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三六九龄

作者:三六九龄  录入:05-31

  还有那烦人精卫四到底有没有出宫去啊。
  女官犹疑了下,还是去了,很快折回来后对钟贵妃说道:“娘娘,陛下留卫大人在御书房内歇息了。”
  钟贵妃:“那陛下?”
  女官回道:“御书房的门关上了,陛下多半也歇在里头。”
  钟贵妃:“这么说,你没进去御书房的门?”
  女官点头道:“是,奴婢央求值守的公公去通传,里头只捎出几个字来‘赐茶而退’,就没别的了。”
  赐茶而退。
  这四个字是云骁帝正要就寝,忽然听说钟贵妃打发宫女来了之后,命大太监李桐送出来的。
  钟贵妃恨恨地……快步走到门口又转身回去:“睡吧。”
  她躺在紫绡帐中久不成眠,对卫景平的恨意如中了蛊一般,越来越大,几要冲进御书房,质问他为何夜宿宫中,难不成想成为第二个董贤魅惑君上吗。
  钟贵妃读书不多,格局太小,哪里想得到男人之间夜里聚在一起秉烛长谈,往往是为了谋事,而她不知道从何处听来的“断袖”之类的野路子,一般没这一步,但凡她多读几本书,就该知道“赐茶而退”的一整句叫做“入直召退选德殿赐茶而退”,这是南宋大诗人周必大的一首七言绝句,说的是诗人黄昏时分被皇帝召见入宫禁“入直召”,就是值夜班后的感慨。
  所以,你看,当事人云骁帝亲自澄清,留卫景平夜宿御书房这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事了吧,她千不该万不该想偏。
  更不该第二日鸡鸣即起,端着怨妇的架子跑到寿坤宫,向姜太后添油加醋地告状。
 
 
    第255章 献美
  ◎闹去吧,给卫景平添点儿堵也好让她顺顺气。◎
  钟贵妃跑来寿坤宫哭哭啼啼诉苦, 姜太后听着听着,剧情就在这里走向了一整个大无语。
  姜太后心道:不都告诉你“赐茶而归”了吗?入直召了解一下, 不懂啊, 那就是你蠢。
  她虽然这么想,但不妨碍她拿钟氏当枪使:“这么难得的机会,你不该来找哀家,你得去找御史言官, 让他们劝谏陛下, 远离媚上之人。”
  闹去吧, 给卫景平添点儿堵也好让她顺顺气。
  钟贵妃此刻气迷心窍, 不知怎么就听了姜太后的话:“对, 母后说的对,应该找御史台, 找御史……”
  她眼睛骨碌一转,算了算日子, 后日二月十六休沐, 恰好有时间给宫外递个信儿……钟贵妃的心情陡然好转不少, 直说, 这是老天都看不惯卫景平了,要拉她一把。
  ……
  晨曦微露, 初春树木还未见青葱,有鸣禽在枝桠间啁啾,不时啄一下才将将冒出头的嫩芽。
  卫景平昨夜在御书房睡的不安稳,断断续续做梦到五更初,皇宫的门禁一开, 他便回了家中。此刻, 书房香炉里淡淡的薄荷香气似有若无地袭来, 他嗅了几口,头脑逐渐转清醒。
  “大人还去上早朝吗?”卫五月打了盆洗脸水进来问道。
  他家大人今早才从皇宫里回来,看着有些疲惫的样子,这要是再去上早朝,身体吃不消吧。
  卫景平声音略带沙哑:“去点卯。”他今日早朝大概率是去旁听的,没什么事情要上奏,也不打算和同僚辩论,扯头花。
  听说少说话养气血。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下回去龙城府的时候找到柳仲喜柳大夫求证一下。
  因昨晚熬夜体验一把当明君的滋味,云骁帝清晨没起来,误了一会儿功夫的早朝,姗姗来迟,他坐上龙椅之后,大约觉得脑子转的不太快,就没把市舶司的事拿出来让朝臣议论,而是抛出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让朝臣们自由发挥去。
  因而今天的早朝如卫景平所愿,麟德殿除了有点喧嚣,氛围还是不错的,众公卿吵一阵歇一阵,这个问题争执不下就换下一个,消磨时间到散朝,各回各衙门去了。
  次日休沐,晨起卫景平窝在家中,十分惬意地逗弄红袖和金小灿,没有出门。
  晌午那会儿,孟氏打发刘婆子来找姚溪:“你同我去瞧瞧你二嫂吧,好几天了没见她过来。”
  曾嘉玉这一胎怀的不太平稳,自打过了年以来身上的毛病就多,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天头晕一天气短……请了大夫,却说不出什么病症来,曾夫人只好守在她身边嘘寒问暖,亲自给女儿熬羹汤,处处精心照拂,叫她当婆母的愧疚,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只能多往卫景英家里去几趟,陪老二媳妇儿说说话。
  姚溪:“阿娘,我换身衣裳就来。”
  她才从钱庄回来,衣衫上难免沾了些尘土。姚溪回屋换衣裳的功夫,对卫景平说道:“相公,要不跟二哥商量商量,悄摸儿从宫里头请位御医来给二嫂看看病吧?”
