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络往后踉跄了半步,子弹打在他的肩膀上,血液片刻染红了他的肩头。
我根本没料到薪哥会突然开枪,正支着下巴看他绕圈,枪声响起来的刹那,我本能的哆嗦了一下,愣愣的仰头望着秦
络。他稳住身子之后,竟然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笔直在那站着,顿时让我觉得十分英雄了得。
薪哥的手下因为他开枪,慌张的去窗口探看,看这枪声有没有惊动附近的区民。好在似乎并没有哪个窗口有人探出脑
袋来看,估计就算是听到了,也只是以为谁家的电视声过大。
薪哥开了一枪后反而冷静下来,看着我,像是终于做出什么决定一样要开口说话。然而门口却突然出现大声破门的声
音。
薪哥一愣,转头去看,趁着这个间隙,秦络伸手一扣,一扯一拽,就已经将薪哥制住。而我也趁机赶紧窜到角落里去
。一伙人冲进来,薪哥的人都还没来得及掏枪,就已经被人用枪制住。
来的人我认识,大家都叫他吴叔,是个喜欢留奇怪的两撇胡子的奇怪大叔。据说,他其实曾是外公的养子,外公的愿
望本是让他娶我母亲,两个人接掌陆家。可最后母亲却爱上父亲,而这位大叔也不知为何失了外公的宠,被打入冷宫
。但在失宠之前,吴叔手里掌握的力量已经让外公轻易动他不得,而这个人又不是什么野心很大的主,基本上更喜欢
吃喝玩乐,所以外公虽不喜他,却也还是放心把力量交在他手里。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好像就连外公出殡
,他也都是闪了个影子就走了,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吴叔的手下把薪哥和他的手下一一制住,带了出去。显然,他的目标不是薪哥。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秦络还有吴叔时,吴叔把我从角落拉出来,两个人一起坐在箱子上,很诡异的开始闲话家常。
大致内容不过: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贤侄,我跟你妈你爸以前的关系一直很好,自他走了之后,我怕看见你们兄弟触
景伤情一直也没怎么去见你们,不过心里面还是很关系你们如此如此。我知道现在小袭子现在是在做什么,虽然站在
叔叔的立场本该帮他,你妈要是能看见他想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估计也会高兴,可问题是他这样一干我的立场就很尴尬
。你看要不这样如何,我放他去做他想做的,由你来代替他该做的?
看起来很奇怪很变态的吴叔叔抓着我的手,一脸诚挚的说完,便眼含期待的睁着大眼睛等我的答案,虽然我很想究竟
他一下估计我哥就算是想漂白也绝对不是为了什么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但因为全副心智都已经集中在了他最重要的问
题上,所以一时也只能愣愣的看他。
他说了这么多,中心意思是说要站在我一边辅助我?
虽然我早就料到大哥一旦对薪哥动手,本来躲在后边看薪哥蹦跶着同大哥周旋的大佬们也会开始选择自己的行动,并
总会有人想到利用我的,可我万万没料到头一个跑出来的竟然会是这位吴叔。
因为他那奇怪的两撇胡子,虽然没有怎么接触过,但我一直对他印象深刻。感觉上,他已经不涉足这些利益纠纷很久
了,属于只要能够守住自己的那点东西,就绝不主动向人出击的类型。
所以,对于他的意图,我还真是有点闹不明白。
我想了一下,看向秦络,然后击了下掌,大叫,“呀,我都忘了你了,秦络,你还在流血哪!”
吴叔也看他一眼,也学我击了下掌,也大叫,“呀,我也忘了你了,小兄弟,你都还在流血呢。”
秦络冲我瞪过来一眼,咬牙切齿的说:“谢谢二少你还能想起来。”
大叔起身,凑到秦络身边,搀孕妇似的搀住他。
秦络表情不自然的僵了一下,不过没敢躲。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结果下一秒,大叔一脸关切的问了一句很欠扁的话。枪伤,秦络又不是无辜路人,送到医院
跟送警察局没区别。
我赶紧否定掉大叔的奇思妙想,“送医院干嘛,子弹嘛,直接挖出来就得了。”说着,伸手要去掏秦络的伤口。
他赶紧躲了一下,咬牙道:“你离我远点。”
我耸肩,不屑,“我就是做个动作,你以为我真掏哪。那里头的又不是钻石!”
