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知不知道,他那眼神就像要将他也一并吃了?
阮青告诉自己这是错觉,而自己更不可能会因为何霁的眼神而心跳加速,一定是连日赶路太累,所以他才会有
这样的幻觉。直到那一日,何霁再也忍不住的吻了他,阮青才知道这一切不是错觉。
他有些慌,不知要不要接受这样的情感。
在那之后,何霁倒也没有再进一步,只是时时拿著满怀深情的目光看著他,并用醇厚的嗓音说道:“阿衍,我
爱你……”
那是一句最甜蜜的魔咒,更像是对他下了最美丽的情蛊,让阮青逐渐耽溺、难以自拔………
当终于来到那处大院,很令人惊讶的是房舍居然乾净整洁,像有人时常来打扫一般,这倒省了他们的力气。
之后,何霁常带著他在这屋子里或周遭东走西逛,还会教他读书,日子过得的确非常优闲惬意,让阮青完全没
了回到斐任身边的念头。
每日睁开眼,他都满心期待著何霁今日又要跟他说些什么,又要带他到哪处美丽隐密的地方;他只觉得活到现
在,就是这当下最让他觉得幸福,就像活在美梦里一般.今日夜里,阮青洗好澡后才刚披上衣服,房门就被何霁
打开。
阮青吓了一跳,连忙要将衣带绑好。“我洗好了,正要叫你来洗……何霁?”
何霁今晚好怪……不,是最近这几日,何霁看著他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常常魂魄就像不知飞到哪里一样,要
唤好几次才有反应。
但今晚,为什么他的眸中布满惊惶?
何霁哺崎的开口:“我刚刚做了梦……”每一晚他都梦见以前发生的事,只是最近几次他一直做恶梦,刚刚不
小心睡著时竟梦见阿衍要离开他!
阮青大概猜出他做了恶梦,何霁虽然是昂藏男子,可是有时候心性就像小孩般易受惊。“只是恶梦而已,不要
害怕。”他拉住何霁的手轻声安抚:“有我在,不用怕。”
何霁摇摇头,忽然往前跨一步用力将阮青揽进怀中。“阿衍,你不会离开我吧?永远都不会吧?”
在问这话时,何霁的声音揉杂著痛苦与不安,双臂更是因恐惧而下断收紧。
阮青被他勒到快不能呼吸,只能挣动几下,忙要何霁放开他。"何霁,别这样抱著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何霁闻言手一松。
但阮青只感到自已的身子瞬间腾空,人已被抱上大床。
“阿衍,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何霁拧著眉头惶惑的看著他,口中不断重复这句话。
再度看见何霁这种表情,阮青只觉胸口也整个为之一窒,他忙安抚道:“我不会离开你。”他不会离开何霁,
他知道自己心里其实也是喜欢他的,所以,他怎会合得离去?
何霁听他这么回答,果然露出满意的笑容,拥著阮青纤瘦的身躯,他又低声道:“阿衍,我爱你……”他真的
好爱他,六年了,他给终无法不爱他。
胸口又传来一阵强烈悸动,阮青微颤著双手回搂齐衍的肩头,眼眶有些红,但更多是掩不住的羞怯。
他仰头吻了一下何霁,察觉对方有一瞬间的呆滞,但随即他的唇瓣就被狂烈的含咬著。
一阵又一阵的呻吟代替了言语,暧昧的吟哦声更让窗外的圆月都给羞得躲人云层中,只听一声声的爱语倾泻—
—
“阿衍,我爱你、我爱你……”何霁忘情的狂喊著.
“我也爱你,何霁……”阮青亦深情地回应。
那夜,阮青将自己整个人与心完全奉献出去,而他也真的以为自己与何霁将如此平淡而快乐的过下去,但他却
未曾发现,他不是阿衍,他是阮青……
直到某日在书房里,无意间看见何霁视若珍宝的画轴,阮青的美梦终于幻灭,又或者该说是他总算得以自恶梦
里解脱?
画里的人与他相似,但却更多了份成熟俊逸,上头龙飞凤舞的书上几个字-----
雨齐云霁。
呵!直到现在,他也才知道自己姓“齐”哪!
当他拿著画轴质问何霁,几乎是失控般的哭吼:“你只是将我当成他的替身,从头到尾我什么都不是!"
“我爱你,阿衍……”
“这话你去对真正的阿衍说,我不是,水远都不是!”
