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狠话的任薇薇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挂断电话,留下夏子流茫然无措的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喉头有说不出的苦涩。
* * *
“快喝、快喝!”
鼓噪的催促声让夏子流猛然回神,他迟疑的伸手拿起桌上那盛满的酒杯,不得不认命的他,下了一个决心。
旋夜的规矩是不强人所难,想卖笑不卖身、卖身不卖笑、或卖笑又卖身,怎么样都行,只要能增广财源,秦君行一律不反对。
卖身是迟早的事,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临,就算是硬着头皮去做,他也要在七十六小时之内将钱筹到手,不然他就得面临婚姻危机。
离婚!万万不能,就算她变得再自私贪婪,并对他予取予求,而且还让他戴绿帽,夏子流仍提不起勇气主动说离婚;就算她已不再爱他,在他的心中,仍对从前的任薇薇存有一丝的爱意,他不能说舍就舍,离弃她还有无辜的孩子。
还未从外遇的打击中站起,又得面对凑不足钱的窘境,已然捉襟见肘的夏子流,不得不对金钱低头。
他已囊空如洗,还会在乎这副臭皮囊吗?夏子流自嘲忖度着。
指尖刚触及杯缘,却抓了个空,夏子流诧异的抬首,目光放在一名有着阴美面貌的男子身上,以及他手上执着那原本应该是他的酒杯。
六名女人也面面相觑,为男人的举动百思不解,男人唇上勾勒出一抹自认为迷人的笑才开口说道。
“哈!不介意我插花吧!”
“乐意之至。”其中一名女人开了口,竹霆将视线转向她。
烟视媚行的女人,体态婀娜多姿,女人本来紧紧依偎在夏子流的肩侧,如今却向竹霆猛拋媚眼,他手执酒杯,唇就杯缘从容优雅的饮尽杯中的酒。
其余的女客见状也不甘示弱的纷纷跟进,一时间此起彼落、争先恐后的吆喝。
竹霆的乍到恰巧为夏子流解困,他心中更是为此自鸣得意。
转眼间,原本围在夏子流身旁的女人全被竹霆的八面玲珑给收服,全臣服在他的口蜜腹剑之下。
竹霆周旋在六女间仍游刃有余,有别于夏子流那放不开、绑手绑脚更显得小家子气的举动,大方的与众女调笑,侃侃而谈。
竹霆的行为主要是要向夏子流示威,让他自惭形秽后自动的下台一鞠躬。
但他似乎是打错如意算盘了,夏子流只是投以感激的一瞥,然后借着尿遁,使出金蝉脱壳之计脱身。
“抱歉,我暂时离开一下,马上回来。”
他的离开,六名女客根本就不以为意,而竹霆虽不明白他那一眼的意思,却将他的离开自行解释成败阵而逃的胆小鬼、手下败将。
隔着一桌、透过昏黄的光线,将夏子流这桌所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的伦常风,丢下他那桌满满的男、女客人共十余人,不管他们是否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大摇大摆的走到被竹霆霸占的那桌,以傲视群伦的姿态,睨睇着一男六女。
“不好意思,我能加入你们吗?”漾开迷死人的微笑,深情的望着六女,伦常风只消一个眼神就将六个女人电得晕陶陶的。
“哇!”
六女一见是伦常风,异口同声的拔声大叫,好象是见到偶像一般,兴奋难掩地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像麻雀一样。
“你好帅!”
“你的笑容像一杯醇酒,迷死人了。”
“你的眼睛好梦幻哦!电得我茫酥酥的,害得人家想要……反正就是名不虚传。”
“你能帮我签名吗?”一名长相秀的女子,逮着了机会乘机问出口。
“当然。”伦常风爽快的响应。
女子眼底闪着光芒,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拿过她的手提包,努力翻找。
纸跟笔呢?快快!在哪里?
伦常风见状,手一勾,压下身子就往女人的唇贴去,蜻蜓点水的一吻,让女人顿时飘飘然飞上天际,虽然亲身感受,仍有不确实感。
“哇!你好卑鄙!风,不管,人家也要你的签名。”另一名长相妖艳的女子,将她丰娆的娇躯挺上伦常风精健的胸膛磨蹭,蓄意要拨撩他的欲望。
其余四名女子也不甘落人后的娇喊:“我也要、我也要……”她们全往伦常风身上黏去。
当然,一时意气风发的竹霆登时被甩在脑后,风水轮流转,他首次尝到坐冷板凳的滋味。他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瞪着露出人畜无害、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的伦常风。
可恶!这笔帐他暂且记下,有一天他誓必加倍的讨回,不甘心的竹霆最后还是拂袖而去。
* * *
特殊玻璃后,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掀了掀,微扬的唇角更是翘得半天高。秦君行满意的收回视线,转过身准备再继续办公。就在这时,清晰可闻的敲门声传来。
三声过后,黑檀木门后探进一颗头颅,那颗头颅的主人正是趁着尿遁跑来找秦君行的夏子流。
“抱歉!打扰到你了吗?对不起,我有事商谈。”夏子流拘谨的说着,一脸的抱歉。
“没关系,进来说话。”反正他也不想处理那些琐事,就先搁着吧!
