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就是没出现,不定是下楼用膳了。」
「不可能,月姑娘的性情我懂得,难得有人能被她整治,她向来乐于用来消遣,如今我们醒来,以她的武功不可能不知晓,不出现,说明事情有变。下楼打听一下,别显了自己的身份,如今的你我皆是伤员,不能轻易动武。」幷没有说出自己武功被封一事,龚擎眉头更显严厉,能让月姑娘不插手的事往往是大事,这回,又是谁设局?
见龚擎说得言之凿凿,陆慎言答应一声便下楼打听去了,察言观色是他的强项,只是一下楼,他便敏感地发觉其中的不对劲。
刻意忽略几个明显是江湖人的打量眼光,陆慎言假装点菜,慢慢地凑近了坐在门边的掌柜。
「掌柜的,这气氛好凝重,是否发生大事了?」
「这位客官有所不知,这前面的荒芜之地发生了命案,有人在那找出了好多尸体,闻说是江湖上杀人如麻的恶人龚擎干的,连少林三大高僧想去降伏他,也反被他杀害了,如今是人人自危啊!」
听到「杀人如麻」的形容句,陆慎言瞪大双眼,不敢置信之极!轻咳两声,压下心中想反驳的语句,陆慎言又问了:「那这恶人如今何处?」
「闻说他与一名陆姓少年走在一起,你看,那些全是要来抓拿这两人的江湖侠客,刚刚还在问我,这客栈有没有这两人投栈呢?幸好客官你们是四人投的栈,即没有龚姓陆姓,又有女眷,不然怕被他们怀疑成那陆性少年了,听他们形容,感觉还真有些相像!」
「开什么玩笑,我姓月,与我姐,我两位哥哥一起投的栈,若他们将我们当成是那杀人如麻的恶人,也来个乱砍一通,这还得了!」
大声反驳,果然看到江湖人的打量眼光消失大半,陆慎言收敛得意神色,又以众人听得清的音量问道:「如今我姐与我大哥到哪去了,怎么我与小哥睡个午觉,他们二人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倒是没听两位客官提起,他们有说有笑地离开,应该是到镇上购买些物品吧,相信很快便会回来的。客官可是有什么吩咐,交托给小的就行。」出手豪气自然能得到更周道的照顾,掌柜对那位姑娘出手便是一个金锭,印象深刻,连带也对这四人关爱有加了。
「我小哥与我肚子饿了,点些好吃的菜肴送上来,另外这几日赶路,弄得我们四人一身尘埃,也该清洗一下,你找几个俐索的伙记抬些热水来,先供我小哥与我净身。」一派富家子弟的气派,陆慎言趾高气扬地吩咐着,又将残留的打量眼光打散,至此,没有任何人将他与陆姓少年扯在一块了。
「小的懂得,客官请先回房,我立刻找人照办。」
听到掌柜承诺,陆慎言放心地步上了楼梯,没走几步,又一脸好奇地扫过那些在大堂上吃饭喝酒的侠客,觉得那一批人幷非自己对手时,这才完全放心直上。
一进房门,龚擎便着急地问了。
「如何?是否出现大事了?」
「江湖上杀人如麻的恶人龚擎,你可知罪?」调皮一句,让龚擎困惑皱眉,陆慎言大笑,拉过椅子坐在了龚擎身旁:「那些人找到了被狼抓死的尸体,把那些死因全归于我们,认定人是我们杀的!所以如今,你是杀人如麻的恶人。」
「怎会如此?兽类杀害与兵器下手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伤痕,那昨夜没人幸存么?」
「似乎没有!连少林的三大高僧也死了。」
