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就听外头绿荷的声音响起:“陛下,林姑娘,太后差了荆嬷嬷来,请陛下和林姑娘过去寿宁宫用午膳。”
林思浅脸色一变。
从始至终她就格外不喜欢这个太后,更不想去她那,可太后是皇帝的母亲,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她静静的看着陆离,等着他说话。
听完绿荷的禀报,陆离那满是笑意的眸子也冷了下去,沉默片刻,开口:“告诉太后,朕稍后便来。”
林思浅:“陛下哥哥,那我也要去吗?”
陆离先一步起身下地,走到林思浅这边伸手将人捞起来:“懿旨不可违,我们一同过去。”
第47章 第47章
太后的懿旨, 林思浅自然不敢违抗,就着皇帝的力道起身下地,整理好衣衫就准备去拿披风:“那我们快走吧。”
陆离看了看二人的穿着, 拦住了她拿披风的手:“不急这一时半刻。”
林思浅不解地看向他, 陆离伸手准备去抓小姑娘的手,见她又躲, 改为握着她的手臂, 牵着她往里走:“浅浅,先前你同我说起过那情侣装, 我觉得甚好, 就让人做了一些, 回头你若不喜, 再吩咐下去……”
话说一半, 二人走到衣柜前。
陆离伸手打开衣柜的门, 一看到那左边男装右边女装,分得整整齐齐的衣裳, 他忍不住笑了:“这衣裳是浅浅分的?”
林思浅坦诚点头。
陆离秉承着有疑惑就问的习惯:“为何分开,先前那般放着不好吗?”
几番坦白,也没得到想象中的处罚,林思浅的胆子变得肥了起来。
她理直气壮道:“这是我的衣柜, 你的衣服放我这,那回头我衣裳多了,我往哪儿放。”
一看她那眼神, 就知道她没说实话,也猜到个大概她为何这样。
陆离但笑不语, 伸手拿出一件黑色配着红色腰封的锦服。
随后又非常精准的在那一堆女装里,把一件红色袄裙拿了出来, 往林思浅手里一递:“换上这身。”
林思浅抱着那身衣裳,看着皇帝:“非要这样吗?”
陆离兜着她的后脑勺带着她往前走:“自然,先前不就说好了,等见了面,我们就穿情侣装,快去换上。”
拗不过他,林思浅捧着衣服去到卧房,把衣裳换好,走了出来。
就见陆离也已经换好了新衣裳,黑色锦服,交领和袖边都用红色丝线绣了龙纹,搭配同款图样的红色腰封,比往常一身黑,看上去喜庆了许多。
林思浅低头看着自己,她是红色的袄裙,领子和袖边是用黑色绣线绣成的凤凰图案。
一黑一红,一龙一凤,看起来很搭。
陆离笑了:“好看。”
说罢又去衣柜里拿了两件同款搭配的披风出来,给二人各自披好,握着小姑娘的胳膊就往外走。
刚走了两步,林思浅突然反应过来,扯住陆离的手:“哥哥等会儿。”
陆离停下看她:“怎么了?”
林思浅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绣的凤凰:“我穿这个不合适吧,这不合礼制,坏了规矩了。”
一听是这话,陆离牵着人就走,语气霸道:“朕说合适便合适。”
见皇帝如此说,林思浅也不好再说什么,被那只大手带着往前走,直接出了殿门,小声说道:“那陛下,我们一起穿情侣装这事儿,就算做过了哦,回头记得打勾。”
陆离轻笑,头也不回:“好,算是做过了。”
院外有轿辇等着,陆离却不坐,牵着林思浅的手问道:“我们走着去可好?”
林思浅看了眼天空上高高挂着的太阳,点头:“好。”
二人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面,后面呼啦啦跟着一大群人。
原本刚出来的时候,林思浅还觉得冷风嗖嗖,寒气逼人。
可一路走到寿宁宫大门口,她浑身都热了起来,脸颊也红扑扑的。
陆离伸手在小姑娘手上摸了摸,满意地笑了:“浅浅身子太弱,日后每日我都陪你走上一走。”
林思浅仰头看着他:“陛下,那算是散步吗?”
