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柔喑哑,像是恶魔的召唤,又有如鬼魅的低语,令奥德赛不禁目眩神迷,却又受困于他虔信二十几年的教义。
他愣愣地望着身下双颊嫣红如晚霞的特洛,迷乱的心中不禁掠过一道疑问——
眼前是爱丽丝的模样、是爱丽丝的面容、是爱丽丝的低吟,在特洛躯体之内的真是爱丽丝的灵魂?
为何上帝要同时创造两张相同的面容,却又分属于不同的躯体,而让这拥有极端灵魂的人来折磨他的心?
尽管他的灵魂里头拥有女性的爱丽丝,但实际上,这仍是一副男性的躯体,他若是沉沦了,算不算是错?
“奥德赛……”爱丽丝开启因情欲而染红的唇,不断地轻喃他的名字,模糊他的决定,像是在催促着他一同堕落。
奥德赛紧咬着牙,不再多想,握住特洛昂立的勃起,以长指圈住那偾张的欲望,热切地抚慰着,直到他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轻悸。
爱丽丝是个女人,她能了解这是属于男人的情欲;亦或她是以女性的灵魂在经历男人的欢爱?
他不想了解,也管不了这么多。
他火热的舌霸气而放肆地舔逗他,他低泣般的羞涩轻吟,不禁令他加深欲念与狂佞的占有企图。
他张口吮啮、逗引着,直到他感到自己不曾放松的大手上传来一阵湿烫,他才倏地松口。
“舒服吗?”
乱了、醉了,他搞不清楚说出口的这一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也搞不清楚恁地热情回应他的到底是谁!
疯了、狂了,他已然不在意这一副躯体的主人是谁,心底最深处的封印更是在一次次欢腾的愉悦之中,悄悄消失……
他抛弃了教义和信仰,决定放纵欲望。
不管让他沉沦的到底是爱丽丝的灵魂,还是特洛的躯体。
一切的一切,全部留待明天再说。
夜已深,月西沉,他的心与灵魂也跟着魔魅的夜晚堕落……
第六章
微风轻轻地吹拂过白丝窗帘,筛落点点阳光,令正在睡梦中的特洛紧蹙着眉,烦躁地挪了挪身子,欲逃避那恼人的光芒。倏地,一只温热的大手适时替他遮去光线,停在他紧闭的眼眸前,让他再度安适地躲回幽暗的梦乡,贪恋片刻的睡眠。
奥德赛灰绿色的眸子里,有着令人读不出的思绪,他径自瞅着特洛摄人心魂的俊脸。
天,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爱丽丝说她的魂魄附在特洛的身上,这到底是真是假?
可是尽管如此,他也不该碰他,毕竟这是特洛的躯体,是一副完全男性的躯体,他怎能做出如此罪恶的事情!?
天,有谁会愿意原谅他?
待特洛醒来之后,他又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一切,他又会相信他吗?
说不定特洛会以为他对他有意……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能让特洛以为他对他有意思,况且……
奥德赛一想到自己的一时错误将可能会引来严惩,而他对于信仰的坚定度也将受到考验,便觉得浑身发颤,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他一直不愿弄清的混乱思绪。
他急忙起身,迅速地套上长裤,可还来不及穿上衣裳,身后便传来特洛的暴吼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
特洛有点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赤裸着身体,不禁怒目看着眼前那一位背对着他、正急着穿衣裳的男人。
“奥德赛,你最好把话说清楚!”特洛强自镇定,将赤裸的背抵在微凉的床柱上,任丝被滑落在腰上。
若说他不懂现在的情况,那便是他太矫情了。
房内淡淡的男性麝香味,正充斥在他的鼻息之间,甚至可以让他猜想到昨晚的情况。
他的热情全数倾泻在他的体内,此时此刻,他的身体甚至还会因此而泛起麻的涟漪。
“我……”奥德赛伸手抓了抓杂乱的褐色长发,神情不安地旋过身子,望着一脸冷然的特洛。
这事说来话长,要他如何能把一切说清楚?