秦君行带领夏子流坐进皮革沙发中,并以眼神示意他开口。
“呃……抱歉!我要说的是……是我想从今天起开始接客人,经理可以替我安排吗?”他有点难以启齿的开口。
“现在开始吗?”他想接客?有意思。秦君行不动声色的问道。
“嗯。”
“你只限定女客,抑或男客也行。”
“男人我无法接受。”
“这样呀!我明白了。好,我手边刚好有一位客人,你要去吗?”
“我要去。”他迫不及待的回答。
“好极了,凌晨一点,‘凤凰酒店’总统套房,有问题吗?”
“没……”
“你们给我等一下,我有问题!”还好,他赶上了。
一脚踹开门走进来的伦常风,俊颜布满怒火,危险的逼近在场的两人。
在下头足足等了五分钟之久,不见夏子流回来的他,立即感到不对劲,二话不说,丢下缠人的八爪女,一举攻上二楼的经理办公室。
果然!被他料中了。
他竟然敢不经他的同意就卖身!好哇!他好大的狗胆,他不出面加以制止怎么行呢?
“你又有什么问题?”发问的是秦君行。
“我的问题可大了,说什么都没用,我不准他去接客。”伦常风火大的说。
“你要发疯闪边去,不要在我面前乱吼、乱吠。我要不要接客干你什么事,疯子,给我闪一边去!”夏子流大声斥喝。
“等等!你一定要卖身吗?”经他一吼,伦常风稍微恢复一丝理智。
“我卖不卖是我家的事,你少过问。”夏子流强调的开了口。
“既然要卖,何不选择一个好的买家,这样对你来说也比较有利。”
“何谓比较好的买家,不都一样是上床吗?只要是男人,谁不会啊!”他嘲笑道。
“你为什么变得自暴自弃,这不像你,你的坚持到哪里去了?”才转眼间,他就变得令人陌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坚持?哈!它能当饭吃吗?现在的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对我毫无用处的自尊及坚持,那些只会让我更加无地自容。”面颊抽动,夏子流的心绪有一瞬间的崩溃,但是,很快地他就恢复冷静,但他的神色却显得黯淡无比。
“既然你已舍弃了你高贵的尊严,低声下气的对人摇尾乞怜,何不将对象设定为我?我曾说过,保你一生衣食无虑,永享荣华富贵。现在我的条件仍未变,你怎么说?”他是认真的,难道他真瞎了眼、盲了心,看不出他眼中的认真及一颗毫无保留的赤子之心?
他的要求只有一项——跟他在一起,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他却是迟迟不答应,一再的拒绝他,他还有多少心让他伤;每个人都只有一颗心不是吗?而他的已经被他狠心撕裂成两半,一半死了,另一半却还流着鲜血。
“我不希罕你的臭钱。”夏子流厉声拒绝。
“你!”他痛心疾首的看着他。
“我怎样?”
““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为什么要逼他,一再的将他逼至绝境,他站在陡峭的悬崖;再怎么温驯的动物一旦遇到危险,潜藏在骨血里的天性可能会不顾一切的反噬,他不知到时的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抱歉!本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酒。事实上我都是用喝的。”他讥诮。
“你就是不听我的话对不对?”伦常风气急败坏的道。
“你凭什么叫我听你的话,你是我老爸吗?很抱歉,我没比我年轻的父亲,而我母亲早死,你成为我继父的可能性等于零。”夏子流耸肩,正经八百的回答。
继父?呸!他以为他爱当啊!“我对你很失望。”为什么他就是不懂?
“谢了,你的寄予厚望,对我来说是一项沉重的负担,就此卸下对你我都好;至于什么对我才是最好的,我很清楚,也非常明白,不需要你多此一举的提醒。”
面对伦常风的大放厥辞,夏子流只觉得头痛与麻烦,他的执着与死缠烂打已到了非人所能忍受的地步,他到底懂不懂适可而止啊?
