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离去。
但就在马儿张开四蹄,正要冲出时,斜地里却闯迸一个身影,菲利普连忙勒
住马,而突然冒出来挡住他的去路的人就趁机拉住了马髻头。
菲利普想也不想,一挥鞭子便朝那人的头顶击打下去。
那人闪躲着,脏污破烂的帽沿下露出乱糟糟的红发和一对狡猾贪婪的眼晴。
" 先生,赏我几个钱买面包吧!" 乞丐模样的男人伸出手,企图抓住菲利普
的衣服。
害怕乞丐的肮脏会毁损他漂亮的衣服,菲利普的鞭子击落得更快更凶狠,使
得那人始终抓他不住,只好紧紧抓住缰绳。但是当他的脸被鞭子划过,溅出鲜血
时,他不由得放松了手,菲利普便抓住这机会让马冲了出去。
那乞丐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伸手触摸了下疼痛不已的脸,低头广看,只见
自己手上沾满了血。
他低声诅咒着,强撑着身体要站起来时,却发现自己脚边有个影子。
他抬头看了看来人,看见对方是个品貌端正的青年,从衣着判断也是个贵族。
正当他要伸出手来意欲开口乞讨的时候,对方却主动给了他一个金币。
" 拿去吧!别在这里乞讨,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布洛克说道。
当他在窗口目睹菲利普鞭打这个可怜的乞丐时,便立刻出来要阻止菲利普,
可是当他走到大门时,菲利普已经扬长而去。看着乞丐脸上手遮斑斑血痕,布洛
克着实觉得于心不忍。
他万万想不到,菲利普有着天使般的外表,居然这么残忍……不过是几个钱
的施舍不但吝于给予,还将可怜的乞丐打得满脸是血。
" 谢谢你,先生," 那乞丐笑起来时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黄板牙," 像你这
样的人才称得上是真仁慈高尚的贵族,上天保佑你,别受那个小流氓的欺骗。"
他掂着手中的金币,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 慢着。" 听见乞丐口中的哺哺自语,布洛克叫住了转身要走的乞丐。" 你
刚刚说什么?谁欺骗谁?"
乞丐停下脚步,拿下了手上的帽子。他看着布洛克,闪烁的阵光显示他证思
考着某个问题。
" 没有,先生,我只是希望上天保佑你这样的好人,这世界上骗子很多,而
心地善良的人往往是那些坏东西的目标。"
布洛克看出乞丐言不由衷,似乎隐瞒着些什么,但是,他也没有强烈的探究
欲望,因此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大门。
雪白的冬天降临了巴黎。
剧院里的幕己经落下,门口挤满了马车,结束了剧院里的社交活动的贵族们
纷纷走出剧院,嘈嚷的谈笑声如流水般自剧院门口的阶梯迤俪而下。
布洛克自随从手里接过帽子戴上,和安德鲁一起步出大门。今晚,他是应安
德鲁的邀请而来的,如果不是安德鲁拼命鼓吹,他根本不想来剧院,因为那根本
不是看戏,而是看人与被看。
来到剧院的人们,没有几个是真的专心于欣赏艺术之上的,他们真正热中的
是那一张张嘴里散播出来的流言萤语。
在歌剧上演的时间里。他的耳朵几乎没有听到音乐与歌声,耳边缠绕的只有
安德鲁的喋喋不休。经过了一段时间,安德鲁嘲讽的对象己经不再是菲利普了,
虽然他曾经提了几句菲利普在牌桌上的表现。
据说,菲利普的牌打得相当好,几乎是一流的职业赌徒,虽然他也输,但是
他输的次数比起他赢的次数来是小巫见大巫。这让布洛克不禁要怀疑,菲利普是
不是靠着这个方法来维持他豪奢的花费——菲利普出手阔绰豪爽的消息时有所闻。
这时,布洛克身旁的安德鲁正评论着前一阵子教会散发的小册子里的内容,
而布洛克则张望着街道上来来去去的马车,想在其中找出自己的,却在阶梯正前
方看见艾尔弗雷德公爵的马车驶了谓过来,菲利普站在公爵的身边。
在巴黎,公爵等于是菲利普的保护人。在很多方面,公爵对他相当的照顾,
这是菲利普能在巴黎这么吃得开的原因之一。
布洛克的视线仅仅只在菲利普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的时间,随即飘向街道的
另一端。这时,一盏街灯下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被菲利普鞭打过的那个
乞丐。
只见乞丐拉长了脖子看着前方,布洛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正注视
着菲利普。
菲利普和公爵上了马车,随着车轮的辗挠转动,乞丐那被寒风冻得瑟缩的身
子也跟着离开了街灯下。
他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对菲利普复仇吗?