“说不出来?”特洛不悦地将湛蓝色的眼眸眯成细线。“倒不如换个话题,不知道你昨晚可感到舒畅?”
该死,他确实是爱男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任何一个男人,或者是别人可以趁他昏睡时随意触碰他的身子。
偏偏奥德赛确实拥有令他心醉神迷的躯体……
原本该是生气的,但一见到他曾经十分想望的结实身躯,看到那有如经艺术家雕琢过的肌理线条,不禁令他闪神。
该死,早在几年前,他便已经中了他的毒不是吗?
若真要他斥责他的话,未免也显得自己太矫揉造作;但若是不斥责他一番,却又一口怨气闷在心头,让他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简直快要闷死他!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他得先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你!”奥德赛为他的口无遮拦为之气,可偏偏他说的是事实。
“你什么你?”特洛没好气地站起身,一点也不在意自个儿一身的赤裸。而他毫无赘肉的身躯落在奥德赛的灰绿色眼瞳里,漾出闪闪惑人的波动。“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你凭什么对我发你的少爷脾气?”
特洛毫不客气地指责着,慢条斯理地找出自个儿的皮裤,慢慢地套上一双修长的腿,似雪的肌肤在洒落的阳光之下,变得有点虚幻;若他不开口,他真是像极了落入凡尘的天使。
但看在奥德赛的眼里,他是个堕落天使,是个黑天使,更是诱惑他犯错的恶魔!
“我不是对你发脾气,我只是……”该死,他就是说不出最妥善、最委婉的话,向他表示他的歉意。
可这种事是容得了道歉的吗?
“只是深刻地明白女人与男人之间最大的差别是吗?”特洛冷冷望着他,眸里有着浓浓的嘲讽。是的,他愿意承认他是爱着奥德赛,但……那是在他娶了爱丽丝之前!
自他从他身边抢走爱丽丝之后,他便开始恨着他,更开始痛恨爱丽丝的存在;然而,他同时也愤恨着自己的灵魂为何如此不完整,为何身为男人的他,却不断渴望着另一个男人的躯体与爱抚?
“我只能说抱歉。”到了最后,奥德赛依然选择最差劲的办法,对特洛说出他的心情。
他是后悔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犯下这种错。然而他会这么做,全都是因为爱丽丝的灵魂依附在他身上,牵引着他的不是吗?
“毋需抱歉!”特洛烦躁地打断他的道歉。“若是我莫名其妙揍了你一顿之后,再对你说抱歉,你会原谅我吗?”
他要的不是道歉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而是……
“会。”奥德赛十分地笃定,灰绿色的眼眸漾出另一种复杂的色彩。
特洛惊诧地瞅了他一眼,随即挑了挑眉,任湛蓝的眼眸益发深沉,仿若深不可测的海底。
他无力地露出苦笑,随即扣上裤头上的腰环,套上微绉的丝质衬衫,走到他的面前。
“我要回罗穆鲁斯堡去了。”
若是给了他的心他能一并还给他,还给他一份完整的灵魂,他会毫不犹豫地揍他一顿,但……那是不可能的。
心是他给的,情是他给的,就连一半的灵魂也是在他不知不觉中,随着爱意的释放而到了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去。但这爱不会在奥德赛的身上,因为他是一个最虔诚的教徒,只会将他当成恶魔,而将他驱离到离他最远的角落去,冷漠地不看他一眼。
当初他知道他喜欢男人的时候,他眼中的惊愕与悚惧已伤人地刺穿他的心,即使想要假装不知道,却又为难了自己。于是他便更加地任性,以极高的姿态俯视着他,同时告诉他,他一点也不爱他!
谁知心底泣血的是他,夜夜悲诉的是他,为爱疯狂、为爱失落的全都是他!奥德赛置若罔闻,将他远远地抛离他的身边,径自爱着爱丽丝,疼惜着她、呵护着她。
对,他必须远离他,远离这一个令他心神俱碎的地方……
“不,你得留下来!”