一听到这句,龚擎如触电般弹起,他一把抓起陆慎言:「慎言快走!这是一个阴谋!」
「什么?」不解地看着龚擎如临大敌的模样,陆慎言等待龚擎解释。
「不管有没有狼群出现,不管最后我们有没有杀人,昨夜那一群侠客及三位高僧都注定会被『我』杀害!死了一个骆帮主,还能让我辩驳余地,死了这么多门派的人,甚至连少林的高僧不也放过,你认为我在武林还有活路么?」
「这,怎么会......」
想不通为何有人如此狠毒,竟杀害这么多人来借祸龚擎,陆慎言只觉身上一阵发冷,只要想到,如今的龚擎在江湖上已成人人喊杀的对象,他便忍不住心里满腔的担忧。
「难怪她会跑,她必定是不想趟这混水!可她为何不在走前解开我穴道,如今我武艺全失,实在是麻烦麻烦!」快速地穿好衣服,又随手收拾了一下行装,龚擎的埋怨自语一字不漏全被陆慎言听在耳里,他不由地跳了起来。
「你你你,竟失去了......」
龚擎可没有陆慎言这般后知后觉,检查了月洛遗留在房里的物品,发觉仍有可用之处后他拖着陆慎言坐在了镜前:「慎言,你可会假声?」
「嗯?」
「那装个哑巴好了!我为你上妆,让别人认不出你来!」
「啊?」
还是没弄懂怎么回事,但见龚擎手快速地脸上涂涂抹抹,不一会,一个看似像自己,却又面目全非的容貌出现在镜前,陆慎言探手抚脸,还没抚上,便被龚擎拍了回去。
「等小半个时辰便可以动了。记得,如今的你是哑巴!」
「可是我刚喊了酒菜,如果我不出去接的话......别人会起疑,而且我还吩咐了让他们抬净身的水来......」
「是么?」
一楞,完全没料到陆慎言还需正脸示人的龚擎一时也找不到对应之法,这时门响了,一把陌生地声音传了进来。
「两位客官,净身的水来了......」
「怎么办?」
「我去接,你上床装睡!」
「啊?」
不等陆慎言反应过来,龚擎又将他推到床上拿过被子盖好,自己往苍白的脸上添了一层淡淡的脂粉让脸色显得红润后,便站起来打开了房门。
只见房外一片蒸腾,一个大浴桶放在门前,两个高大的店小二正一人一手捧着,只待龚擎放他们进门。
「进来吧!」
发觉没有异状,龚擎放了两个店小二进门,让他们将浴桶放好,又将先提来的两桶热水注满,龚擎打赏了一些碎银,便要两位店小二离开了。
「那如今要怎么办?」
「水既然来了,也是好事,先洗一洗吧,不然怕这几日我们都得连夜逃跑没空清理身子。」
看着热水,龚擎也是忍不住了清澈的诱惑,数来都好几日没打理过自身,如今看到干净的水,混身不由痒了起来。
「那你先洗吧,我来守门!」
跳下床,规矩地端了椅子守在门前,陆慎言饶有兴致地看着龚擎准备入浴。
龚擎闻言原本很是兴奋,三两下脱下外袍,又脱了中衣里衣,眼看就要脱下裤子时,忽然发觉了陆慎言射来的眼光,一顿,他转身看着陆慎言,见其兴致勃勃的双眼,不由有些......
「慎言,虽然你名字不是慎守言行,但非礼勿视,可否烦扰你转过头?」
「啊?哦......」
这时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一直注视龚擎赤裸的上身,陆慎言不由脸上一红,转头不再看龚擎,只是眼对着褐色的房门,眼前还是映出方才所看的景象,两番亲热皆是意乱情迷之态,如今才发觉,虽龚擎长得瘦削,可是身上的筋骨很显力度,也难怪他武艺这么高强......只不过,他的身体也能很柔软地......