  女子妊娠,前后要经历十个月的时间才瓜熟蒂落,曾嘉玉这样熬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卫景平:“二哥也不是没想过请御医来给二嫂瞧病,只是……”他叹了口气:“宫里头最擅长治妇人病的都是后宫的太医,只怕咱们卫家请不出来。”
  太子秦衍才多大点儿,东宫没有妻妾,自然也就没有妇科太医待命了。
  请不动也就罢了,没准儿还会被御史台弹劾一顿:什么家庭噢,怀个孕还得请宫里头的太医照料,瞧把卫家给能耐的。
  苦于宫里头没自己的人,不能不动神色地请太医给曾嘉玉瞧病。
  姚溪发愁地蹙了蹙眉尖:“我和娘去看看二嫂。”
  婆媳俩匆匆往卫景英家里走去,路上遇到了纪东风的遗孀姜芙,只见她穿了件深藕色折紫藤花刺绣圆领袍,下趁一件暗色撒花百褶裙,梳着偏髻,乌黑饱满的发间簪了一支如意宝石金钗,她通身端丽而雍容,坐在马车里跟她们打招呼:“卫老夫人,卫四夫人,你们这是去哪儿呀?”
  孟氏还礼:“我家老二媳妇身上不大好,过去看看她。”
  姜芙:“怎么个不好法儿?可请大夫瞧过了?”
  “怀着孕,”孟氏揪心地说道:“肚子里的孩子闹腾得紧。”
  姜芙“哦” 了声:“头一胎都是这样的,咱们也是这样过来的。”她瞧了眼姚溪,笑了笑道:“二位夫人宽心,会好的。”
  孟氏和姚溪福了福谢过她:“借纪夫人吉言。”
  等姜芙的马车过去了,姚溪才后知后觉地想着:纪夫人好像往皇宫去了。
  她猜的没错,姜芙是进宫去了。
  皇宫凤仪宫。
  裴皇后听说姜芙来了很是意外,心道:纪夫人深居简出多年,却忽然进宫来了,是有什么事呢。
  她让女官把人请进来:“姨母,许久未见了。”
  姜芙是姜太后的堂妹,是以裴皇后以“姨母”相称。
  姜芙说道:“是啊,许久不曾见过皇后了。”
  裴皇后赐她坐了,找了个话茬儿:“本宫正月里得了几匹蜀锦,”说着话命女官取过来:“与姨母身上的花色相配,就给姨母拿去裁衣裳吧。”
  姜芙:“多谢皇后赏赐,只是妾都快年过半百的老妪了,总瞧着这色儿艳了。”
  裴皇后仔细瞧了瞧,这色雍容大气,不正配姜芙吗?
  姜芙又笑道:“妾来皇后这里可不是讨衣料的。”
  裴皇后一笑:“姨母有事请直说。”
  姜芙问她:“前几年成国公魏家送进宫一名庶女叫魏绿衣的,她在闺中时妾见过一面,是个花容玉貌的女孩儿,怎么进宫这几年,反倒没听说过她了?”
