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都在戳成林的肺管子。
这哪里是要给王幼君议亲,这是来抽他皮筋来了。
成林知道症结在何处,自然是千认错万告饶。
舒筠也没立即应下他,“成将军曾襄助过我,我今日暂且给将军这个面子,只是,若幼君还是不肯,我便不能再耽搁她。”
成林连忙道是。
这一日当值心里就没那么痛快,琢磨着得如何哄好那小祖宗。
夜里二更天下值,顾不上回府歇着,拧着小酒上了王家门,东亭侯与长公主早就歇上了,唯有四少爷书房还亮着灯,仆人只能将成林引入四少爷处,成林上门提亲被拒的事,四少爷门儿清。
成林是御前红人,军功卓著,可惜家中无父无母,门庭不显,论身份配不上王幼君,四少爷倒不是嫌弃成林,只是这无论如何得王幼君首肯。
见他眼下跟个醉鬼似的,赖在王家不走,也觉得邪门。
四少爷遣个婆子悄悄问王幼君主意。
王幼君只给了两个字,“赶走。”
四少爷也不能真赶,问他要不要去客院歇着,成林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裹的饼子,“我此来别无他意,就是路过街头摊贩,忽然记起小小姐少时爱吃葱油饼,便捎了个来。”
四少爷莫名有些心酸,将他留了下来。
翌日天还未亮,成林离开了,却在王幼君晨起准时给她送了铜锣街东客来家的汤汁小笼包,王幼君这嘴馋的劲,差点就松了口。
成林也不急,只要闲暇,便来王府站班,偶尔还能逮到老侯爷,陪着老人家排兵布阵,成林功夫那个叫炉火纯青,老侯爷多年不上战场,有些意动,遂让成林陪着他过两招。
成林就靠着这手温水煮青蛙的功夫,成功取得王氏双亲同意。
“无父无母是单薄了些,可也有好处,无人拘束你,家里内内外外都由你做主,你岂不自在?”
王幼君见好便收,同意了这门婚事。
婚期定在九月初八,成林毕竟是朝中新贵,又是圣上与皇后赐婚,脸面极大,他在满朝文武的恭贺下,风风光光将人娶进门。
好不容易熬到客人散去,成林喝得一脸熏醉回了后院,先喝了一碗醒酒汤,又去了浴室更衣洗牙,待回到洞房门口,
红绡帘帐被垂下,将拔步床内的光景掩得严实,唯有一道窈窕淑影绰绰约约。
他眼神一定,喉结翻滚,“夫人?”
只见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从里面伸出来,
“将账簿库房钥匙均交出来,否则别上婚床。”
成林看着那细嫩雪白的掌心,心里一阵哆嗦,这会儿别说是账簿钥匙,拿命给她都成,他一面吩咐管家去取钥匙账簿,一面抽开腰带往床上一扑。
王幼君也是有几分功夫的,她一个利索翻滚,躲开成林,成林扑了个空,纳罕地看着她,只见美人儿一身粉嫩的寝衣俏生生歪在墙角朝他招手。
成林探手去抓她,王幼君再次侧身飘开。
方丈之地,成林真要擒她易如反掌,不过是陪着她玩。
等到她精疲力尽,便是入虎口的羊。
成林不如裴钺有城府,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光顾着乐,一时没能把握住分寸,可把王幼君折腾得下不来地。
翌日王幼君循例入宫给皇后谢恩,抱着舒筠的胳膊哭得死去活来,
“我要和离,这一夜光顾着疼了,那个混账毛手毛脚,我肺管子都险些被他戳出来。”
舒筠哭笑不得,和离铁定不成,舒筠寻皇帝拿主意,皇帝听了表情很是难以形容,愣是将当初在帝后大婚上没派得上用场的净事房嬷嬷公公们,全部给遣去了将军府。
夫妇二人各占据一个院子,一人面对三位公公,一人被两位嬷嬷给簇拥着,开始悉心教导房事。
一要循序渐进,二不能纵欲伤身,总之无处施展拳脚的宫人,将内廷招数全部用在这对新婚夫妇上。
成林晓得昨夜自个儿理亏,喝了些酒失了方寸,今日有心弥补,上床时便老老实实先躺下来,
他枕着枕巾,修长挺拔的身躯卧着一动不动,如同被驯服的猛兽,温顺地看着王幼君,
“今夜我躺好,任你折腾,你把昨夜受的苦全部还回来便是。”
王幼君:“.....”
