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之色。他心内一惊,连身子都抖了起来,这蓝色星镖显是剧毒之物,那探进帘内
的黑衣人竟是想杀了他!
秦非情缓缓睁开眼睛,撕开手臂上的衣袖查看,从肩膀至手臂皆现出一条隐隐的蓝线
。他嘿嘿冷笑一声,看向宫弦,「阿弦,你看,好毒的镖。这便是你的好弟弟。」
宫弦听闻此言,如雷轰顶,转瞬却冷静下来,盯著他摇头道:「此事绝非小引所为。
定是朝中父皇或皇兄留下的旧部,趁机想要杀我。」
秦非情眼带怜悯之色,看著他微微摇头:「你只管不信......也好,这世上总还有你
愿意去信的人。阿弦,你心未死,我便还有一分希望。可惜这毒实在太狠......我怕
是活不到那一天了。」
秦非情从未说出如此沮丧的话来,宫弦心中大惊,这毒竟然猛烈至此?他将信将疑的
看著秦非情,嘴唇掀动:「你......你武功那麽高......」
秦非情温柔无限的看著他,随後低声苦笑,「阿弦,你先前给我下的毒比这个还要厉
害。我余毒未清,本无大碍,只要精心休养,再逼他几日便差不多了。今日为你分神
,肩上中了一镖,这条命可真的说不准了......阿弦,我怕是活不长了,你可高兴?
」
29
宫弦见他说得如此认真,心底不由自主就是一凉,嘴上却硬梆梆的回道:「不错,我
高兴得很。你大逆不道,欺君罔上,想要一辈子把我关著绑著,这便是你的报应。」
秦非情嘴边渗血,脸色也变得更为惨淡,眼神缠著他的脸不放,嘴里倒是继续笑道:
「好!这才是我心爱之人!不过阿弦,你只管放心,我可不舍得把你留给别人去杀。
我活著一日,便保你一日,绝不会违反当初的誓言。待到我毒发身亡之前,我会亲手
送你上路,到了黄泉地府,我们也是一对儿。阿弦,我死了之後,哪怕那人不杀你,
你也会被一世软禁......我不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世间孤零零的受苦......」
说至最後两句,秦非情竟似真的十分伤心,身形摇晃著倒在了宫弦的身上。
宫弦吓了一跳,身体又不得动弹,只得强忍著四周那股刺鼻的血腥味,等待秦非情自
己醒来。
过了许久,秦非情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宫弦一会,解下腰间的长剑,以剑鞘戳上他身
子,逐一解了他被点的穴道,「阿弦,我抱不动你了......你扶著我,一起走出去。
」
宫弦眼神闪烁的看著他,他低低笑道:「你想杀我是不是?现下还不行。你武功太低
,又疏於练习,我虽重伤在身,也一个指头就能杀了你。」
宫弦想了一想,还是不敢冒险,这人既能解开他穴道,自然还有余力杀人。即使万一
得手,这人也说了临死前必会击杀自己......眼下倒是先保住这人的命要紧。
宫弦扶了秦非情慢慢走出林间小道,一路上心念频转,想的都是如何摆脱这人。
秦非情看他深思不语的模样,嘲讽他机关算尽,只害得自己性命,这一路留下的符记
便是引人来杀他们两个。宫弦也无力反驳,方才秦非情又救了他一次,心中虽不无感
动,却早已习惯了秦非情为他这麽做。
那马车自是不能再用,几匹骏马都已被毒镖射杀,秦非情叫他丢弃长剑,拭去了彼此
脸上的血污,身上染血的衣服却无法更换,只能站在小道边等待过路的马车。
过不多时,果然有一个小商队经过,秦非情挥手拦住,满口胡言的哄骗对方,道是自
己本为京城富商,带著家眷一起南迁,途中遇到贼人打劫,杀尽家仆、夺了财物,只
有他和原配夫人相互扶持著逃了出来,还余了几张银票傍身。
两人本就是如此乔装打扮,一身衣饰甚为华贵,加上此刻身有血污、发髻散乱,他又
说得七情上面极为悲惨,那过路的商队登时信了他八成,再经他拿了张大额的银票出
来答谢,便信足十成,当即带了两人一起上路。