  她记得魏绿衣的美貌不输给当今后宫风头正盛的贵妃钟氏的。
  裴皇后:“……”
  姜芙是来打听人的。
  这倒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她道:“成国公魏家这些年败落的不成样子,族中子弟没有拔尖的,”裴皇后叹息道:“母族不中用,陛下想不起她来……”
  魏绿衣进宫之后还没来得及被召幸,魏家不知因什么事被云骁帝叱责,连带着她也被云骁帝厌恶,加上那会儿她年仅十三岁,美则美矣,却有些干巴巴的,像是玉雕的蜜桃比之梢头熟了的,少了诱人的芬芳和韵味,不对皇帝的胃口,见一面就抛之脑后去了。
  连位分都没定,她至今还是个岌岌无名的宫女呢。
  姜芙:“哎呀呀,那太可惜了。”
  裴皇后:“谁说不是呢。”提起来,她也为魏绿衣惋惜。
  姜芙有意无意地说道:“得知她这般,妾还怪伤感的。”
  听了她这话,裴皇后的神色也黯然起来,她虽然是正宫皇后,可又能比魏绿衣强到哪里去呢,还不是夜夜独坐灯前,顾影自怜,没人说句心里话吗,想着吩咐女官道:“去请魏绿衣来。”
  女官答了声“是”,请人去了。
  坐了片刻,魏绿衣跟着女官来了凤仪殿。
  姜芙觑眼一瞧,她虽穿着宫女的衣衫,却掩不住娇艳丰腴之态,笑道:“长成了果然是个绝色佳人。”
  裴皇后:“是呢。”她此刻看着魏绿衣,我见犹怜,也是移不开眼。
  姜芙:“妾看着她喜爱的不行,想讨了去带在身边,日后给她择个夫婿,皇后肯放人吗?”
  裴皇后怔了,没想到姜芙来打听人也就罢了,还要索要宫女,这她可做不了主。
  姜芙不为难她,笑道:“魏姑娘毕竟是陛下的人,皇后不好做主,妾便托个大,领着她去向陛下要人罢了。”
  裴皇后一向好脾性,她像个任由人捏的软柿子给姜芙指路:“多谢姨母体谅,今儿百官休沐,陛下许是在钟贵妃的沐宸宫里呢。”
  姜芙是姜太后的堂妹,来宫中指名要个宫女使唤,虽有点仗势横行,但也说不上逾矩。
  就算过了,谁还能为一个低贱的宫女去跟她理论不成。
  姜芙向魏绿衣招招手:“魏姑娘跟我去吧。”
  魏绿衣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跪在那里不敢动。
  姜芙:“皇后说说,妾还是有这个薄面的吧?”
  她这辈子唯一仗过姜氏的势的,就眼下这一次。
  裴皇后:“绿衣,你同纪夫人去吧。”她心道:要是真能出宫,反倒是你的造化了,对本宫来说,还是善事一件呢。
  魏绿衣叩了头,跟着姜芙出了凤仪殿。
  女官对裴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要是陛下看见魏姑娘,动了心不放她出宫又该如何是好?”
  “那陛下便有新宠了,”裴皇后说道:“说真的,本宫瞧不出来纪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要索要魏绿衣,”说到这里,她想了些有的没的,怎么看姜芙都不像缺婢女服侍的样子:“你说纪夫人是不是受了魏家之托,想要把魏绿衣推到陛下眼前,博个恩宠?”
  毕竟谁不想自家的女儿得到帝宠呢。
  女官:“娘娘,倘或是钟家得罪了纪家?纪夫人这般手段,是要让魏姑娘去分钟贵妃的宠……”
  裴皇后:“她有九成的把握。”
  近年来能得云骁帝宠的女子,都是有着魏绿衣这般玲珑身段的。
  去往沐恩宫的姜芙,她也是这么想的,魏绿衣能入皇帝的眼,能得宠。
  而魏绿衣也很聪慧,她隐约看出了姜芙的意图,出来凤仪殿就给她磕了个头:“妾日后一定听夫人的话。”
  姜芙没说话,只是俯身将她扶了起来。
  她一个孀居夫人,儿女早已成家,本不该掺和事儿的,走这一步棋,正如裴皇后猜测的那样,成国公魏家早就央求她给魏绿衣寻条出路了,她本来不打算管事儿的,可是年初收到了卫家的年礼,思及往事,想到当年龙城之战时卫家兄弟与她夫君一道死战,守了城池,这才让朝廷风光大葬纪东风,试想当初一旦城破,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无怪乎守将无能,死了活该,哪会给身后之荣,姜芙心想:是我们纪家该承卫家的情啊。
  一日,忽然魏绿衣和卫家放在一起想了想,忽然有主意了:如今正是卫景平跟三位大臣争右相之位的时候,她要在宫中栽培个人,让她帮卫家吹枕头风。
  就算卫景平足够有才能用不着枕头风,别的地方或是可以用得上的。
  总之不是坏事。
  ……
  休沐了一日,第二天,卫景平依旧起大早去麟德殿上朝。
  今日,云骁帝又误了早朝。无他,不过是后宫添了一名新宠,贵人魏绿衣,嫌夜短,赖了会儿床而已。
  不过他心情很好,一坐在龙椅上就问:“诸位爱卿,上次朕说的设置市舶司的事,你们想的怎样了?”