我信你个邪。
第44章
秋风萧肃, 轻轻翻动红绡纱帐。
王幼君学着成林方才的姿势,舒舒服服躺下,她唇不点而朱, 眉不描而黛,目色氤氲, 看着上方的男人。
她其实不大敢看,实则是输人不输阵,昨夜成林怎么盯她的,今夜她就怎么盯回去。
熟知这男人脸皮实在太厚,他面容冷峻,汗珠细密,眸子如野兽般阴沉回视她不动。
王幼君有些发虚, 却还是斥道,“又快了, 慢些!”
于是成林慢下来。
“成,慢就慢。”他咬着牙, 一滴汗珠顺着绷紧的下颚滑落王幼君胸口,王幼君伸手要去拂, 却见那男人不要脸地亲自给舔干净。
王幼君倒吸一口凉气。
很想骂一句不要脸, 回想嬷嬷教导, 这乃夫妻意趣,便忍了下来, 只是未免自个儿生气,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将目光挪开。
成林得逞地笑了笑, 扬起唇角不吭声。
片刻过后, 成林有些不得劲, “夫人,咱们聊天吧?”
王幼君一个眼刀子劈过来,“聊天?这个时候聊天?我可没法集中精力跟你聊天。”
成林听了这话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给了个王幼君无法拒绝的理由,
“你不跟我聊天,我慢不下来。”
王幼君:“......”
“那就聊吧。”
她把脸掰过来,“聊什么。”
“聊你当初为何拒绝我的求婚。”成林这会儿倒有几分郑重其事,如果不是地儿不对,他此刻脸色应该还有吓人。
王幼君对上他的眼,怕他寻机报复,试图挪动身子却无济于事,干巴巴道,
“你当初什么德性呀,仿佛我非你不可,除了你我嫁不出去似的。”
成林挑眉,“我有这个意思?”
“怎么没有?”王幼君委屈地将成林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复述。
成林竟是无话可说,他百忙当中抬手擦了擦额尖的汗,叹道,
“是我不对,只是你不太明白,男人嘛,心里越虚,就越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实则是太在乎你的缘故,怕你不要我。”
王幼君眨眨眼,心里莫名舒坦了,只是还有些不相信,“真的?”
毕竟成林这一身蛮力跟豹子似的,平日威风凛凛谁也瞧不上眼,实在不像这样的人。
成林道,“有个词叫‘外刚内柔’,你不知道?”
王幼君翻了他一个白眼,“又贫!”
成林最爱她这副娇俏的模样,胸膛热浪一涌,不受控地将她往怀里一搂,狠狠亲了一口。
王幼君痛得尖叫一声。
成林连忙打住,王幼君像粘板上的鱼肉,挣扎着锤了他几拳,兴许是他身子上滑,粉拳挥上去便掉下来,最后成林没打着,自个儿精疲力尽,她认命地躺平。
成林怕又得罪她,很好地控制着节奏。
过了一会儿,王幼君有些难受,不由自主唤道,“你快些...”
“嗯?”成林以为自己听错,“你再说一遍。”
王幼君这回不耐烦了,带着娇嗔,“我叫你快些。”
成林精神一抖擞,“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别怪我。”
*
翌日天色刚亮,王幼君躺在被褥里,明明醒了却不敢睁开眼,她前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然撞上这么猛撞的一头狼,他狠起来简直跟吃人似的。
不过比起新婚夜,昨夜她更多的是羞涩,她也没料到自己有这样一面,情不自禁便想让他快,甚至那嗓音那叫声,现在想一想,足够王幼君往楼顶一跃,实在是太丢人了。
除此以外,更多的是新奇与难以言喻的甜蜜,就仿佛悄悄寻到一秘盒,骤然发现里头盛满珠宝,令她有些窃喜忐忑与茫然。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王幼君翻了个身。
撞到那铁板一般的胳膊,她脸色一冷,也不看他,只低声埋怨道,
“你怎么还在这?”