当特洛走到他的身边时,奥德赛下意识地将他抓住,如此的急切,伴随着心痛。是因为特洛打算离开他,才会惹来这抹愁绪?但他旋即快速地否认这一切,不对,他只是为了爱丽丝。
“为什么?”特洛迎上他的视线,望着映在他眼瞳之中,渴求与乞怜的自己。
是的,他仍奢求他在意他,无奈,人便是这么的傻,这么愚蠢的执着,不到人生的最后,没有人愿意洒脱地放弃有可能得到的一切。
“因为你的身上有着爱丽丝的魂魄!”不知为何,奥德赛此刻竟觉得自己有点动摇。
相对的,他在特洛湛蓝瞳眸中,看到的是不知所措的自己、徘徊不定的自己,他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感觉到心在动摇。
“你说什么?”特洛瞬地瞪大瞳眸,眼中浮着挫败、荡着哀戚,不敢相信他话中的意思。
“昨晚我会拥抱你的身体,是因为你的身体之内有着爱丽丝的魂魄,所以我才会难以自制……”奥德赛别开眼,不敢再看向他。
“够了,懦夫,我知道你是个懦夫,你用不着用其他的借口否定你拥抱了我这件事!”特洛嘶声悲斥,双眸沉痛地浮现血丝。“你若是不愿意承认这一切,若是觉得无法向你的天主提出忏悔,你何不将一切过错都算在我身上,反正我的身子早经肮脏得见不得人,我也不在乎再被染黑一点!”
脱离奥德赛的钳制,他掉头便决定离开这里。
奥德赛的话太伤人,伤得他几乎无法再正视他的眼睛;他是在侮辱他,是在抹煞他的存在!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眼却能穿透他,看到一缕早已经不存在的灵魂?
够了!再多贪得无厌的奢求,只会变成一道道的利箭反噬他的心,戳得他遍体鳞伤……他已经受够了!
“我不是懦夫!”怒气在他的心底急窜,他再次握住特洛的双手因愤怒而失去分寸,力道之大在他雪白的手臂上留下瘀痕。
偏偏特洛硬是咬牙,不吭一声。
“你如果不是懦夫,当年就不该在偷吻我之后,反而推说是恶魔的诱惑;更不该在此时,拥抱了我的身子,又推说是爱丽丝的魂魄作崇!”特洛将潋滟的眸子眯成一直线,嘴角不悄地扬起一抹冷笑。“我知道我的存在,我接受我的存在,我不像你,只会愚蠢得直喊着上帝保佑你!”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乱了、乱了,他就知道自己不该再接近特洛,如今所有他不愿再回想起的记忆,一古脑儿的在他的脑中涌现,昨夜激情的画面停留在他的脑海中,啃蚀着他的灵魂!
他需要爱丽丝帮他镇压他不安的灵魂,帮他抚平他狂乱的思绪,好让他不再受恶梦缠身,不再受恶魔诱惑。
那一段年少轻狂的事,他不愿再提,而现在,他必须找回他的爱丽丝,找回镇定他灵魂的爱丽丝!
“是真的,请相信我,若不是爱丽丝的魂魄回来,依我的信仰,依我的道德观,我又怎会做出这种事?”奥德赛管不得说出的话会像是一场飞雪,淹没特洛仍残存的一线恋栈的心,只径自急切地说出他的想法。
未来如何他全都不管,会遭人如何唾弃,他也不想知道;现在,他只要爱丽丝,他的灵魂才得以平静!
特洛冷冷地瞅着他,暗自舔舐着心头因绝望的疼痛而渗出的血,是啊,认识奥德赛的时日已经远超过和他相识之前的岁月,他岂会不明白奥德赛的心?也因为如此,他才会放弃爱他……“那你打算如何?”
“我要你待在埃尼阿斯堡。”奥德赛斩钉截铁地说着,像是军律般不容他人反驳。
“我待在这里做什么?”特洛挑高浓眉,讪笑两声,眼瞳之中净是戏谑的光芒。“难不成你要我每晚上你的床,假藉爱丽丝的名义,以掩护自己不道德的行为?”