想到那消魂之姿,陆慎言只觉鼻腔似乎有液体流出,随手一抹,一手鲜血,他不由有些羞赧地猛擦在身上,老天,自己竟像传闻中的急色鬼......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快来清理一下自身?」快速清理过身体,尽可能不打湿身上的伤口,龚擎穿上了干净的新衣,便叫唤陆慎言准备净身。
只是望瞭望虽自己只是简单清理,仍旧显得脏污的水,龚擎又道:「还是叫人来换过水吧。」
「不用了,反正只要能洗一下身子便行,况且我们不能久待,还是速战速决的好。」说着,陆慎言站起脱下外衣,就要准备继续脱下其它衣裳,这时房门又响了。
「客官,菜肴来了......」
第九章
有了前一回的经历,龚擎示意陆慎言先去清理,由他去应对,养足力气再逃跑,的确也是一件乐事,肚子还是需要填饱的。
这样想着,龚擎打开房门,就想接过店小二手里的饭菜,只是手伸出去了一半,复又停下了。
「何时客栈竟卖起生冷的饭菜来了?这样的待客之道可不好啊!」
一语点破,换来碗盘摔破之声,一直低头充装店小二的人手腕翻转,竟是一把匕首刺出,急如闪电。
虽没有了功力,但招式跟反应力仍在,龚擎瞬间闪过刺来的匕首,手立即拉过门扉来挡,险险挡下了刺客的第二次杀招。
听到动静披上外衣奔来的陆慎言接下了刺客的第三次杀招,狠辣的招数一下子便封住了刺客的喉,将这名来势汹汹的杀手扯进门里,两龚擎迅速关起房门。
「方才的动静怕是会惊到了下面的人,我们不能再呆了,立刻离开!」
「好!」
抓起行囊,陆慎言一手劈晕刺客,一手扯住龚擎就往窗外跳出,只听到跳下楼那刻,无数脚印声纷纷冲进房里,陆慎言与龚擎心里一凛,脚一踏到实地,便即刻向小巷钻去,这才算勉强逃过了一劫。
七拐八转,见路便行,遇小巷便钻,好不容易才算是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民房,陆慎言奇怪地望着龚擎敲门,然后低声下气地求宿,直到屋里的人首肯了,两人才重新有片瓦遮头。
「为什么我们不立刻离开这镇上!」
「晚上目标太显了,能确认都不必确认就派出刺客,可见暗地里一直有人注意我们的行踪,只待月洛他们离开便下杀手!」
「那是说,我们还有另外的敌人!」
「错!是我有另外的敌人,慎言,你是无辜的,立刻远离我,尚可保你一命!」即便是相当喜欢有陆慎言陪伴的江湖生涯,但如今人命关天,龚擎开始游说陆慎言的离开,「你离开我,尽力帮我去查谁是陷害我的凶手,以证我的清白!我不希望被我爹娘附以厚望的名字成为恶名昭彰的名字。」
「你想打发我走?你连武艺都没有了,还想打发我走?」
窝在简陋的草屋里,陆慎言满身的愤慨,对龚擎如此不爱护己身,他实在是想冲过去狠狠摇醒他,若没了性命,即使要查出真相又如何,那都是无意义的事情了。
「慎言......」
「别再提让我走的事情,如今你武艺全无,留你一人,等于取死,我不会这么干的!况且你又知道我独自一人便会安全了?指不定我也在那暗处敌人的目标内。你倒是快想想,若是有人要陷害你,那到底何人最有可疑?有了目标,才好去查。」
三言两语尽显自己决心,陆慎言一副不必多言的神态,也让龚擎放弃再次游说,陆慎言一但倔起来,恐怕与晨鸣的极端不相上下。
唉,自己身边怎么尽是这些一但认定某事,偏十只牛也牵不回来的任性人物,晨鸣是,非语是,连最应因势而就的陆慎言,也是。
「别叹气了,有我陪,你不喜欢么?」才不相信以龚擎如此冷漠的模样会跟一位不喜欢的人嘻哈过日,陆慎言对自己在龚擎心上的位置拥有一定的信心,虽说未必比得上那左大爷,却肯定能与花非语一较高下,花非语死得太笨了,或许他的死能换取一时的在意,可是人生苦短,又有几人能长年累月地只为一个死人而活。
凑上前,细细检查了奔跑时龚擎身上有没有裂开的伤口,却惊见原本该是深入见骨的伤势竟痊愈得极快,陆慎言不由喜上心头,至少,在逃亡里,他能省下一件烦心事了。
「在开心什么?都被人追击至此了,还笑得出来么?」龚擎不解地看着那喜上梢头的眉眼,似乎真遇上什么喜事似的。
「没,发觉你伤势大好,至少逃亡时不必处处注意伤势复发了,我们路径如何,仍旧去雪山找寻异人帮忙解毒吧!」
「还上雪山?」奇怪地望了陆慎言一眼,龚擎这才想起,自己幷没有与陆慎言说明那两人来自何处,一笑,为陆慎言事事将自己挂心而感觉温馨,他探手揉揉陆慎言的乱发:「不必了,月姑娘与寒公子都离开雪山了,我们便不用再上山找寻他们,况且这武艺被封,就是为了治毒,月姑娘怕我毒气攻心,冰塞脉络才如此做法,而幷不是我一夜之间失去功力,只等毒被完全拔清,我自然能恢复过来。」