陆离:“自是不算的,这是陪浅浅锻炼身体,怎能算是散步。”
林思浅:“……”
她算看明白了,这陆远之他就是个大无赖。
还不待林思浅抗议,陆离又微微俯身,低下头凑到林思浅耳边,声音虽低,却颇为兴致勃勃。
“还有俯卧撑,仰卧起坐,平板支撑那些个,我们也许久不曾做过了,从今儿晚上便都捡起来吧,吃过了晚饭,等消过食便寻个地方一同做。”
林思浅想想两个人一起做那些运动的场景,连忙拒绝:“陛下,这还是不要一起做了吧。”
陆离偏头做不解状:“这是为何?”
她的动作可不标准,往往是做几个就开始摸鱼。
想当初皇帝攥着她的手带她写字固执劲儿,要是让他盯着做运动,她还不得累死。
林思浅看了看几步之外跟着的一大堆人,又看了一眼寿宁宫里头急匆匆走出来的荆嬷嬷,转移话题:“哥哥,咱们进去吧,不是说怕太后等急了吗?”
陆离:“不急,再说会儿。”
林思浅:“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我们俩这么手拉手说悄悄话,还是在寿宁宫门口,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陆离笑:“哪里不像话?”
林思浅悄悄抠了抠他手心,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说:“我可不想被被传成狐媚圣上,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看着小姑娘忧心忡忡的样子,陆离不知又哪根神经被戳中了,竟然哈哈笑了起来。
先前两个人是脑袋凑到一起小小声地说话,众人见那亲昵的样子都不敢抬头看。
可皇帝这冷不丁一笑,把大家伙都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就连还在寿宁宫院里往外走的荆嬷嬷都受了惊吓,一时停在那里忘了走。
林思浅左右看了看,语气哀怨:“陛下你这是故意害我。”
陆离抬眸,冷眼扫视一周,成功地把众人扫得再次低下头去之后,这才牵着林思浅的手抬脚往院里走。
荆嬷嬷笑着恭迎:“奴婢给陛下请安,给林姑娘请安。”
林思浅正想回个礼说点客套话,可还不等开口,就被冷着脸的皇帝陛下牵着走了过去,她只好回头冲荆嬷嬷笑了笑。
陛下不发话,荆嬷嬷也不敢起身,就那么一直跪在地上。
林思浅有些诧异。
荆嬷嬷是太后的陪嫁,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大半辈子,深受太后依仗。
外加荆嬷嬷这人又待人和善,从不仗势欺人,宫里上上下下都对她颇为敬重,据说就连皇上和永平王都不例外。
可今儿陛下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冷漠了,连理都不理。
明明上次重阳宫宴的时候,他对荆嬷嬷还挺客气的。
正琢磨着,林思浅就已经被陆离拉着进了殿门。
太后端坐榻上,听到禀报,一抬头,就见二人手牵手走进来,又是穿得那样相衬的衣裳,端的是般配无双。
当二人走近,看清林思浅衣服上的刺绣是凤凰时,太后的脸色一沉。
可也只是一瞬即逝,很快笑着道:“陛下来了。”
陆离带着林思浅上前给太后请安,二人都是行了全礼。
太后呵呵笑着:“快起来吧。”
等二人起身,她又朝林思浅伸出手:“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林思浅应是,走了过去。
太后牵起林思浅的手,一边拍着她的手一边左右打量:“长得可真是娇艳,难怪入了陛下的眼,当时哀家头一回瞧见你便觉得你合眼缘。”
感受到太后那打量货物的目光,林思浅心里直犯膈应,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要不是身份在这,她真想一把甩开太后的手。
她感觉得到,太后压根就不喜欢她,真不知她为什么非要装出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故意和她亲近。
而碍于身份,此刻她也只能压着心中的厌恶一动不动不说,还要保持得体礼貌的微笑。
陆离似是察觉出林思浅的不喜,上前来,伸手将林思浅的手从太后手里拽出来,扯着她坐到了椅子上,坐下去也不放开,就那么紧紧攥着。
手被那温热的大手包裹,林思浅整个人都舒服了。
她不想承认,可不得不承认,他宁肯被皇帝摸一百下手,也不愿意被太后摸一下手。
可太后的话明显没说完,皇帝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把她抢了过去,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林思浅心中惴惴,看向太后。
果不其然,太后面上闪过一抹尴尬和恼怒,看向她的目光带了明显的不喜。
林思浅忙低下头,想把手从皇帝手里拽出来,可皇帝却当不知道一样,还是紧紧攥着。
她在心里重重叹气。
缺德皇帝坑人。
你是皇帝你不怕太后,可她怕啊。
这不是给她拉仇恨嘛。
陆离不解释,也不说话,就那么攥着林思浅的手,靠在椅子背上静静坐着。
太后看了二人两眼,四下环顾,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荆嬷嬷呢?”