伦常风一时无语,拿着怨嗔的目光看着他眼前固执不通、食古不化的男人,而夏子流则报以无奈的回视。
秦君行假意的咳了两声,打断眉来眼去的两人,才插口:
“很抱歉打断你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子流,若你有意接下这件交易,烦请务必准时到达交易地,圆满达成七三分帐;假若接下交易却没完成,那就得请你负起全责,加倍赔偿。我这么说你明了吗?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趁现在我有闲暇的工夫,你可以尽情发问。”
“我——”他才想开口,即遭人打断。
没经过他的同意,他不准!“秦君行!我警告你,不要让他接任何的客人,否则我绝不轻易饶你。”恼羞成怒的伦常风出言恫吓。
他以为他是谁!“你闭嘴!”夏子流扯开喉咙嘶吼:“我的事你少管,你无权干涉我的一举一动,你算哪根葱啊?滚离我远一点,你这该死的痞子。”
“夏子流!”他低吼。就算在他眼底他只算是一根微不足道的葱,他也要插手到底。伦常风在心中呐喊。
“怎样?”夏子流同样咆哮回去。
他想杀人啊!怎样?哼!气死人了,可恶、可恶、可恶!伦常风火大的在心中连声咒骂。
他到底要怎么做,他才会听他的话?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跟着他有这么难吗?他看他的表情好象他是杀人的坏蛋一样,他真有这么可怕?
早就气疯了的伦常风,已经忘了他不夺人所爱的决定,径自埋怨起夏子流。
好!他想接客,他就抢人,来一个他杀一个。啊,不对!是上一个,来两个他就上一双,管他来几个,他照接不误。
世上除了他,还有什么能令他留恋的,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样了。痴情种他不适合当,这样子的他还不如壮烈成仁,早死早超生,还来得痛快。
“经理,这个Case我接了。”他抢先发言。“酬劳我不要,以后只要是他想接的工作全都转给我,让我顶替他,不过交易的酬劳还是于他的,你不可私吞。”
夏子流铁青了一张脸,他把他当作什么,他又不是小白脸,“伦常风——”怒吼从他的齿间迸出。
“怎样?”他好象换了一张脸似的,继而吊儿郎当的看着他。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他对钱低头是没错,但教他对这个男人低声下气,跟卖给他有什么两样?
“这不是施舍,而是同情。”伦常风用他很笨的表情看他。
这有什么两样?“够了!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请你收回。”夏子流龇牙咧嘴的回答。
“来不及了,时间快到了,我不能跟你废话了,你有话要说,就等下次再谈!”瞄到墙上的艺术钟快到一点,伦常风咋舌的道。
伦常风的耐心已告罄,不想再多费唇舌解释,那旁若无人的洒脱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他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后,即刻拂尘而去;留下满腔怒火、却无法发泄的夏子流,与一直看着好戏、不发一语的秦君行。
第六章
凌晨五点——
“你在做什么??
甫到家的伦常风,惊愕地看着蹲踞在门前的夏子流,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该不会一下班就来找他吧?
他在干什么?烂问题,真受不了老说废话的男人。
除了等他这个大忙人之外,他已经无事可做,像个废人一般。面对专门与他作对的伦常风,夏子流一股怨气蓄势待发,两眼晶光闪闪。
“你凭什么处处与我为敌、老是跟我作对,告诉我,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夏子流一跃而起,猛然的抓着他的衣领,恶声质问。
“君子动口不动手,请你放开。”一夜未合眼,精神稍有不济,他不想在这个时刻与他动手动脚。
“我不放,除非你说清楚。”现在再来说君子不君子的,太迟了。
“我很累,不想现在与你发生口角,那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对现在的情况也不会有帮助。”伦常风没好气的道。
“我只想弄清楚。”他高兴就讲,不爽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以为他是谁,以为他好脾气,不跟他计较就可任意欺他吗?
“我也想啊!但绝不是现在。”他累了,不想再多说,现在的他无法理性思考,他们之间也不是三言两语即可解决那么简单。
他想从这个混沌不明的情境中解脱,“我等不下去了,现在我们就把事情讲开、说清楚,是非恩怨一次解决。”难道他还想选个良辰吉日,还是要配合天时、地利、人和吗?这未免太离谱了。
“你是听不懂国语吗?我说我累毙了,要休息,就算现在发生什么天灾人祸,都不能阻止我想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的决心。我话说得这么白,相信是笨蛋也听得懂。”天!他头好痛哦!无论何时,他都很乐意夏子流来找他,但,绝不是现在。
疲累让伦常风忍不住合眼,太阳穴还隐隐抽动。老天!那个女人真不是普通难缠,一想到他顶替夏子流去服务的那名女人,他忍不住暗地叫苦。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等你两个小时耶!我也很累,你以为我很闲吗?今天你若不把事情说清楚,休想我离开。”夏子流往前跨上一步。
“你不离开最好,我竭诚欢迎。”倏地,伦常风倾身一靠,埋进他的胸膛。
原本抓着他衣领的手如今却抵在他的胸膛,伦常风放松身体将重量全压在夏子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