「真的?」
「月姑娘的医术岂容别人质疑,不说我身上的伤,你身上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了,不然你能到处乱跑也不显累吗?」
闻言低头一看,果真如此,只是服了一贴药竟神奇至此,这月洛可称得上是神医了。
「她便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神医』月洛啊!你别看她相貌长得年青,她年纪足足比你大上十轮有余的!寒公子亦一样。」听到陆慎言暗地喃语,龚擎干脆将月洛身份揭出,他相信陆慎言幷不会是一个胡乱说话的人。
「这......这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人?」良久才算是完全领会龚擎话意,陆慎言惊讶地叫了起来,只是被龚擎快手的掩住了嘴巴。
「小心点,慎防隔墙有耳!」
「明白,只是......我还是想象不出,那两人居然有百岁之龄。难道,这世上果真存在神人?」压低声量,忍不住好奇探问,毕竟小时候,还是对神鬼之说异常相信的,只是年纪大了,反而觉得这世间神鬼全无,有的只是诡测的人心,造就无数心鬼。
「此事你知我知便可,别泄露予第三者,连慎行也别说。」
「那左晨鸣可知?」下意识地比较起来,却见龚擎一副他怎么不知的神态,陆慎言不由有些吃味起来,「你与他虽是关系不好,可也无话不谈啊!」
「胡说什么,当年我与晨鸣躲闪仇家,便是被月姑娘拣回去当个看门童子,后来前任的黑道修罗看中晨鸣将他带走,我也便被月姑娘送进了剑门......过些常人生活。」
一顿下的犹豫让陆慎言异常不快,难得听龚擎提起过往,怎么还能有所隐瞒,只是看他如此顾忌,连自己也不愿说出,看来必定是大事,那......左晨鸣可又知晓?
胡思乱想着,连自己何时被放倒在软香的草堆里也不知晓,直到龚擎躺在了自己身旁,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入眠,他才侧头看向立刻入眠的龚擎。
怎么他都一点也不会肚子饿的,难道是因为修为有别?
郁闷地抱着肚子,陆慎言满脸埋怨地望着身旁那张睡颜,不知不觉,不知不觉,眼也重重地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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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醒来是发觉有一道不善眼光在暗处隐藏,隐隐透出的敌意及杀意让人不寒而栗,即使失去了功力,仍旧相当敏锐地龚擎立刻自睡梦睁眼,环看四周,却又查不出有何异象,只是......
担忧地望向仍在沉睡的陆慎言,若自己真有个不测,这没有闯荡江湖经验的少年又该如何自处,因自己而被全江湖认定也是必除之人的他,若没有了自己保他,他又会被这可怕的人心如何屠割......
远比自己目送晨鸣下山时还要提心,龚擎探手抚了抚那幸福入睡的容颜,首次为外人处处着想,是那两次的肌肤相亲改变自己感观么?这少年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入心底,让他不知不觉生出这么多牵挂来,原来能潇洒纵江湖,却未料到自己还是一头栽进了这泥泞里,一是非语,一是他,让自己翻身不得。
只是「龚擎」也不是能任由别人随便摆弄的名字,敢嫁祸于他,便要有相当的觉悟!
「唉,月姑娘是靠不住了,晨鸣如今找他,怕且会让他以为我回心转意,还是自己比较可靠!」分析着目前形势,龚擎一面警惕着四方动静,一面拆分能用的信息,几番下来已是鶏啼时分了。
虽冬日日升时分较晚,但此时该是曙光将明之际,怎么天仍旧如此的黑?
察觉有异,龚擎谨慎地抽出了不轻易示人的「寒扉」,探出一手摇醒陆慎言:「慎言,外头似乎有人?」
「什么?」立刻清醒过来,见龚擎兵器出手,他也拿起潇湘戒备,「是什么人?」
「不会是友人!你,丢一块小石子击窗,看外面是不是被涂上黑漆了。」
闻语,陆慎言弯身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挑一块大小适宜的小石子朝着窗外用巧劲丢出,只见到一声裂响后,原本该是漆黑的窗显出了点点白光,心一凝,陆慎言转头看向识破诡计的龚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