上了茶,退到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