  后宫藏了那么个绝色佳人,云骁帝想着,以后难免要想着赐她珠宝,修宫殿双宿双栖,哪一样不要花银子,要花银子,所以他对市舶司的事情很上心。
  恨不得众公卿立刻同意,散朝之后就拟旨把官吏安排到位,让他们奔赴太仓府刘家港敛银子去。
  众公卿都在暗戳戳等头一个开口说话的人。
  不过。
  “陛下,臣听说前天卫大人留宿御书房,陛下对外说是“入直召”,臣以为,陛下想要臣子‘入直召’,应先下一道旨意立下规矩才能召臣子入宫值夜,如今陛下心血来潮,随意让臣子留宿宫中,岂不是坏了规矩,”谁知道,御史台一名何姓御史上来就跟吃了huo药似的数落起云骁帝的不是来:“卫大人明知我朝并无‘入直召’的惯例,宁愿夜宿宫中也不肯提醒陛下,名不正言不顺,臣以为传出去有损陛下英名,请陛下惩罚卫大人。”

  卫景平:“……”
  他觑了一眼姓何的那名御史,觉得说的挺饶,大抵是口才不好吧,呵,好像不太适合待在御史台呀。
  但是何御史一番话抛出来,就有人找了个刁钻的角度说道:“敢问陛下,今晚‘入直召’的是哪位大人?”
  云骁帝被他问住了。
  不是在说市舶司的事情吗?他们怎么揪住“入直召”不放,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大臣“入直召”,每天挑一个进宫值夜班了。
  等等,“入直召”这三字,他发誓他没说过。
  “朕没说要‘入直召’,”云骁帝说道:“众爱卿何出此言啊?”
  众臣微愣:“……何御史?”他们听何御史说的。
 
 
    第256章 而而
  ◎当而而不而,不当而而而;而今而后,已而已而。◎
  何御史还是个聪明人, 他一看以一己之力带偏了同僚,辩解道:“臣学史只记得臣子能夜宿宫中的就只有唐宋‘入直召’了, 既然陛下不打算‘入直召’, 那卫大人就更不能留宿御书房了。”
  叽里呱啦,这次逻辑挑不出错来,给满分。
  一些看不惯卫景平的大臣们又顺着他这个思路,开始跟云骁帝过不去。其实他们还有一层意思, 就是卫景平凭什么能宿在御书房一夜而他们没有这个待遇, 不服。
  群臣们一句又一句质问如落叶般飞来, 愈来愈多, 云骁帝觉得烦闷:“前天晚上是朕命卫爱卿留宿御书房的, 说的正是市舶司的事情,朕看来, 这跟‘入直召’没多大关系,是这件事情繁杂, 朕与卫爱卿说的多一些罢了。”
  除了御史台之外, 另有旁的大臣也抓住不放:“……就算陛下仿照唐宋‘入直召’……而卫大人不劝阻陛下……而陛下……”他唾沫飞溅说了一段话, 好家伙, 里头竟足足有五六个转折的“而”字,听起来很别扭又费耳朵。
  清醒的人一听就知道, 这是他们好不容易揪住卫景平的小辫子了,但发挥起来不是那么流畅,很牵强了。
  卫景平:哇啊,既然你这么喜欢说“而”字,来让本官给你炫一个“而”字的终极玩法。
  于是,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王大人啊, 您这是当而而不而, 不当而而而;而今而后,已而已而①。”
  用白话说就是,你这“而”用的拧巴,该“而”的时候不“而”,不该“而”的时候硬用“而”,从今往后,完啦完啦。
  卫景平故作摇头晃脑,一口气用了十个“而”字,精准不说,还自带抑扬顿挫的音律,犀利又麻辣,听得朝臣们纷纷拍手叫绝。
  就连云骁帝也跟着笑了起来:“妙,妙极了。”他借题发挥:“要是谁能像卫爱卿一样再想出一句类似的绝妙句子,朕今夜就请他进宫值夜,怎样?”