大叔哈哈大笑,然后冲外屋叫:“小毛,进来。”
进来的小毛是个身高介于一米九和两米之间的男人,穿着衣服也能想象那底下有着一身冷硬的肌肉。
大叔冲他比划,“小毛啊,这小孩被子弹打着了,你快点帮他把子弹掏出来吧。”
小毛嗯了一声。
我上下将他打量了个仔细,然后把手伸到秦络面前,“秦络,你看他的手绝对比我大啊,这掏进去窟窿也肯定比我大
。”我很同情的看着他。
秦络脸上的嘴角抽了一下,看着我们几个有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可下一秒,小毛从兜里掏出一把很精致的小刀,用打火机烤了,对着秦络算得上很轻柔的说,“放心,我念过医学院
的,不会给你造成更大的损伤。”
我无法相信的看着人高马大的小毛同志,在眼睁睁的看着他动作轻巧的脱下秦络的上衣,以无比熟练的动作将子弹取
出来时,我彻底的相信而失望了。
秦络的伤口被包好,吴叔揽着我的肩,把我往门口送,“你们的车我给你们开过来停楼下了,我说的话你可以慢慢想
,不急着回答。不过想好了,需要我做什么,可以联系我。”
他给了我联系方式。
我和秦络下了楼,他还要处理薪哥,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理,是批评教育还是就地正法,反正我也没想管。
车子果然在楼下。
我坐上驾驶席,让秦络坐副驾驶。虽然他竟然是仇镜缺的人这一点实在是很伤害我,但他此刻脸色苍白,而很重要的
,我实在是不想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于是我成了他的司机。
可这件事情,却始终还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我就不明白了,秦络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仇镜缺的人呢?
我问他:“秦络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说过你有一个兄弟的妹妹在我们去过的那个学校读书的?”
秦络的脸本来就很白,不能再白了,可脸上还是能看得出僵了一下,“二少,你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件事?”
我说:“就是突然又想起来了呀。是亲妹妹?你那个兄弟的。”
秦络勉强的“嗯”了一声。
“那你那个兄弟是什么时候的兄弟啊,是你跟着仇镜缺混的时候呢,还是你跟着我大哥混的时候。”
秦络扯着嘴勉强的笑了一下,“什么时候的兄弟不是兄弟?”
我点头,说“是”,过了一会儿又说,“不过很奇怪呀,我让柳岐阳去帮我查,结果他说那学校里非独生子女的女生
一共就七个,没谁的哥哥死了的呀。啊,不过倒是有一个,哥哥不在身边的。但人家大哥以前念的可是警校,而且是
在别的省当警察。不过我觉得吧,你跟她哥长得还真像……”
秦络紧咬着牙根,手握成拳。
我笑着看他一眼,“秦络,你不想就这件事情解释一下的吗?你到底是谁的人?”
52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秦络天生就是个做卧底的料子,理由是所有人见了他之后都会想让他去做卧底。不论是他从前在
警察局的头儿,还是仇镜缺。
秦络警校毕业,还没来得及去分配好的警局报到,就先见到了局里的最高领导。一番沟通之后,秦络同意潜入黑境,
去做卧底。对外,包括秦络的家人和同学,学校和秦络本人全都宣称他的分配被临时调到了外省,一切的档案资料也
全都按照手续像模像样的被转寄到了其他城市。
然而秦络本人,却脱去了一身警校学生的制服,混入了黑境。
一年过去,两年过去,秦络从未帮助警局破获过一件案子。一开始,他觉得那是因为他混得太差了,不值得局里的人
来跟他要情报,可后来他发现,混入黑境的计划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一步余棋。黑境上头,有省里的领导罩着,警察局
内部,黑境也有无数眼线,不是真的没人想要端掉黑境,但问题在于想要端掉黑境的人根本还没得到能够决定警局动
向的权力。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是别人预先安下的一只有可能用到,可更大的可能却是永远也用不到的闲棋。
最先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秦络很愤怒,口气很冲的向上级请调,要求结束现在的任务。他只见过一面之后便一直都
只是以手机联系的上级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会考虑这件事情。于是,秦络等待。可就在等待上面决定的这几天里,
秦络却突然的被人叫到了仇镜缺的面前。这是他混入黑境之后第一次见到黑境的老大。这位老大让他去陆家做卧底…
…
他向上级汇报了这件事情,上级一向低缓迟疑的声调这次竟突然一转,很高兴的说:“秦络,这是你的机会的啊。”
于是,他去了陆家,给自己起了一个叫做兵乓球的代号,并换了一个新的上司。
现在,他一方面向自己在警局里的新上司回报他所能知道的陆家的消息,一边再向仇镜缺汇报。一份消息,他卖两边
,一边许他以未来和荣耀,一边让他现场点钞。
秦络很有点觉得自己像是双重间谍的意思,只是这位双重间谍,却也有没法对外人说的苦恼。
比如,他有一个妹妹,还有一个母亲。虽然三个人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可他却不能去见她们,但他还是会时刻关注她
们。在知道妹妹的学校附近出了一伙流氓,专门抢劫甚至伤害晚上放学回家的女学生的时候,秦络控制不住自己的去
了学校。他去那里,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要暗中保护自己的妹妹而已。却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被我查到。
我把车子停在一边,秦络的脸很白,不知道是因为流血过多,还是因为想到了有可能面临的后果。他甚至都没有发现
,他其实一开始就回答错了问题……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其实他上次在我面前撒谎时,根本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妹妹这两个字。也正是因为他没提,导
致柳岐阳在调查时还很绕了一个大弯。不过,我可不想跟秦络从他的谎言开始打太极,所以索性就误导了他一下,而
他竟然没有发现。这是他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以致根本就忘了自己曾经撒过怎样的慌呢,还是太在乎自己的亲人,
以致失去理智?