布洛克想着。
" 布洛克。" 安德鲁推了推发楞的布洛克," 马车来了,你还在发什么呆?
"
" 没什么,只是我看见了一个人……我杯疑他要对菲利普不利。" 布洛克看
着乞丐跟踪着马车而去," 我该赶上去提醒他。"
" 菲利普?你担心他做什么?那个骗子,由他去自生自灭吧!" 安德鲁冷漠
地说道,踩着马车的登阶,毫不在意地上了马车。
" 我不懂你为何那么厌恶他,他得罪过你吗?" 询问着安德鲁,他跟着坐迸
马车里。
" 没有,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那是一种本能反应,就跟我看你第一眼就
喜欢你一样,我是看他第一眼就非常讨厌他。"
安德鲁率直的回答让布洛克笑了,就在这时,他猛然想起之前那个乞丐的话,
无独有偶的,他们都提到了一个相同的字眼——骗子。
布洛克敛住了笑容,安德鲁之前曾对他说过的话开始在他的心里发酵。
" 今天任何一个人捡到了那几封介绍信,都可以宣称自己是菲利普。诺埃尔
侯爵。因为谁也没在西班牙见过菲利普。诺埃尔,就连介绍信的收信者艾尔弗雷
德公爵也没见过他,谁能证明他是真的呢?而丧失记忆这点最启人疑窦,太巧了,
真的太巧了,那些强盗居然只是将他的记忆打掉,而不是打掉他整个脑袋……谁
会相信呢?或许大部分的人都相信,但我可不。"
他们所坐的马车在十字路口左转,和艾尔弗雷德公爵的马车往相反方向驰去,
依照他们的行驶路线来看,公爵要送菲利普回家。
布洛克探头出窗外,在被夜雾昏蒙的街灯下,似乎还可以看见那位跟踪者的
背影。
马车沿着一道雪白的围墙行驶着,里面有高高的白杨树露出高耸的围墙之外,
从树缝间可以看到壮观宅邯的高窗上射出的灯光。马车往前驶了一小段距离后,
在一道雕饰繁复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菲利普下了车,铁门旁有一幢小屋亮起灯光——那是门房的住处,
显然是门房听见马匹嘶鸣声,故点起了灯前来开门。
菲利普对马车里的公爵道了声晚安,公爵的车夫一抖缰绳,将马车驶离。
就在马蹄声和门房开门锁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时,一个身影从围墙的阴影里冒
了出来,吓了菲利普一跳。
" 什么人?"
" 嘘……我是知道你底细的人。"
这道语声低沉而细微,但语句的内容听在菲利普耳里却如同响雷一般。
底细?这两个字窜迸耳朵的当儿,他的心跳摹地加快。
那人移动了一步,半张脸谣出树影之外,暴露出他那头红发和蛇一般的双眼。
" 你不记得我了吗?小路克。"
" 路克" 这个名字一窜迸耳朵,菲利普立刻浑身僵直——那是他的真名。他
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然而,这个人的目的何在呢?趁夜摸黑前来,十之八
九是想以此为把柄勒索他的!
对方低笑了几声," 看你现在成长得这么好,我真是太高兴了,十年前我就
告诉自己,这个孩子长大以后会很有成就……果然我所料不错。"
菲利普快速地检视脑中的回忆,试图想起对方是谁,可是紧张的情绪使得他
一点也想不起来。
正想开口问,铁门却在这个时候开启了一条缝
要是被门房看到他跟一个乞丐说话,或者听去了只字片语,那他的前途就完
了!
不行,他不能让人破坏这到手的幸福,也不想任何人有机会勒索他、分享他
现在所拥有的财富。
" 快来人!有贼!" 菲利普大喊着,同时一拳挥击出去。那人没有防备,一
下子就被菲利普打倒在地。
门房听见侯爵大人的呼喊声,连忙冲了出来,嘴里跟着大喊,好招来其他的
仆人协助。
菲利普扑上去扭住那人的手臂:心里犹豫着是该叫人将之乱棒打死,永远封
住他的嘴好,还是该先制服他,慢慢问清楚他的目的好。
就由于这份心神不定,菲利普一个疏忽,没能将对方的手反转到背后制住,
因而给了对方一个反击的机会,猛然间,那人砖过身来,朝着菲利普的腹部打了
一拳。
菲利普顿觉胃部一阵翻涌,摇摇晃晃地立足不稳。
" 给我打死他!" 菲利普捂蔷胃部,愤怒地喊着。
门房见状立刻赶上来帮手,但是,年逾五十的门房行动迟缓,没能抓住殴打
侯爵大人的贼,反而被对方重重地推开而撞到了墙。
这时,原本想走向菲利普的那人听见有许多脚步声朝着这里逼近,便改变了
主意,飞快地转身拔腿狂奔而去。
" 大人,您还好吗?" 老门房前来搀扶菲利普。
¨糟糕!被他逃了……" 菲利普懊恼地想着,没好气地挥开若门房的手。
" 大人……大人。" 直至此刻,听到呼声的仆人们这才赶到现场。
" 去报案,刚才有个强盗想抢劫我。" 菲利普双眉紧皱,身体泄出微微的颤
抖。
如果那个家伙揭发了他的真实身分,他该怎么办呢?菲利普想着。往好处想,
谁会相信一个流浪汉的话呢?但是,万一有人相信了呢?就算不相信,光是怀疑
他这个侯爵身份的真假,也够麻烦的了……
不过,那个人到底是谁?红发……菲利普巡视着脑海中的脸孔,猛然问想起
了一个人来。但是,不可能是他呀!他所想到的那个人,怎会落魄到此境地?
