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柠檬香蜂草。”
鬼怪服务员脸很臭，但态度还算可以，
“盘子我收走了，我就不打扰两位用餐了，还有什么事的话就再叫我。”
服务员带着空餐盘走了。
安涵容压低了声音，对封辛说：
“……我要套她的话，你帮帮我。我想办法再喊她过来，我们把话题朝向第十二批玩家的方向引。”
封辛用叉子卷着面条，一边用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叉子柄部的长度，一边点了点头——
这就算是答应了。
安涵容：“……”
总觉得比起“套鬼怪的话”，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卷面条这件事上更多一些？
他很快又清空一个盘子，笑着对服务员道：
“姐姐，麻烦你再收一下盘子。”
服务员愤恨地走过来。
“姐姐，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安涵容看了看偌大的餐厅，对服务员说道，
“好辛苦啊。”
服务员知道安涵容不安好心，她非常职业化地回答道：
“为客人服务是应该……”
“这有什么辛苦？”
封辛用餐叉卷起意面，
“不需要动脑子，只是做一些很简单的事情。”
安涵容：“……？”
你真的是在帮忙吗？
安涵容连忙反驳封辛：
“不，体力劳动很辛苦的——”
封辛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可是精神上不累。”
安涵容继续反驳封辛的话：
“怎么可能不累？虽然体力劳动很多，但这其中有很多‘服务’，‘服务’是要消耗精神的。”
封辛歪了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她十分认真地问安涵容：
“可是她有服务客人吗？”
安涵容：“……”
你在把话题往哪里拉啊？
安涵容对封辛说：
“她不是服务你了吗？”
“可是她的服务很差劲，我想吃点东西，她推三阻四。而且说话太大声，嘴巴太臭……”
封辛低着头，叹了口气，
“和我以前住过的酒店的服务员相比起来实在太差劲了，我离店的时候，要填一下举报……不是，要提点意见。”
安涵容：“你有点过……”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咣！”
两只肤色青白的、手背布着青筋、指甲尖长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服务员瞪着封辛，她甚至忍不住要开始呲牙了，那表情就像是要把封辛活吃了。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不要太过分！”
“还不剪指甲……”
封辛嫌弃地甩了甩手，
“闭上嘴，脸离我远点，你的口臭熏到我了。”
安涵容好像听见，有什么东西炸了——
大概是服务员的怒气条吧？
“我要把你撕碎、不，我要活吃了你——！”
浓稠的黑雾从服务员身上倾泻而出，张牙舞爪地扑向封辛。
周围一瞬间就变得阴冷刺骨。
然后……
安涵容看见——
封辛手中的叉子改变角度竖了起来，卷好的面条从叉子上掉落回盘子里。她椅子向后撤了一截，大概是她蹬着桌腿把自己蹬退的。
黑雾扑了个空。
封辛站起身，伸出手，一把扯住了服务员的衣领，用力把鬼怪朝自己这边拖拽过来，同时脚步往旁边一挪，侧身——
她躲过了因为她的力道而倾倒下来的服务员，回身，拿着餐具的那只手用力地戳了下去。
“咚！”
叉子的尖端没入了木头桌面。
“啊——！”
“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
“要死了啊啊啊——”
服务员凄厉惨绝的痛喊声响彻了整个餐厅。
她扑倒在餐桌上，肩膀的位置被叉子贯穿，钉在了木头餐桌上。
桌上的盘子被她扑到了，盘子倾斜，菜流淌出来，沾到了服务员身上。
安涵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发生了什么？
封辛她……她打赢了鬼怪？
“还没死，别叫。”
封辛拍了拍手，看向安涵容，对他说道，
“想问什么？现在就问吧。”
安涵容：“……”
原来，这就是她对套话提供的帮助？
把鬼怪直接打倒，然后逼问对方想要知道的信息？
这是什么新时代套话啊？
