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队列之中,看着前一刻还在嘻笑的将士全变得严肃认真,那股让人无法不跟着肃然的气氛让宇文凌烈与璨冀觉得连心都紧了起来,从来都是以高人一等眼光看着下面的两人,首次感受到了与众人一同呼吸的相融感,两人手心也不由冒出汗来。
「两位小兄弟第一次参军,一会可要好好表现啊!」
两下重力拍在璨冀跟宇文凌烈的肩上,在焦将军宴席上看到过的将领擦身而过,率先向着校场上的马匹而去。
璨冀与宇文凌烈互换一个眼色,也跟着大队各自领了马,跃上马背,放眼校场上,所有人几乎都整装备发了。
摸了摸马鞍上配备的弓箭,宇文凌烈眉宇不由暗暗皱起,这东西自己可从来都不上手啊!
「众将听令,现每人绕校场溜马一圈,然后以急速向标靶射出十箭,权当热身,切不可胡乱伤人,违者重惩!!」
听着号令兵的指挥,原本只是在原地踏步的马蹄慢慢扬了起来,随着一个将士的冲出,众人也放开马绳让烈马扬开四蹄在宽敞得望不到边的较场上奔腾了起来。初晨的阳光柔和并不刺眼,璨冀与宇文凌烈小心地操控马匹与别的士兵保持一段距离,在已经扬起漫天尘土的沙地上跑着,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好玩,平常骑马飞奔的他们难得要这么小心翼翼的控马,这也是一个难得的经历吧。
才想着,就已经听到箭簇划破长空的声响,抬眼望去,好几个穿着将领服饰的人已经弯弓射箭,连续不断地拉弓声听得人心情烦躁,人也不禁沸腾了起来。
策马上前,宇文凌烈弯弓搭箭,连发三簇,稍后定神一看,只见那靶上自己射过去的三箭插在外圈上,与那应该是目标的靶心相距甚远,这距离看得宇文凌烈一阵皱眉,果真是太久没练这东西了!把弓抛至右手,宇文凌烈侧头看向璨冀,脸上泛起点点羞红。
璨冀一笑,催动马匹快行,手也俐索地连发三箭,只见箭箭正中靶心,在那外围插满箭羽的靶子上特别明显,身旁众人一阵惊呼,璨冀更是自傲地举了举弓,随着跨下马匹的前进,一气又连发了七箭,箭箭正中沿途靶上的靶心,场上不由赞叹纷纷,璨冀得意地朝宇文凌烈笑了笑,难得有样东西能赢这武林高手。
「哼,你就是这马上功夫比我厉害!不过我可不是省油的灯!」拍马上前,两人又绕起校场奔驰起来,宇文凌烈看着绕到兵器架上挑出长矛舞动的璨冀,他也不甘示弱地拿起了樱枪,两人开始浅浅地比划了起来。
看着两位新加入的将士如此有兴致,其他纷纷在马上扬威过的男儿自也不甘示弱,策马上前挑出自己合适的武器,便与同伴互相拼斗了起来,场间兵器交错之间源源不断,一时间校场上士兵们你来我往,热闹非凡。
就这样,由初晨转至暖阳,等号令兵叫停时,巳时已过。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璨冀环看四周,只见众士兵早已纷纷落马歇息,仍旧在马上训练撕杀的就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人了。
「好兄弟,身手不错嘛,耐力也强!」混身被汗水打湿的男子骑马行了过来,拍拍璨冀的肩,一脸和善。
「还好!以前曾经训练过,只是没想到这样连打一个时辰,会这么的累啊!」在最初那一拍的僵直反应后,璨冀回头示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在前几天那酒席上这人所报出的军职并不低。
「大人该做如何称呼呢......?」
「他是焦将军手下的副将,孟仓德。我没记错吧!」答话的是已经跳下马来的宇文凌烈,伸手把璨冀也拉了下马,两人仰视在马背上显得格外英姿飒爽的男子,却没有丝毫弱势。
孟仓德大笑一声,也跳下了马匹:「怪不得焦将军要我们好好看看你们二人,果真是少年英雄啊!不过这杀敌可不像平日那些游戏玩意,此刻才练了一个时辰,晚些还会再练一个时辰。而你们正好就是被分派进我那小队里了。我可是先声明了,到时两位小哥累垮了,本将是不会把你们抬回将军府上去的!」
「抬?孟大人太小看我们了,这点小累,我们还不放在眼里。一会还要练习什么,就尽管吩咐吧!」宇文凌烈口气加重了三分,这将领可真瞧不起人,才进军队第一天,他就恨不得自己出丑了?