  绝大多数人想不出来:“这……”
  行吧,这回勉强服气。
  这插科打诨的好啊!云骁帝瞧着他们乖了,继续说道:“朕打算调龙城知府江扬任市舶使,新科状元谢映任市舶通判,余下官吏,由吏部拟定推选名单,市舶司在户部衙门后头单设衙门,一并在太仓府另开点卯当值的府衙,诸位爱卿听清楚了吗?”
  他没耐性再听他们吵了,直接下旨。
  一霎时朝堂上寂静无声。
  左相邹永,大理寺卿柳承珏等人带头说道:“陛下英明,臣等恭贺市舶司开司。”
  陆陆续续的有人也都说了类似的话。
  就这样经历了个一番不大不小的波折,开设市舶司的事情尘埃落定,一面传下圣旨召龙城知府江扬回京,一面让吏部举荐接替他的人,算下来,还要等个把月的时间,到三月春江水暖时,大抵能在朝廷上听到关于商船出海的详细事情。
  当日,卫景平回到家中,卫长海说道:“成国公魏府送了帖子过来,说是家中女儿在后宫晋升为贵人,要请客吃饭。”
  卫景平“嗯”了声:“爹,这种场合让我娘去就好了。”
  魏家多半是女眷出面待客,受邀请的去的也多半是夫人和小姐们。
  卫长海:“对,是他家闺女的喜事,要去也是娘们儿去吃酒。”
  想来魏家是要借这个机会加深跟京城高门世家间的来往。
  卫景平坐在藤椅上发了片刻的呆。
  卫长海说道:“平哥儿,你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谁又跟你过不去了?”
  “嗯,”卫景平说道:“今日在朝堂上,有人带头跟我过不去。”
  卫长海瞪大了牛眼:“哪个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咱家?”
  卫景平:“……”
  爹,咱们在京城世家眼里连“寒门”都够不上,寒门说的那是有根基后来败落的,老卫家可没根基,怎么就这般膨胀了呢。
  他在心里吐槽了几句卫长海,转念又想:前天夜里他宿在御书房的偏殿的时候,钟贵妃来请云骁帝去她宫里,皇帝不想挪窝,叫人捎出去“赐茶而归”四个字,想来这便是传出“入直召”的源头了……
  是钟家传出去的。
  钟家。
  向来跟他不对付,这次莫不是他们又在背后搞小动作?虽然手段不算高明,没有得逞,但叫卫景平挺膈应的。
  就像被贼惦记上了那般。
  他想过先下手为强扳倒钟府,但似乎又无从下手,有点烦躁哭闹。
  “爹,”卫景平忽然朝卫长海伸手:“给我瞧瞧成国公府的帖子。”
  卫长海拿给他:“做什么?”
  卫景平:“看看帖子。”
  “备礼啊?”卫长海:“我都打听过了,他们说魏家就一破落户,想来不会送大礼的。”
  尽管魏家的女儿得宠了,但她现在不过后宫一位分低下的贵人尔,还没到别人稀罕巴结他们的时候呢。
  他们不送大礼,卫家要是过于隆重,会不会让人指指点点。
  卫景平看着那份请帖说道:“爹,咱们非但不备礼,魏家光送这一张帖子来还不必去凑他家的热闹。”
  换句话说就是光凭你魏家送来的这一张和发给众人一模一样的请帖,我卫家不用抬举你们。
  诚意不够。
  为什么这么说呢,他跟魏家还是有过交集的,几年前他推榷酒曲令时有过一段小插曲碰到京城第一大酒楼樊家的孙子樊显荣打死了成国公府的儿子魏珺,樊家拿银子给樊显荣续命长大两年之久,后来这件事撞到卫景凭手里,才结了魏家的冤情。卫家虽然从未想过挟恩图报,但你自己找上门来了总不能还一点儿表示没有,当那件事没发生过,拿张请帖就想让卫家到他们府里赏光赴宴,卫景平可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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