管事宫女云芝上前,凑到太后耳边小声耳语几句。
太后的脸立刻耷拉了下去,看了皇帝一眼,出声问道:“陛下,荆嬷嬷是哀家身边的老人,哀家身边离不开她,若她犯了什么错,便交给哀家处置如何?”
陆离眼睑微掀,语气没什么情绪:“但凭母后做主。”
太后转头朝云芝吩咐道:“去,传哀家的话,罚了荆嬷嬷这个月的俸禄,让她赶紧回屋去反省。”
云芝应是,转身出去。
屋内无人说话,只有炉中炭火发出的噼啪声。
见太后脸色难看,林思浅小心看了一眼皇帝,就见他虽面无表情,可那冰冷的目光却彰显了他此刻同样不悦的心情。
这两人是在打什么哑谜?
林思浅一向觉得自己虽不算太聪明,可也不是那么笨,可皇帝和太后因为荆嬷嬷这一来一回,她愣是没看懂。
再说,不是说喊他们来一同用午膳嘛,怎么进门这么半天了,还不见动静。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林思浅心中这样想,陆离便问出了口:“母后,可是在等什么人?”
太后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钰儿今日要进宫来,算着时辰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众人给永平王请安的声音。
紧接着是永平王带着笑意的声音:“郑公公,陛下可是在里头?”
郑福:“回王爷的话,正是。”
太后还请了永平王?
林思浅抬头向门口看过去,就见身着一身暖白色锦袍披着同色大氅的永平王走了进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
“臣弟给皇兄请安。”
永平王先后给太后和皇帝请了安,随即看向林思浅:“林姑娘好。”
林思浅忙起身还礼:“民女给永平王请安。”
她这一起身,手就从皇帝的手里拽了出来。
手里空空如也,陆离神情不悦地看了一眼永平王,又抓住林思浅的手,牵着她坐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两个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上,林思浅有些不好意思,慢慢地把手抽了回去。
好在,陆离也没再强求,转起了拇指上的扳指。
林思浅松了一口气。
太后见了永平王,和方才乍一见到皇帝,那简直判若两人,此刻她脸上的笑容真诚又慈祥,是个人都看得出,她对永平王那毫不掩饰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
永平王也不见外,直接走到榻边挨着太后坐了下去,握住太后的手亲昵地说着话:“母后今日可好?”
太后回握着永平王的手,乐呵呵地笑着:“好,哀家好着呢,今儿外头冷,来的路上可有冻着?定是冻着了,这手怎么这么凉,云芝,快去拿个暖手炉来。”
永平王无奈笑着:“母后,儿臣不是那娇滴滴的姑娘家,没有那么娇贵,手炉就不必了,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太后佯怒嗔道:“有哀家在,我看谁敢看你笑话。”
永平王哈哈笑着:“那儿臣就听母后的。”
永平王这个庶子陪着太后坐在一起手拉手说着话,亲热无比。
而皇帝陆离这个亲生儿子,却坐在远处的椅子上,低垂着眼眸。
虽然他高高大大,可林思浅就是觉得,此刻的他看起来有点儿可怜。
她想了想,主动把手伸了过去,盖在了皇帝的手背上。
小姑娘破天荒主动摸他手,陆离颇为意外,抬头看向她。
林思浅冲他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手背,无声安慰。
望着那甜甜的笑容,陆离眉宇间淡淡的落寞顷刻间散去,伸手回握住小姑娘的手,展颜笑了。
二人牵着手对望,虽然都没说话,但在那一刻,两个人心中都划过一丝丝的甜。
那边两位,母慈子孝聊起来没完没了,林思浅越听越替陆远之不平。
太后特意把皇帝和她请来一同用膳,他们来了,太后也没跟皇帝好好说上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拉着个脸。
可永平王一来,太后就拉着永平王亲亲热热地唠着家常,把皇帝扔在一边不管不问。
这亲疏远近,太后做得过于明显。
她这个外人都有些看不过眼,何况是陆远之本人。
想起陆远之以前和她说过,他母亲对他庶弟更好,对他这个亲生儿子反而生疏冷落。
遇到这种为了贤德美名,就对别人的孩子更好的母亲,当真是倒霉。
还有这永平王也是不自觉,人家亲儿子在呢,他在这抢什么风头。
这可真是娘不疼,弟不恭。
哎,陆远之这可怜的孩子。
林思浅不知不觉地把陆远之的手抓紧了些。
感受到小姑娘手上的力度加大,陆离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林思浅笑了下,小小声说道:“手冷。”
先前一路走来的热乎气还没散,小姑娘的手热乎乎的,哪里会冷。