止住惨叫的服务员趴在桌子上，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声委屈幽怨：
“呜呜呜……”
安涵容忍不住问道：
“……攻击工作人员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封辛理直气壮道，
“她先动手的，我是正当防卫。”
安涵容：“……”
……行吧。
服务员抽噎道：
“你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啊？呜呜呜，我怎么得罪你们了？”
“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
安涵容拉开椅子，重新坐下，向服务员提问，
“五年前，有一批玩家在第一次黑夜回合一起通关了副本，你知道这件事吗？”
“呜呜呜我不知道。”
服务员摇了摇头，
“……我没听说过，呜呜呜，我入职才四年半，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封辛敲了敲餐叉，说道：
“你再好好想想？”
“我、我真的不知道！”
服务员已经哭成了怨鬼，她说道，
“你放了我吧，我……呜呜我、我好像想起来了……我入职是因为这里在招收员工，这里原来一直不缺员工的，但我入职之前的那段时间，这里突然就缺员工了，缺很多员工。”
安涵容问：
“原来的员工呢？”
“好像是不做了，走了。”
服务员摇了摇头，
“入职后我们聊起过这件事，我们新来的都不知情，以前就在这里的人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情。”
“我、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安涵容已经可以确定——
其中肯定有蹊跷。
封辛拔掉了叉子。
安涵容问：
“你要放过她？她会把我们做的事，问的问题，都告诉别的鬼怪——”
封辛抬头，问服务员：
“你会这么做吗？”
“……”
本来是会的。
但求生欲使然，服务员连忙摇头，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厉害。
“那说好了。”
封辛把餐叉丢进回收车里，语重心长道，
“我不喜欢背叛和欺骗。”
服务员：“……”
……嘤！
她连忙上下点头。
封辛得到了承诺，她转身，迈开脚步，离开了自助餐厅。
安涵容看了看不怎么可信的服务员，又转头看已经走出去的封辛——
他犹豫片刻后，追上了后者的脚步。
他不相信鬼怪的承诺。
但是不相信也没用……
封辛放弃杀那个服务员了，直接走了。而他只能放过鬼怪——他自认没有杀死鬼怪的能力，所以，他没有选择权。
他忽然间，感觉到了名为“差距”的东西——
他和封辛之间，存在巨大的差距。
“你能杀死她的，对吧？”
安涵容追上封辛，试探着问道，
“为什么没有杀？你相信她了？”
封辛给出了回答：
“之后还要吃饭呢。”
自助餐厅只有那个服务员，她死了，玩家怎么吃饭？
为了吃饭，所以不能杀。
……多么理所当然的理由！
理所当然个屁！
安涵容只觉得荒谬。
安涵容问封辛：
“你要去哪里？”
封辛回答道：“去蒸桑拿。”
“……？”
安涵容问，
“不继续寻找信息吗？”
封辛理所当然道：
“找啊，但是我想先蒸桑拿。”
蒸桑拿比找线索更重要吗？
现在是中午一点，离白昼回合结束大约还有四个小时——
那也是他们这批玩家投票的时间。
到那个时候，不知道谁会被投出去，有可能是她，也有可能是他或者其他人。
她对“可能会被淘汰”这件事怎么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安涵容想法纷乱。
封辛已经按亮了电梯下行键，眼巴巴地等电梯，看起来很期待蒸桑拿。
安涵容说：
“那我回去休息。”
封辛表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跟着她行动会比较安全……
但是，蒸桑拿这种事，显然是不能跟的。
而且，他也需要休息。
他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而且，他也需要安静下来，整理已知的信息，从中寻找可能性。
封辛和安涵容这对临时队友，就在五楼的电梯厅这里分别了。
封辛下了楼。
二楼的美甲区暂停营业了，但是桑拿房还在正常运行中。
她在进入桑拿房之前，先去了修脚区，打算做一个足部护理。
负责足部护理的鬼怪看见封辛过来，面容已经开始扭曲了：“……”