何霁沉默了,他只是木然地看者在他面前不断流泪的脸,心头又涌起一阵刺痛,却不知道是为了谁。
良久——
“你爱我吗?阿衍?”何霁淡淡的问道。
“我不是阿衍!”椎心刺骨的一吼后,阮青终于才知道,何霁为什么总爱这样问他——“你爱我吗,阿衍?"。
何霁问的从来就不是自己,他只是透过这张相似的险问著另一个人,要自己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终于,阮青抛下手中的画,头也不回的奔离这处本就不该是他待著的大院。
同一时间,也有一道身影往大院狂奔。
“二师兄,你一定要等等我啊,等等我……”那人闷著头死命往前奔,他前几日总算从大师兄那里得知二师兄
已回到大院的消息,要他心头如何不狂喜?
与一道身影错身,再奔了一小段距离,他又要与第二道身影擦肩——等等!
他硬生生地止住脚步,然后转身往那人一扑——“二师兄!”
何霁只觉得整个人像被头大熊抱住,忙用力一挣,将那头不明的野兽甩离,而后小心瞪著那人。
那总是仰天摔倒的姿势是如此熟悉,何霁定睛一看,愕然问道:“上官虹?”
他是怎么会找到自己的?
就见上官虹拍拍身上灰尘,漂亮的脸蛋沾了些尘沙却不掩他的美貌,刚刚那一摔显然并末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蹦蹦跳跳的冲到何霁面前。
“二师兄,我好想你——啊!"要伸出去的双臂又被大力的挥开。
“没空理你。”何霁冷冷撂下这话,就又继续循著阮青奔离的方向追去。
上官虹随即跟上,还叽叽喳喳的吵著:“二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知道吗?我这几年一直在找你,可
都没有你的消息。要不是前几日遇见大师兄
蓦地,上官虹衣领被用力揪住。“你在哪里遇见斐任?”
“那……那里。”上官虹乖乖一比,出现在眼前的是山脚小镇的一间客栈。
不一会儿工夫,两人已离开雁山,到达小镇客栈。
何霁忙冲进客栈要找人。
客栈小手见他气冲冲的摸祥,也不敢拦下,随即让开;毕竟刚刚才有个人被掳走,他们才刚被吓著。
何霁遍寻不著阮青,也找不到斐任用力拉住小二劈头就问:“斐任呢?”
谁……谁啊?小二惶惑的摇摇头。
何霁只得大略形容一下,这会儿小二可明白了。
“那名大爷前不久才离开,还将一名少年也给带走了。”那名少年才经过门外,那大爷就立刻飞身出去将人捉
走,那名少年似乎还在抵抗,但居然就在光天化日下被敲昏,真是……世道乱了啊!
前不久吏部尚书杨邢与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史弘肇,一千人等才惨遭苏逢吉满门灭口,官府有如目无法纪的强盗
,更何况是百姓?
闻言,何霁再也耐不住心头的焦急,到市集买了匹马,往南阳直奔而去。
“二师兄,喂!那我呢?”上官虹瞪著那扬长而去的马屁股气得猛跳脚,也忙不迭“顺手”牵了匹马。
“姑娘?"小贩连忙将缰绳夺回,“你要做什么?”别说长得这么漂亮的人,居然要干马贼的勾当吧?
“哎呀!大叔,送我一匹马又不会怎么样."上官虹要将缰绳抢回,但小贩却不给。
什么叫送一匹马不会怎么样?那要她送自己几百两银子,她要不要?
“这马要钱的,不给钱,我不卖!”
上官虹在怀里掏呀掏的。“喏!”呈现在小贩面前的是一只碧绿晶莹的麒麟,“玉麒麟,够买你的马了吧?”
“够、够!”小贩一看就知那东西名贵非凡,马上将缰绳交给上官虹,开心的捧著从天而降的珍宝,频频对大
财主弯腰哈气,一路目送著上宫虹远去。
只是,上官虹忘了,他不会骑马。
自模糊下明的意识中幽幽转醒,映入阮青眼帘的却是——
“怎么?”阮青吓了一跳,忙白床上起身。“我怎么会回到这里?”这里明明是斐任的宅院!
猛地忆起失去意识前出现在他眼前的那张脸……是斐任将他捉回?