「凌烈!」看到孟仓德脸上神色稍稍黯下,璨冀立刻开声止住了宇文凌烈的挑衅,「孟大人,以后还请多多看照。我们兄弟俩来到军营的目的只为守护家园,并非为那功名而来的!如若孟大人以后有什么差遣而兄弟能效劳的,凌冀我一定不会推辞,愿为大人效鞍马前。」
孟仓德看着眼前打圆场的男子,心里不由对他大有好感,年纪比较小的似乎处处爱强出头让人有些忌惮,可这感觉让人温润可亲的男子倒是值得一交的人物。能这么快便看清自己在乎些什么,这洞察人心的能力,如不揽至旗下做友,便迟早会是自己的敌人。
「既然凌冀兄弟如此诚意,孟某又怎好拒绝呢!一会,凌兄弟便好好跟在本将身后,看看我们平日的训练是如何的吧!」
声音放柔了下来,孟仓德牵马向着校场一角前进,而璨冀与宇文凌烈相互一望后,也依样牵马向那围成圈的士兵们靠拢而去了。
「这人爱好功名,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物......」低声谈着,宇文凌烈俊颜挂上桀骜的表情,更是让人觉得此子不可轻易接近。
「的确,只是这人虽然对功名看重,但却非是轻易就能迷惑之辈。在以往焦将军上报的捷奏中,这孟仓德的大名可是响当当的,是焦将军的左膀右臂!」
终于想起之前所看过的孟仓德功绩,璨冀脸上添了几分慎重:「这人应该对焦将军了解颇深,我们还是寻个机会好好地探问一下吧,也免得冤枉了好人!」
「说得是,那这重任可是要交给你了!我的凌冀大哥,拿出你那蛊惑人心的魅力来吧!」偷笑着,宇文凌烈闪过璨冀横扫的肘子,大步先行进入了那个以后要呆好一阵子的军队当中。
◇◆◇
胡乱吃过晚饭,坐在焦府为他们准备的客房里,宇文凌烈不由伸了伸累极的筋骨,顺便踢了踢已经瘫软在床上不肯再起来的璨冀:「是不是累瘫了?一连好几个时辰下来,这样再操上几天,我怕你吃不消啊?要不要想个什么法子让你脱身啊?」
见璨冀没有说话,宇文凌烈拿起汗巾浸软了巧劲丢到璨冀脸上,自己也一头栽进刚刚盛进来的水盆中,即使是练功,他也很少这样累过,呆在马上两个时辰,两腿又麻又酸,结果到了申时,居然还要来一场大比试,如果不是有内力撑住,怕是自己也瘫倒在床上起不来了吧......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打仗是这么辛苦的!真是累死我了!」任由冷冷的汗巾在脸上贴了半晌,璨冀才勉强坐起胡乱擦了把脸,然后把已经脏黑的汗巾丢回给宇文凌烈,「以前就算练功,也是适可而止,哪用像今日这般不断操练,还要跟那些力大无穷的家伙比试,如果不是在龚盟主里修练几个月,我怕我是真的要退回去了。」
「哈哈哈哈,这样子你们就觉得累了?这还是轻松的呢!」一阵豪爽的笑声突然插了进来,一惊过后的两人立刻坐了起来,看着踏进门的焦将军,不由站起迎接。
「焦将军......」
「焦将军!」
「坐下,坐下!」焦晋霄按下两人,也一并坐在了厢房的椅上,「孟副将刚还称赞你们二人呢,他说你们身手不凡,绝对是可造之材。他还要求让你们正式归入他的管辖之内,以后如若有何战功再行提拔,你俩意下如何?孟副将自来这里后,出战数百场,立下建立功勋无数,以后若是回朝,定又是一名威武将军,你们跟在他身边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看似商量,却在最后一句让璨冀与宇文凌烈明白,这是已成定局的事实,两人不由在心里冷冷一笑,口头称是,脸上硬装出一幅恭敬表情。
看到两个小辈如此乖巧,焦晋霄也是欣慰非常,大方地又许了这两个看来似乎累瘫的青年一日假期。