直到入睡前,菲利普都还在思索着关于这个" 麻烦" 的一切问题。
每天早上起床后,布洛克的第一件事就是拆阅管家送来的信件,然后边用早
餐,早餐后再对那许多信件二做出处理。
然而今天,刚刚才送来信件的管家在不到预定的时刻便又再度进来,将布洛
克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 大人……" 管家面有难色,迟疑了一下才把话说出口," 有个人强烈要求
要见您。"
" 喔?是什么人?" 布洛克好奇了起来,不知是谁能让他那扑克脸的管家露
出这种为难的表情。
" 是…" 是一名乞丐,大人。"
" 乞丐?我不记得我认识这样一个人。他为什么要见我呢?"
" 他不肯说,大人,他只是一直在大门前吵闹,说有极机密的事要束告您,
无论杰蒙怎么赶他、恐吓他、甚至打他,他都坚持一定要亲自见到大人您
" 管家说着,脸上是一派无奈,看来那名乞丐让他一筹莫展。
" ……" 布洛克沉吟了一会儿," 带他进来吧!
他成功地让我对他口中的" 机密" 感兴趣了。"
管家领命退出,过了约莫五分钟之后,管家带着一个脸上有伤、衣服破破烂
烂、身上还有异味的乞丐进来。布洛克认得他——是那个被菲利普鞭打过的乞丐。
" 大人。" 乞丐露出讨好的表情,进入厅里时拿下了帽子。
" 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乞丐捏着手上帽子的帽缘转着,看了眼侍立一旁的管家,意思是说,他不希
望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被第三者听去。
这慎重的态度让布洛克心中的疑惑更甚。
" 他是我的管家,为人值得信赖,我想即使他在旁边,你的秘密也不会泄漏
出去,说吧!"
" 不,大人,我必须慎重,因为我所要说的事,关乎一位" 贵人" 的名誉以
及生命,请原谅我只能告诉您一个人。"
闻言,布洛克从来者的脸上看出,假使管家在场,他绝不肯透露半个字的态
度,便摆了摆手。管家随即退出。
那名乞丐注视着管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并且关上了餐厅的门以后,他清了
清喉咙,说道:" 大人,在此我要先斗胆恳求您相信接下来我所要说的话,没有
半句虚言,这件事或许骇人听闻,但是,我可以发誓我句句属实。"
" 你说吧!我会听,至于相不相信,我不能先给你承诺,因为我得以理性、
逻辑的方式来推敲你所说的一切,不过,我可以承诺你,绝不预设立场,以你的
身分来否定你。"
" 感谢您的仁慈。如您所见,我是一名流浪汉,但是,十年前我可不是这副
落魄潦倒的模样,我有一份好职业,我在地方上替国家收税,在村子里是受敬重
的人……"
" 等等," 布洛克打断他的陈述," 你是不是该先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 喔,请原谅我的疏忽,大人。我叫约翰。乔司潘,出身于法国南部一个叫
欧诺黑的村庄,是个税吏,现在会变成这副模样,全都是因为农作歉收而导致的
贫穷造成的。
我在两年前离开了家乡,辗转流浪到巴黎来,穷途潦倒,我没有钱、没有食
物、没有住处、还一身是病……一个孤身在外的异乡客,在这种时候,最需要的
就是一双援助的手……"
" 你饿了吧,我让人送一份早餐来给你。" 布洛克好心地说道。
" 大人,早餐不急,请先赐予我一些耐性,听完我的话。我说了这么多,并
不是在博取您的同情,我所求的并不是一份早餐,而是正义。"
正义?听到这里,布洛克的表情转为凝重,背脊不由得伸直,这对约翰。乔
司潘来说是个极大的鼓励,因此,他的表情兴奋了起来。
" 大约是十天以前,我饥寒交迫地在巴黎街头徘徊,希望能得到一点施舍的
食物,即使是块发磁的面包也好,但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试在太多的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