成林早就醒了,回想昨夜王幼君撂下一句狠话说要杀了他,成林醒来便一直紧张兮兮忐忑不安地觑着新婚妻子,他原也想一走了之,等她气过了再回来,可男人敢作敢当,他若离开了,她找谁出气去,大不了被她打一顿,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奈他何,于是便等着了。
结果左等右等,等来这么一句话。
成林心情就复杂了。
总不能是憋着大招吧,毕竟昨晚到后来他表现实在谈不上好。
“陛下准我休沐三日,我不在这能在哪儿?”
王幼君无言以对,只能重新翻回去躺着。
成林见她不吭声越发没底,小心翼翼问道,
“还疼吗?”
这不问还好,一问王幼君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说呢?”她没好气扔来一个凶巴巴的眼神。
看到她一如既往虎虎生威,成林反而放心了,慢悠悠撩开被褥,张开手臂,“那我抱你去沐浴?”
“我又不是小孩...”话音未落,王幼君瞧见虎背劲腰的男人,便想起昨夜他挥汗如淋的模样,脸颊慢慢爬上红晕,俏媚地抬了抬下颌,“以后都这么伺候我么?”
成林先将人往怀里一搂,横抱她出帘帐,“看你说的是那种伺候?”
王幼君知自己又上了他的当,抱着他肩口狠狠咬了一下,咬不动便掐他喉结。
成林差点没跪下来,“姑奶奶我认输。”
数日后,舒筠将王幼君招入皇宫,询问嬷嬷教导的成果,王幼君这回倒有几分扭捏的羞赧,
“没事了,好着呢。”
舒筠笑弯了腰,倒在罗汉床上,甚至伸腿去戳王幼君,王幼君也躁得慌,“那豹子还是听人使派的。”
舒筠笑道,“还是幼君姐姐厉害,懂得调//教人。”
王幼君睨着她,“小舅娘这是什么话,我可不像你,陛下不需要你调//教呢。”
舒筠害羞地笑成一朵花儿。
王幼君见她这模样,心中实在好奇,将小案挪开爬了过去,与舒筠依偎在一处,窃窃私语,舒筠听了一阵,面颊红扑扑的,
“这些是谁教你的?”
王幼君咳了咳,“不是你宫里的嬷嬷么?”
舒筠笑了。
两位姑娘腻歪片刻,王幼君搂着她的腰,摸到她平坦的腹部,
“你入宫也有将近四月了,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舒筠覆在小腹,抿嘴笑着,“陛下说不急。”
王幼君心领神会道,“舅舅当然不急。”这事她与成林也议论过,成林的意思是好日子才开个头急着要什么孩子,“可是朝臣急啊。”
“是吗?”舒筠眨眨眼,她近来每月出宫回去探望苏氏与舒澜风,从未听父母催过她,也不见太皇太后与太上皇说道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说?”
王幼君苦笑道,“你是不知,我爹爹那样不问世事的人,在我出嫁那一日,不操心小女儿婚嫁,却忽然间感慨一句,说什么帝后大婚也近四月了,至今没好消息传出来,你听听,这臣子都急成什么样了。”
这话着实出乎舒筠意料。
原先以为皇宫是牢笼,如今却是成了她的世外桃源。
她每日无忧无虑,或陪着太皇太后说说话,或去园子里采采花,甚至偶尔也有太妃来拜访她,给她送一些针线,她性善,谁对她好一分,她便要还两分,主动去太妃宫里探望。一来二去,每日时光极好打发。
宫人多,能工巧匠更是不少,没有其他妃子争风吃醋,那些宫人自然都紧着她一人伺候,有人擅长养花,有人擅长做胭脂,有人厨艺好,还有人按摩推拿,她每日都闲不下来。
宫里大,太妃们大多陪着太上皇住去了太液池,这一片宫殿全部是她的,冬暖夏凉,春花秋月,她可以换着地儿住,都快忘了最初对皇宫是何等畏惧。
如今想一想,太皇太后与太上皇怎么可能不急,只是不便表现出来罢了。
待王幼君离开,舒筠便招来净事房的嬷嬷,询问女子怀孕要讲究些什么。
嬷嬷深谙此道,教授了舒筠许多要领。
舒筠才知怀孕有这么多门道。
不对啊,既然是两次月事当中的日子容易受孕,为何皇帝极少在这段时日与她敦伦,舒筠心里难过极了,夜里裴钺回来,她便气势汹汹带着委屈质问,
“您这么做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