「你们刚到便遇上了军中百日一次的选拔。将士们已为这日准备良久,你们却只是新手,却要跟着这样连番折腾,身体自是吃不消了。如今你们的归属也已定下,明日过后便要搬到军营去居住,所以身为师伯的我便稍开一下方便之门,你们二人明日就好好歇息一番,日后可要尽忠报国,光耀门户,让我这个做师伯的也沾光一下啊!」
笑着摸了摸已经长着密密须根的下巴,焦晋霄似乎有些不习惯那刺手的手感,停顿了一下,便放开手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谢过焦师伯为小子二人如此细心安排,日后如若凌文能飞黄腾达,必定不会忘了师伯的!」宇文凌烈拱手一掬,傲气凌然地站在门边送焦晋霄出门,焦晋霄见状摇头一笑,便要踏出门外了。
「焦师伯,此番前来除了要投奔麾下为国效力,小侄我还带来了掌门师父的书信一封。掌门师父曾经说过,要等我们以真实实力让师伯留下我们,才可把此信交给师伯。同时,也请师伯回一句口信!」
「口信?」原本想伸手接过璨冀翻找出来的书信,可听完话后,焦晋霄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好一会,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的他才接过书信,用力摊开一看,只见洁白的纸上空无一物,连半点墨汁也没有沾到,焦晋霄一愣,猛地抬头看向璨冀,却见璨冀仍旧一幅和煦笑颜面对着他,没有丝毫异样。
「这个......」
「掌门师父说你一看便懂得这信里的含意,如若师伯没有印象,那便等师伯想起来了再告诉侄子,好让侄子复命成吗?」
「也好!看我这脑袋,年纪大了,总有些忘事!那我先回房去了!」焦晋霄勉强一笑,用力拍拍后脑,大手把信紧抓手里,便不再寒喧直接向院外走去了。
看着焦晋霄远去的背影,宇文凌烈意味深长地笑了,肩膀一撞仍旧笑得和煦无辜的璨冀,两人交换一个眼色,便双双瘫回大床上,不管如何,此刻该是他们休息的时分了。
◇◆◇
清早醒来,摸索着到井边打来两桶凉水,宇文凌烈俐索了洗过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这才又打来两桶水准备给仍旧睡得不知时晨的璨冀净身。
伸手拍拍熟睡的脸庞,宇文凌烈侧坐一旁,饶有兴致地等着璨冀醒来,可是一推再推,手掌的力度再加了三分劲,那闭得紧紧的眼眸依旧怎么也不肯睁开,无意识抬起的手只是拂了一下打扰到他睡眠的东西,便又继续沉睡下去了。
「璨冀,璨冀......」不敢大声叫唤,宇文凌烈坏心地把嘴贴近璨冀的耳廓唤了几声,看到他仍旧不醒后,突然一口咬了下去。
「哎哟!!」
最敏感的部位被人狠力一咬,璨冀立刻弹了起来,一手捂住发烫的痛处,两眼忧怨地瞪向袭击他的男子,那嚣张的笑意完全没有掩饰,直笑得他心浮气躁。
「你就不能温柔地叫我起来吗?」
好不容易等耳朵的疼意散去,璨冀劈手拿过宇文凌烈递给他的干净衣裳,转身走向了房里的屏风,只见两桶干净又稍稍冒着寒意的清水正整齐地放在屏风后,璨冀心甜地笑了,扯下挂在一旁的汗巾,将就地洗了起来。
好一会,原本一身邋遢的璨冀总算又回复了贵公子的模样,整理好衣衫,又梳洗完毕,他这才站出屏风外,让宇文凌烈打量个仔细。
「如何,我这样子还有几分风姿吧?」
撇撇嘴,宇文凌烈也站起来扫了扫衣服的皱褶:「别忘了,论风采,我这『弟弟』绝对远胜于你!」
甩头先行出了门外,那傲气的模样让在庭院间打扫的仆人都不由会心一笑,这两位客人中,就数这个凌文傲宇非凡了,以后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璨冀无奈,急步追着那快要走到大门的宇文凌烈,嘴里还不断唠叨着一些『要收敛啊!』『要客气啊』的语句,听得仆人们又是一阵摇头,看来这个温和的凌冀真是制不住他弟弟啊......