特洛的言词冷厉无情,霎时令奥德赛无以抵抗;他只想着要爱丽丝出现在他的身旁,却没想到另一个层面。
留下特洛,对他而言,不啻投身于人间炼狱……
“我没有这么说,更没有这么想过,我要的只是她的魂魄陪伴在我身边。”奥德赛敛下眼,想着这之中的利害关系,再推算着可行性,立即做下决定。
“我要你待在埃尼阿斯堡,直到爱丽丝不再出现为止;而在这一段时间里,我会给罗穆鲁斯堡无限期的资金援助!”
特洛的心像是被人紧紧地揪住,随意的拉扯,刹那之间,他只觉得反胃!
他多么不愿意自他的口中听到如此市侩而无人情的说法,可他当年不也是以这理由娶走爱丽丝。
是的,他是个世袭的男爵,但是拥有爵位的同时,并不代表他也拥有一位贵族所拥有的财富与领地!
他被夺去教徒身份之时,他的爵位便被教皇收回,包括他的田园与领地,然,他一点也不后悔,后悔的是——
不该铸成大错,使他得吞下自他口中吐出的讽刺言语!
算了,无论他怎么伤他,他会以十倍的痛苦回赠给他!
“我无所谓,就算会用到我的身体,我也不在乎。”特洛掩住心伤,妖娆地勾起一抹笑。“但是……奥德赛,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你想保有的是什么,而惧怕的又是什么?若是你觉得动了我的身体并没有违背教义的话,我也会义不容辞地帮助你!”
撂下引人深思的话,特洛便整了整破碎而狼狈的衬衫走出他的房门,独留他慢慢咀嚼话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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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罪吗?
奥德赛坐在爱丽丝的墓碑前,一次又一次地问着爱丽丝。
他不知道在自己的心底深处,是不是真如特洛所说的——他是假藉爱丽丝的名义,自以为是且为所欲为?
他不知道,他有点迷乱了,所以他只能懦弱地寻求爱丽丝的慰藉。
“你何不问我,答案可能会来得快一点。”特洛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径自谈起奥德赛最不愿回想的陈年往事。“我记得在这儿旁边有一个圣坛,而前方这一排房舍的后面便是咱们以前读书的地方,是不是?奥德赛。”
他刻意压低声音,带有一抹诡魅的甜柔,荡漾在奥德赛的四周,仿佛只要他呼吸,便无法不被他吸引,就像当年……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奥德赛刻意忽视他的话,闭紧自己的眼眸,就连呼吸也轻缓小心,怕是一个不留意,便会让自己受了诱惑。
只要一感觉到他的存在,便觉得灵魂在顷刻间趋向于他的身旁,牵引着他走入特洛仿似恶魔般的诡谲柔媚中。
“你要我留下,不就是为了爱丽丝,可我又不知道爱丽丝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我只好跟着你,等着爱丽丝出现。”特洛云淡风轻地说着,颀长的身躯突地来到圣坛上。“记得,爱丽丝若是出现了,要她留封信给我,让我知道她好不好。”
“你在做什么?”
望着特洛的身影,不知为何,奥德赛竟紧张起来,胸口有一股难以解释的闷痛,于是他立即站起健壮的身躯,走到他的身后。
“怎么?”特洛跪在圣坛前,湛蓝的眼眸里净是诡魅邪佞的气息,不禁令奥德赛心头一震。“我的身体太肮脏,所以不允许我进到圣坛里向上帝祷告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况且你的身体一点也不脏,不要再说这种自贬的话。”奥德赛不自在地别开头,不愿听见他贬低自己,因为……那仿佛也在诉说着他和他犯着一样的罪。
特洛是脏了,他也一样无法纯净。
“身体不脏,怕的是灵魂脏了……”
特洛喃喃自语着,闭上了魔魅的眼眸,像是祷告一般。
望着不再言语的特洛,奥德赛盯着他俊俏的侧脸发起呆来;他的眼睫卷翘而浓密,鼻子更是英挺端秀,微抿的唇亮红诱人,像是邀他品尝般魅惑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