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个太子当外室——假面的盛宴

作者:假面的盛宴  录入:05-25

  照例,赵金牙先报上底价。
  “叫价三次后,谓之成,还望大家不要错失机会。”
  “三百八十二两。”
  让人惊奇的是,第一个叫价的竟不是葛颜两家其中一家,而是嘉定刘家。
  赵金牙在看清是哪个雅室叫价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嘉定刘家,三百八十二两……”
  连叫三声。
  第三声时,又有人叫价了。
  “三百八十五,常州赵家,叫价三百八十五两……”
  “松江柳家,三百八十八,松江柳家三百八十八两……”
  齐家的雅室里,齐六爷骂了一声。
  “他们是故意的吧?故意借机显摆自己?”
  这不是明摆着吗?
  做生意也需要名头,名头越大,生意越容易找上门,如此好的扬名机会,谁也不想放过。
  不过不想放过,首先你也得有五十万两白银的底码,要不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
  齐六爷有些后悔了,他不该顾忌怕得罪葛家,也该插进去一脚才对。
  赵、柳、刘三家,分别叫了几次价,把价格抬到四百两时,就不再出声了。
  其实都清楚,看似底价三百八,但怎么可能是底价交易,所以三人此举也不算是得罪人。
  这时,葛家出价了。
  葛大掌柜站在窗前,俯视楼下众人,目光又扫过其他几个窗户大敞的雅室。
  “四百一。”
  一下子加价十两!
  要知道之前的三家,也不过几两几两加价,没人嘲笑他们,都知道这是几十万两的生意。
  当总数达到一定程度,本身能上升的数额便有限。
  颜家的雅室中,张管事下意识去看少东家。
  颜青棠扬了扬下巴。
  他胸脯不禁一震,忍不住挺直,却又有些犹豫。可关键时候,容不得他怯步,不然丢的就是颜家的人。
  张管事上前一步,在窗前露了脸。
  正打算叫价,颜青棠却突然说了一句:“加十两。”
  加十两?
  那就是四百二了。
  容不得多想,张管事道:“四百二十两。”
  言出,下面一阵惊哗声。
  一加就是十两,明摆着是互不相让,看来这两家是真对上了!
  “四百二,盛泽颜家四百二十两……”
  “四百三。”
  葛大掌柜是回过头后,才叫价的,一看就是问过了当家人。
  赵金牙忙击响铜锣,喊道:“四百三十两,苏州葛家四百三十两……”
  “你就别回头了,四百四。”颜青棠淡淡道。
  张管事忙道:“四百四十两。”
  下面又是一阵更大的惊哗声。
  葛大掌柜有些忍不住了,冲这边冷笑道:“颜少东家,好大的本事!”
  颜青棠没说话,端起茶盏。
  张管事突然心领神会,笑着对那边道:“大掌柜千万别如此说,我们东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大掌柜手下留情才是。”
  这话看似姿态放得极低,实则葛大掌柜怎么说也是丝织商会这边的主事人,不管人家是不是下人出身,表面上就是主事的。
  可颜家的主事人却不露面,让个小管事出来说话。
  这是什么?
  这是瞧不起葛大掌柜,瞧不起葛家,也是在告诉葛家,你要与我颜家对话,上你们的当家人才行。
  一时间,看明白的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二楼,靠边角一处雅室里。
  颜瀚海和阮呈玄竟坐在这里,两人都是一身便服,十分低调。
  阮呈玄道:“你这位族亲冲动了。”
  这是打算把葛家往死里得罪了。
  颜瀚海叹了一声:“她大概也清楚跟葛家就是死仇,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阮呈玄看了这位师弟一眼,道:“得罪了也好,得罪了那边,正好倒向我们这边。”
  这次颜瀚海却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
  ……
  经过短暂的对话,场中竞价还在继续,却无人胆敢参与进来,因为葛家又喊出四百五的高价。
  “四百六。”张管事毫不犹豫,意气风发。
  他这会儿也上头了,少东家让他喊他就喊。
  葛大掌柜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会儿也顾不得外面有没人看了,身影从窗前消失。
  “四爷,怎么办?这价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估。”
  葛四爷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比起葛大掌柜还是好点。
  他不动声色,啜了口茶。
  “四百七,对面再跟,就不要了。”
  一言之间,竟做出如此大的决定,说不要就不要了,反正若换做葛大掌柜,是做不到如此举重若轻。
  所以爷,就是爷。
  “四百七!”葛大掌柜转过身,狠狠一拍窗沿道,同时不忘放狠话,“颜少东家,你可敢跟?”
  “四百七,葛家叫价四百七十两……”