阮青连忙下了床奔到门前,却怎么也打不开,只听见隐隐有铁链撞击的声音。
他私自与何霁离开,本就有罪,斐任要将他关起来也是应该的!一想起了何霁,阮青又忍不住落泪,原来一切
到头来,都是空欢喜一场。
他才要走回床沿坐下,紧掩的窗户就被人推开。
“谁?”阮青忙向那方向看去,却是仅有一面之缘的长风。
“从这里出来。”长风向阮青招招手。
阮青依言上前,在长风的协助下顺利爬出窗子。
长风看他爬了出来,马上抱起阮青往后门奔去。才刚出小门,就见一群侍卫守在门外,长风忙将阮青放下。“
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长风要救他?阮青的疑惑只是一刹那,只因他随即就让长风抱起往外大力抛去。
“快追!"有人见状要追过去,却都教长风挥剑挡下。
领军的侍卫长纵身而出,“长风,你居然敢吃里扒外,私纵囚犯?”
长风只是傲然的一甩头,“要杀要剐,全冲著我一个人来!"
这几日,他想了很多,只是怎样也掩不去心头浓浓的失望与失落。前晚,当他不小心听见斐任的谈话后,终于
认清了这一切。
侍卫长聂远冷笑一声,“哼!那就让我来会会你!”他早就想跟长风一较高下,只是碍著主子的面,苦无机会
。
聂远揉身而上就是一番急攻,长风连忙举剑招架!两人立刻激烈的缠斗在一起;其余的人看此情形,立刻自动
调派一半人手去捉阮青,长风见状,也只能暗暗叫苦。
幽暗的树林里只有急促的脚步声与喘息声,阮青跌跌撞撞的在暗林里乱走,每次跌倒他就连忙再爬起,以免被
身后依稀可辨的脚步声追上。
他不懂,为什么长风要将他放走,还是如此的著急:但直到他奔到树林中央的一处湖畔,他全都懂了。
“将他交给我!"何霁咬牙切齿地瞪著守在湖边的斐任!一字一句地吼道:“交出来!"夜枭让何霁的咆哮声惊得
飞起。
斐任仍是从容的负手身后,薄唇噙著那抹嘲讽的笑,“二师弟,不过是个替身,有必要如此吗?"
“罗唆!”何霁火大的咆哮一声:“交出来!”
“呵……”斐任像是觉得很有趣似的笑了出来,“他是我买下来的下人,卖身契在我手上,你要,就得凭本事
来取。”
“你!"何霁被激怒得失去理智,也不管自己的身体已因连日赶路而疲惫不堪,纵身向前,朝斐任攻去。
斐任只是从容的往后一退,旋即却是一枝羽箭射出——
“何霁!”阮青从一旁树林冲出。
时间就像静止在这一刻,一切都无声,只有自己擂鼓似的心跳,还有一种彷若心碎的哭泣……看著软倒在自己
眼前的细瘦身躯,何霁很想问:你怎么承受得了?你如何承受得了?为什么你要为我承担这一切?但他问不出
口,只能张著唇,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阮青,你痛不痛?我的心……好痛。
风,又刮起,夹杂著丝丝缕缕的哭泣,拂过树梢叶缝,将所有远胜生离的哀痛全都缀在枝上,染成一片浓得化
不开的惨绿……
爹,我就要去找您了,这个世间的苦太多,让我再也无力承受心头的酸苦,只能就这样逃离。就像现在紧拥著
我的人:心头又何尝不苦?爱上不该爱的人,真的好苦。
我只求老天爷多给他一些眷顾,让他别再伤心、别再这样孤伶伶的无处可归。
何霁,永别了……
何霁将阮青葬在一处山丘上,满地都是青碧的绿草,墓碑上刻著几个字——阮青。
何霁不敢想像这是阮青的墓地,他只希望他能无忧无虑的长眠在此,忘了一切,忘了他这个伤透他的人,忘了
他这个……害死他的人。
斐任在见到目的达到后就走了,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他早该知道,却傻傻的跳人陷阱,甚至害死了阮青
。
“阮青……”何霁搂著冰冷的墓碑不断吻著、低喃著:“阮青、阮青……”
他一直都是清醒的,他知道阮青不是齐衍,却总是这样欺骗自已、欺骗他,又怎会知道梦醒的代价却是如此大
?
抚碑痛哭了一整天,何霁这才疲倦黯然的超身往北方走。
当何霁回到啸鸣山庄,所有人都吓到了,却见何霁不发一语的走回自己的巽风院,拿起珍藏的老酒仰头就喝,
一直喝到酩酊,齐衍已闻风而至。
“何霁,你在做什么?”他伸手夺过何霁手上的酒瓶,冷凝著脸瞪著他。忽然说要走了,又回来了,但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