虽然职业是足部护理师，但他最讨厌的工作，就是足部护理——
他可不喜欢捧玩家的脚。
所幸，在这里就业以来，他从未给玩家护理过脚——
没有玩家愿意体验酒店里的这些项目的。
……所以离渊连锁酒店的工作岗位才这么受欢迎啊。
封辛在沙发上坐下。
她脱掉鞋子，褪掉长袜。
她腿型修长，皮肤白皙细嫩，脚也是细瘦的，脚底和脚趾泛着粉色，指甲形状圆润。
先泡脚。
这里有鱼疗项目。
封辛打算试一试，她脚伸进养了足疗鱼的水池里……
足疗鱼会吃掉人足部的死皮，而泡脚的人会感觉脚被许多小鱼按摩，因此感受到舒适——
这是鱼疗项目的原理。
当然，离渊连锁酒店的足疗鱼没这么简单，它们会直接啃掉玩家的血肉——
只需要一小会儿，脚上的血肉就会被啃食干净，池子里就只会剩下两只白色的足骨。
但是……
足疗鱼根本就没理会封辛，它们各游各的，撞上封辛的脚就转头游开。
它们似乎对这双漂亮的脚完全不感兴趣。
封辛疑惑道：
“这就是鱼疗？鱼是用来观赏的吗？可是它们长得很难看。”
护理师：“……额。”
护理师连忙说道：
“它们可能状态不好，这样吧，还是足浴包泡脚吧。”
封辛点了点头。
鱼疗项目换成了中药包泡脚，一下子就变得普通了很多。
但封辛不挑。
她双脚浸在热水里，身体陷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表情放空。
护理师试着和她聊天：
“您在想什么？”
“想赢。”
封辛回答道，
“我想得到最大的胜果。”
作者有话说：
芯型偷窃
芯型套话
芯型鱼疗
芯芯：神明的脚上怎么可能有死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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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宁不嗣音 30瓶；昭月泠、迟秋 10瓶；一杯柚子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离渊连锁酒店18
◎您已被背叛者选中◎
封辛对“赢”没有太大的执念——
在这里输掉或者胜利, 不会为她的生命带来任何改变，所以，输和赢, 两种结果都可以。
收取胜果，是一种乐趣。
加入游戏, 参与到玩家的竞争里, 将胜利的果实拢入怀中, 获得成就感与满足感。
这是游戏最大的乐趣。
至于输掉……
输掉也不至于无趣, 或者说, 输掉其实比赢更有趣——
封辛从未体会过输。
从未有人赢过她，让她经历、感受失败。
以后也不可能有。
“您要喝点茶吗？”
护理师指了指封辛手边的桌子，那上面放着茶壶和杯子,
“里面的茶水有安神的功效，喝完了可以睡一会儿。”
封辛问：“有效时间是多久？”
护理师：“……”
足够玩家睡到错过白昼回合最后的集合时间，并且因此而出局。
但他当然是不能这么回答的。
封辛也没继续追问, 她在这里做完了足部护理, 又到桑拿房里蒸了个桑拿。
从桑拿房出来, 又做护肤。
下午仅剩的这点时间，被安排得满满的。
……
安涵容没有回自己的客房, 他上了六楼, 把走廊里的地毯揭开，揭完又原样盖回去。而后是七楼、八楼、十楼。
九楼的地毯他早就掀过了。
所以现在, 他已经掀开过所有的客房楼层的地毯了。
只有九楼的地毯下方, 有很多刮擦的痕迹和疑似血液的污渍。
别的楼层都没有。
痕迹和污渍遍布了小半条走廊, 这些痕迹和污渍起于九楼走廊靠近末端的位置, 终于安涵容的客房门口。
安涵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坐在床上, 手里握着手机，翻看第十二批的玩家名单。
这一批玩家里，只有一个住在九楼的——
时闻一，9071号客房。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呢？
安涵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到下午四点了，掀好几层楼的地毯太耗费时间了。
他昨晚没有睡，身体疲惫至极，肢体都有些发抖，心脏也已经开始抗议了……他躺到床上，放松了大脑，闭着眼睛小憩了半小时。
※
封辛到达了一楼的休息区，离集合还有大约十分钟时间，玩家们也都还没有到。封辛干脆就走到了前台，她打算和鬼怪们聊聊天，来消磨这短暂的时间。
前台的鬼怪们一看到她，脸都变成菜色了。
大堂经理皮笑肉不笑道：