  这个价格,张管事也有些稳不住了,忙转头。
  “少东家?”
  颜青棠没有理他,来到窗前,只露出半张脸。
  “葛大掌柜,你何必如此与我为难,明知颜家有难处,难道就非要与我抢这批生丝?”
  葛大掌柜冷笑:“在商言商,少东家平时在外做生意,难道也是如此?”
  他这是在讥讽颜青棠利用女人优势扮柔弱博取同情。
  闻言,颜青棠脸上露出一抹黯色,强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替我恭喜四爷。”
  说完,她离开了窗前。
 
  这一场博买进行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峰回路转。
  虽然时间不长,但因为数额巨大,作为看客都不禁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尤其最后两家竟言语相讥起来,这无疑满足了许多人的窥探欲。
  有人说,葛家的人未免太霸道,人家颜家抢生丝也是有缘由,也有人说葛大掌柜说的没错,在商言商,如果扮可怜有用都去扮可怜了。
  只有那极少数比较了解颜青棠的人,知晓她故意演方才那一场,必有目的。
  可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颜青棠在出了牙行后,便坐上一辆马车。
  马车疾驰,在一处河埠头前又换了船。
  船行出城,到了澄湖终于停了下来,之后她便在湖上喝茶赏景。
  景几次出言问她在等什么,可她都卖关子不说,直到又有一艘船驶来,双方接舷。
  “少东家,幸不辱命。”之前出现在牙行,扮了多时‘神秘卖丝人’的中年男人,对颜青棠抱拳道。
  其身后,六子也笑着跳了出来。
  “少东家。”
  颜青棠接过递来的木箱,打开来看了看,又顺手塞给银屏。
  自此,景终于明白她干了什么。
  “你把你爹留给你的丝高价卖给葛家了?为此,故意设局与葛家竞价?”回到船上后,景没忍住道。
  颜青棠看这可怜的孩子,看来看去还是没看懂。
  不过她也不打算继续卖关子了,毕竟这一局已经结束,于是便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给景讲其中门道。
  其实打从丝价飙升到三百二十两时,她就让手下人放缓了收丝的速度,且这边收着,那边往外卖着,就是为了让市面上一直有丝,这样雪球才可以滚起来。
  因为她的举动,本来藏了丝的人,忍不住纷纷下场。那些擅长投机取巧的人,也纷纷入场,就为了买进卖出从中赚差价。
  众人拾柴火焰高。
  雪球滚得越大,入场的人越来越多。
  见此情形,葛家自然也坐不住了。
  让葛家入局,就是她的目的之一。
  在丝价超过四百两时,她又设下一套。
  就是方才那个神秘卖丝人,实际上是她手下一个账房,以卖丝人的身份,通过牙行传消息给葛家,说要脱手一大批生丝。
  有颜家的存在,葛家必然会下场。
  目的呢,自然是高价卖给葛家。
  “我本想四百两卖给他们的,怎知葛家钱太多,硬要给我送银子花。”
  活生生把丝价抬到了四百七十两,等于一下掏空了葛家近百万两现银,不管葛家是不是找票号拆借,他总是要还的,这期间葛家的现银流动就会受滞。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
 