不管答案是什么,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秦络的身份。
他实在难得真正老实的对我交代了自己的底细,然后便挺着身体坐在副驾驶位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前方,一副
听天由命了的样子。
我跟着他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然后问:“秦络,你不想让你的家人死吧。”
他转头看我,“你想让我怎么样?”
我笑着看着,“我觉得你很有用,所以打算利用你给警察和仇镜缺两方面提供我要给他们的情报。你觉得呢?”我停
顿了一下,又补充,“秦络,可别告诉我,你情愿拿你家人的性命来冒险也要忠于祖国什么的。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
他想了一会儿,“仇镜缺没有让我再提供你的情报给他。他只让我听你的命令行事。”
我顿了一下,“他以后会让的。”
他没有说话。
我笑了一下,启动车子,“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哦。你妹妹和你母亲,我早就派人盯着了。我保证,你只要把你把自己
身份暴露的事情往上一报,她们立刻就会没命。”
秦络转过头去,继续看前面。看样子是已经有些认了,不管怎样,还是亲人的性命最重要的吧。
车子平稳的重新驶上马路。我在脑子里面盘算,究竟要不要真的让柳岐阳找人盯住秦家母女呢,至少也要做做样子的
吧,否则这样空手套白狼的,实在是有些不保险耶……
送完秦络,我回了家,大哥正在家里的小放映厅里坐着,屏幕上放着八十年代的外国老电影,全英文,连个字幕都没
有,也不知道他是真看,还是在发呆。
我进去,他说:“我已经决定答应仇镜缺的条件,跟他合作。”
我想了一下,说:“哦,那很好啊。”
他便看起来一副全部心神都放在电影上的样子,没有再理我。
我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说话,便自己上楼。
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冷战也不是冷战,热战也不是热战的,尴尬共处,一连几天。他白天去做事,我白天去
上课,仇镜缺竟也再没怎么生事,不知道是不是在跟大哥秘密的谈判之类。我联系了吴叔,他给人的感觉有点不紧不
慢,好像真的不太在意大哥是不是要放弃陆家的军火生意。
难得的平稳,却反而让人觉得压抑。
我竟然开始失眠。
晚上睡不着觉,出来喝水,看见小放映厅里闪着微光。
还是黑白的老电影,这回是连声音都没放。
大哥坐在黑白交替的微光里,我端着水杯走进去,在他身边坐下来。
“怎么不去睡觉呀?”
他好一会儿之后才答我,“不困。”
我默然,其实我知道,每当他觉得无助的时候,他都会抽烟,可当就连抽烟也缓解不了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在晚上
的时候一个人坐着,也许是无声的放一部电影,也许就是那么坐着。
外公死后有一段时间,他也是这样。只是那时,或更早之前的某些时候,我都假装不知。
彼此沉默了片刻后,他起身。
我正陷在自己的深思里,猛然发现他站起来,于是赶紧仰起头问他,“你去哪?”
他平静无波的答我,“去睡觉。”
我不长眼色的继续问:“你不是不困吗。”
他有点不耐了,“现在困了。”
“哦,”我点头。在他已经走到小放映厅的门口时,猛的不过脑子的问他:“大哥,我对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
他没有回身,只是微微的在原地站了一下,“你是我……唯一的财产继承人。”
“呃……”我无以为继,看着他的背影走出去,才忍不住挠着脑袋嘀咕,“我要你的财产干嘛?”
53
蓝诺还没到开门的时间,但这并不妨碍我背着手带着大小干部们进行视察。基本上,虽然我也曾经真的想过要把蓝诺
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但没有过上多久我就发现,这项工作实在是浩繁而不符合我的风格,是以一直以来蓝诺里头主事
儿的与其说是我,还不如说是秦络。而这实在是一件不成体统的事情。为了让员工们不时的能够确认一下谁才是头头
,所以随机视察已经成了我得到蓝诺后的一项例行工作,就像是我们校领导也会抽风的去检查寝室一样——当然,我
没赶上过,但比起学生,我现在更明白领导的心情了。
实在是不错!
晃了一圈,正准备收工,反正我狐假虎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秦络一脸老实听话的跟在我身后的样子也让我十分满
意。可就在我打算撤了的一瞬间,一张漂亮而熟悉的脸就闯进了我的视野。
他站在蓝诺少爷们中间,非常不起眼的一个位置,还死死的低着头,不让人注意。可因为实在太过漂亮,我却还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