“请问您有什么事呢？”
封辛看了一眼还停留在前台这边的方逸，后者正在拿着专用的符纸进行通讯，一边通讯一边拿着笔在纸上记录。
应该是在忙工作？
方逸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放心，我没有出卖你”。
封辛低下头，金棕色的眼眸里泛起笑意。
“我只是有事情想问。”
她站在柜台前，姿态放松，从容不迫地对大堂经理提出了问题，
“五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方逸：“……”
酒店工作人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慌乱、惊恐、错愕……
大堂经理：
“您怎么……”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你们上午不在的时候，我在这里翻了入住登记表。”
封辛指了指方逸，问，
“小方看见了，他没告诉你们吗？”
方逸眼前一黑。
他再一抬眼，发现酒店工作人员都用猜忌的眼神看着他。
方逸简直要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他在封辛的劝说下，遵守了不干预副本正常运行的原则，没有将她偷窃《入住登记表》的行为告诉酒店工作人员。
结果她现在自己承认了？还把他卖了！
这一波挑拨离间他给9分——
因为6翻了。
“你们内部的小纠纷之后再处理，先回答我的问题。”
封辛站在柜台前，问道，
“酒店五年前发生了什么？”
大堂经理非常职业地拒绝了提供信息：
“这与现在进行中的游戏无关，我们没有将信息告知您的义务。”
“这可关系到身为本次游戏玩家的我能不能通关。”
封辛笑着问，
“怎么就无关了呢？”
大堂经理铁青着脸不说话。
就在这时，电梯到达的声音响了，安涵容和林黎一行人从电梯里出来，走向休息区——
该集合了。
封辛走向休息区。
而前台这边的氛围依旧沉重，丝毫没有因为封辛离开而变得轻松。
玩家们这边也有自己的阵营划分。
李有福独自坐在一张沙发上，而林黎、陆不平和朱落坐在远离他的另一端。
安涵容抱着手臂不说话，见到封辛过来，恹恹地闭上眼睛。
封辛笑意愉快，话语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们内部有矛盾了？”
林黎看了看封辛和安涵容，反问回去：
“你们不也反目了吗？”
封辛没有回答，她坐到沙发上，拿起笔开始写自己的票。
林黎和陆不平也拿起笔，写得很干脆，像是早就想好了要把谁投出去。
朱落有点犹豫。
而李有福失落地低着头，始终都没有动笔。
玩家们起身，将票放进投票箱里。
【当前时间：第三天17:00:00。】
【第三次白昼回合结束。】
【下面开始统计投票。】
【李有福，2票，投票人：林黎、陆不平。】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背叛者，我只是很讨厌你。”
林黎对他说，
“是以后不想再见到你的那种讨厌。”
陆不平没说话。
但他投出的一票已经表明了态度。
李有福低着头，他对这结果早有预料——
从他懦弱地选择不下楼开始，他就遭到了理所当然的厌恶，就再也不能能和别的玩家当同伴了——
这种不可共患难的同伴，要来有什么用？
【封辛，1票，投票人：安涵容。】
【安涵容，1票，投票人：封辛。】
林黎和陆不平望向封辛和安涵容，扯了扯嘴角——
不是吧？
这两位真的反目了？
安涵容对封辛说：
“谢谢你啊。”
封辛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她说道：
“不用客气——你这不是已经回报了吗？”
【其余玩家皆为0票。】
【该回合被淘汰者：李有福。】
在无情的、机械的系统音的宣判下，模样不起眼的青年身上，泛起点点玻璃碎片一样的碎光——
他正在化成光消失不见。
“后悔吗？”
安涵容问他，
“如果这个回合你没有弃票，如果投给我，你就能活下去了。”
李有福的死亡，除却没有与同伴们共患难外，还有在这一回合放弃投票的原因。
在玩家人数渐渐变少的情况下，每一票都很重要，都决定着生死，别人的，自己的。
放弃投票，相当于放弃挣扎。
他放弃了求生——
感受到了自己的平庸无能、自己的人性卑劣，在被责怪的同时，也在深深地自责。
他坏，却又坏得不彻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