 
第56章 
  ◎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别总往我屋里钻◎
  “你还有何目的?”
  此时的景, 几乎化身为好奇学生,求知欲爆棚。
  颜青棠也没卖关子,道:“你想想, 当两千担的生丝砸进市场, 会起什么效果?”
  景并不懂两千担生丝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价格不菲,于是颜青棠便又与他讲起一户普通的桑农, 一年不过只能养三十颗桑树,而这些桑树产下的桑叶供给蚕来吃,不过才能产丝十斤。
  而织一匹丝绸,不过用丝十几两, 也就是一斤多。而一担生丝,是一百斤, 也就意味着这两千担生丝,可以织出十几万匹丝绸。
  每每算起这笔账, 颜青棠都会感叹, 也不知她爹是怎么攒下这批生丝的。
  他大概从第一年就开始准备了,锱铢必较地一点点攒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留到后面以防万一, 可惜……
  当弄明白这一笔账, 下面就好算了。
  当两千担的巨量生丝砸进市场,不管是被谁收去了,当这个消息放出时,那些买进卖出赚差价的人就会产生质疑, 会质疑丝价是否会跌。
  当这个质疑产生, 按照人的本性, 就会有人害怕跌价, 脱手卖掉手里的生丝。
  你看到他卖,你卖不卖?
  你卖了,被另一个人看到了,他慌不慌?
  都去卖,但又没人敢接手,丝价自然会下跌。
  即使跌不下来,反正她手里还有大量生丝,任性,再砸一个或几个大批量下去,就不信跌不下来。
  如此一来一去,别人亏不亏,颜青棠不知道,但葛家用近百万两白银收来的生丝,转瞬就会缩水大半。
  回头算一算帐,葛家难道不会吐血?
  她就想看到葛家吃瘪吐血,就当先报一个小仇。
 
  听完,景陷入震撼中。
  他不止震撼这个女人算计人心之狠之准,更震撼她的胆色,她的镇定,她的智慧,乃至她的演技,她的一切。
  一手搅得满城风雨,一边跟书生你侬我侬。
  他以为她有谋算,但没想到她谋算如此之深、之远、之狠。尤其她日日伴着书生,日常中从没有露出任何烦躁焦虑的情绪,这种反差给他带来的震撼极大。
  凭一己之力去拉高丝价,她就不怕没人上套与她一同滚雪球,全部砸在自己手里?
  那可不是几百几千两,动辄几十万两,要算计几百几千人的人心,难道她就不怕一点出错,满盘皆输,或者现实没按照她想的进行?
  她难道就不怕顶价太过,葛家不跟吗?
  不,葛家不会不跟,因为张管事的出面,足够刺激葛家人。
  看似用一个管事来刺激人,这种行举很幼稚。
  可葛家那是谁?
  江南第一大家,背靠织造局等一众高官,从来没有把颜家放在眼里。
  甚至出手解决掉颜世川,也不过跟踩死了一只蚂蚁一样,你颜家能坐上苏州丝织头把交椅,那是我葛家让着你。
  不让你,你什么也不是。
  这样的葛家是注定瞧不起颜家的,又怎能允许颜家对其挑衅?
  之前双方在市面上抢购生丝,已经让葛家憋了一肚子火。颜家又如此挑衅,当着那么多人,葛家难道不要颜面了?
  要颜面,那就必须跟。
  瞧瞧,激将法虽然老套,但要看怎么用,用在何时。
  现在纪景行也看出来,颜世川给她留下的那批生丝,数量应该不少,不然她不会如此任性。
  可即便有这批生丝才能支撑起这场弥天大局,但这样的局,这样的谋算,只有她一人能做到。
  哪怕是他也不能,更想不到利用这种手段。
  而,纪景行因身处位置,想到的更多,看这些大商动辄几十万两白银的交易,要知道朝廷每年的税收也不过一千万两白银。
  更让他震撼的不是别的,而是这种只手操纵整个市场的手段。
  这样的人若是好人也就罢,一旦为非作歹,为富不仁,任性妄为,可造成的影响,足够击垮一地经济。
  纪景行看过颜青棠的生平。疾风司出动,足够查清很多东西,有些哪怕本人都记不得的事情,其上也有记录。
  究其前十九年,她从小到大一向循规蹈矩,哪怕做生意,也是以诚为本。
  就像颜世川一样,虽为商,但并不是个只图利益的奸诈之人,商亦有道,行事有方,因为她爹从小就是这么教她。
  与之有过生意来往的,无不对其为人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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