陆离也不拆穿,两只大手把那只小手包裹得严严实实,来回搓着。
一屋四个主子,分成两伙坐在一起各自交流,仿佛是毫无干系之人。
看着这样一幕,宫女云芝忐忑不安地走到太后身边小声提醒:“太后,膳食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不如先用膳,免得待会儿凉了味道不好。”
永平王也借机道:“是啊,母后,时辰不早,想必陛下和林姑娘也饿了。”
经过二人这番提醒,太后仿佛才想起来这屋里还有两个人是她喊来一同用膳的,笑着松开了永平王的手:“好,先用膳。”
众人移步花厅,依次落座。
皇帝和永平王一左一后挨着太后,林思浅右边挨着皇帝,左边是永平王,不过和永平王之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若是搁以前伙食不好的时候,能遇到这样一桌丰盛的宴席,那林思浅肯定是要放开肚子吃饱才算。
可最近这段时日,她吃饱喝足,丝毫不缺油水,也就没什么大的兴趣。
太后先拿起了筷子:“哀家吩咐小厨房把你们兄弟二人爱吃的菜都做了几道,都尝尝。”
陆离和永平王齐声道谢:“多谢母后。”
太后给永平王夹了一块虾饼:“哀家瞧你最近看着像是瘦了,多吃些。”
永平王看了一眼皇帝,笑着道:“多谢母后,儿臣自己来。”
给庶子夹了虾,那也该给亲儿子夹个别的菜吧,好歹做做面子功夫,不要偏心得那么厉害。
林思浅一边小口吃着米饭,一边静静等着。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太后有给皇帝夹菜的意思。
见陆离和她一样,空嘴吃着碗里的米饭,她拿起公筷,给陆离夹了已经剔下骨头的炙烤羊排,放在陆离碗里,轻声说:“陛下,那虾您不吃,尝尝这个羊排。”
他只说了一次,浅浅便记得他不吃虾。
陆离心情愉悦,眉目舒展开来:“好。”
他拿起筷子,夹起羊排咬了一口,点头道:“不错。”
“那就好。”林思浅也笑了。
陆离接过浅浅手里的筷子,给她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又给她夹了一块虾饼:“浅浅也吃。”
这都是林思浅爱吃的,她笑着点头,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一顿饭下来,太后频繁地给永平王夹菜,永平王推辞了几次之后,也就欣然接受。
二人那说说笑笑的热乎劲儿,宛如一对亲母子。
亲母子?
这个词在脑中闪过之后,林思浅心里咯噔一下,冷不丁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太后和永平王。
真是越看越像。
她又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皇帝。
和太后完全不像。
完了,不得了,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皇家密辛?
越看这三人,林思浅越觉得她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紧张,激动,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直跳。
若她的猜测是真的,那太后的一切偏心行为就解释得通了。
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更好,对别人的孩子更差,那才是正常的。
见林思浅端着碗走神,筷子上什么都没夹起就往嘴里放,陆离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抚了下,柔声问:“可是吃饱了?”
林思浅此刻已经没了心思吃东西,闻言点头:“吃饱了。”
陆离放下筷子:“那好,我们回去。”
说罢,陆离起身,拱手:“母后慢慢吃,我二人先行告退。”
太后还没吃完,他们就走?
林思浅一愣,可也知道自己是皇帝一伙的,忙放下碗筷,起身福身施礼。
太后果然冷了脸,却也不挽留:“皇帝慢走。”
永平王站起身,像是想留,又碍于太后发了话,欲言又止,有些左右为难。
陆离牵着林思浅的手,拿上披风直接走人。
林思浅默默跟在皇帝身旁。
想到刚才自己那个想法,她忍不住抬头悄悄打量他。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那陆远之也太可怜了吧。
只是,若永平王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那为什么太后不扶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坐上皇位呢,这也解释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