走至将军府大门,璨冀刚好追上已经一步踏出门外的宇文凌烈,两人齐齐踩在街上,又同时回头看了看那张高挂的『将军府』牌匾,最后哈哈一笑,挽肩前行,就不知道他们这对『兄弟』在旁人会是何等评价了......
◇◆◇
快步绕着市镇走了好几圈判定没人跟踪,宇文凌烈才领着璨冀来到一家非常隐蔽的农家门户前,站在小小的屋檐下,宇文凌烈并不急着敲门,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再次确定没有异象后,他才与璨冀双双推门而入。
踏进原本还称得上空旷的小院里,只见一条条布条挂满了院中,而坐在院中一头是汗的小孩双手不断搓揉着已经渐渐洁白的衣物,听到推门声警觉地抬头,看到是这两人进来,这才放松了脸皮,开心地喊了起来。
「两位凌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家大哥伤好了没有啊!」璨冀上前摸了摸小孩变得有些圆润的脸,「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大哥快好了!!真的是太谢谢两位哥哥的帮忙,如果不是两位哥哥把明珠送出,我大哥根本没有机会痊愈的。」
「这也是我们有缘,看来那张方子没有骗人。看起来那么严重的伤势,居然在短短十数日间大有起色,开这方子的人必定是位高明的大夫。来,我们去瞧瞧你家大哥伤势康复得如何?」
一手拖起小孩,璨冀并不理会宇文凌烈的不赞许,亲切地挽着那手步进通风良好的房间里,往日重重的药味已经开始淡去,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上次布条缠身的男子此刻身上也只余下几处溃烂伤口,其余露出的皮肤泛着淡淡粉红,病情看来大有好转。
「岷大哥,我们兄弟来看你了。」关切地步近床边,璨冀轻轻叫唤着,男子闻声睁开清明大眼,只见一个身穿公子服饰的温和青年站在自己面前,眉宇间蕴含的温和与平静让人看着便不由心跟着愉悦起来,似乎带着魔性的双眼奇异地让人产不出一丝的怀疑,仿佛只要跟随着他,这世间再找不到痛苦。
「冀......公子?」迟疑了一会,男子发出声响,人也有了动作,似想挣扎下床......
「岷大哥不用多礼,病情才稍好些可不宜这样动作,况且我跟岷鸿甚是投缘,更是无需这样见外。」大手按下男子,璨冀自在地坐在了床边,而宇文凌烈也搬过凳子蹲坐了下来,一手揣过赖在璨冀怀里的小孩岷鸿,大有长谈之势。
「两位公子是想问在下的身世是吧?」久未发音的喉咙让话声显得有些模糊,不过在岷鸿乖巧地递来茶水后,总算开始清朗了起来。
「正是。自那日见过大哥后,我们兄弟俩也请人查了一下大哥的身世。这里请饶小子们的大胆,实在是......」
「...我明白的,我这样出现在两位面前实在是太过突然,况且需要的药引实在是太过不寻常,自然是让两位生疑了。就不知,两位查出了什么?」
查出了什么?
宇文凌烈跟璨冀对望了一眼,迟疑了下,宇文凌烈才接口:「没有,我手下自问也是通四方的人物,可是岷大哥竟似是平空出现,岷鸿的身世倒还能查到七七八八,就是......他似乎没有任何亲人在世才对!」
闻言,岷鸿身体一震,捧着喂给病人喝的茶碗不由抖了抖,声音也不由尖了起来:「他是我大哥,他就是我大哥。」
「鸿儿,放心吧,这两位公子不是要加害我的人。」明白小孩心里在担心什么,床上的男子伸出手拍了拍小孩的手臂示意他放心,「两位果然本事,其实不用为查不到我的身世而沮丧,如若真的能查到我身份,那倒是怪了呢!」
笑笑示意男孩扶起他,男子靠坐在墙边看着床边的璨冀:「璨冀二皇子,你可还记得我呢?我们曾经见过面呢?」
「什么?」
「你知道他是谁?」
「皇子?大哥他是......」
一时三把惊诧的声音争先恐后响起,璨冀又惊又疑地看着眼前这名男子,他竟然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止二皇子,宇文凌烈,天下第一才子,我也曾见过你啊!」
不仅抛下一个炸雷,男子又继续冷静地丢下另一个震憾,宇文凌烈完全没有料想到眼前这名男子除了璨冀居然还能认出自己,手腕一翻就要擒住男子的手脉逼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