那商队带他们进入附近的一个城镇,秦非情便与之分道扬镳。他一路上不住哀叫呻吟
,宫弦身为他的「原配夫人」,只得靠在他身边照顾服侍,竟没找到半点逃脱的机会
。入城之後,秦非情立刻买了新的马车,脚步不停的赶车出城。
新的马车脚程自然不快,行到下一个城镇花费了整整一天。秦非情面色憔悴,不时需
要逗留调息,但即使他运功调息之时,宫弦也不敢贸然下手杀他。
30
遇袭之前的那个清晨,宫弦亲眼见他即时便可停止运功,若贸然出手,说不定登时两
人皆亡。横竖秦非情也命不久长,不如等到这人毒发时自己再逃得远远的,还省去亲
手杀了此人的难受。
那次毒杀这人,自己也曾郁郁寡欢了好几日,人非草木,结识纠缠了这许多年,总有
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眼见他脸色越来越差,下手杀他的念头反而越来越淡。
新到的小镇人迹不多,位置甚为偏远,秦非情便找了个生意不怎样的客栈休息一晚。
那整整一晚,秦非情未曾与他亲热调笑,只陪他吃了晚膳便点住他穴道,自己则通宵
运功逼毒。
宫弦知他不会来强求交欢,却还是睡得不安稳。半夜惊醒几次,时而梦到从前少年时
与秦非情策马江湖的快意,时而梦到除此被他压在身下的疼痛屈辱。
不管是哪个梦,都只让心绪变得更加烦乱,末了竟狠狠的想道:秦非情若快些死了最
好,以免自己这般莫名其妙的生出烦恼。
到得第二日早上,秦非情运功完毕便解了他穴道,两人一起吃完早膳,秦非情终究忍
不住抱他一起入浴,在热气腾腾的浴桶内耳鬓厮磨了一番。
宫弦也不躲避,反而异常柔顺,甚至主动贴著对方的身体呻吟出声。秦非情先是喜悦
,後知不妥,推开他跨出浴桶四处查找起来。
眼下不比往常,秦非情的身子其实已极为衰弱,为保性命,他耗损大量内力把毒性压
制在手臂之上,不让其向胸口蔓延,任何一个二流高手单身前来便可送他归西,自然
要比从前谨慎十分。
在床边寻找了半天,床头床底皆摸到了形状简单的符记,秦非情冷冷看了宫弦几眼,
也不动手毁去,只不轻不重的打了他一个耳光,低骂他:「蠢蛋!」
宫弦含恨抚住自己的脸,半点悔意也无,秦非情打过他之後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拉
著他快步出门。
秦非情将马车赶至城郊,又在城郊路边的几棵树上留了宫弦所刻的那种符记,再下得
车来,用力挥鞭赶走了那驾马车,随後带著宫弦步行走回那座小镇,寻到了江边的码
头上。
宫弦不情不愿的被他拉上了船,已知他决定改走水路。追踪而来的人多半会错认城郊
的标记,如此一来又可多拖上几天。
他们所登的客船乃是开往南方一座大城,秦非情竟似真的要带他出海,去寻什麽海上
仙山。宫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在舱内嘲讽他道:「你真的要带我出海?你不是说
命不久长?何必多此一举?即使去了海上,你也未必寻得到什麽蓬莱仙山。」
秦非情也是一脸嘲讽的笑意,「阿弦,你我相识多年,你可知我的来处?我本就是从
海上而来,如今只不过是要回家。」
宫弦自然不信,当初两人明明在江南结识,秦非情那时不过十四五岁,口音也与本地
相同。
秦非情揽著他的腰躺在他身上,脸上的嘲讽变作神往回味,「你尽管不信......我那
时正是第一次出门,带回师父的骨灰葬在家乡。我十三岁出海,两年之後才到了江南
,师父养了我十三年,日日都说江南风景人物皆令人心醉......师父临死之前,将一
身功力都给了我,我才能以十五岁的年纪助你杀人无数。阿弦......我第一次出门、
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就是你,从此眼中再看不见别的少年和女子。不管你善良也好,狠
毒也好,我既然已锺情於你,便与你同罪同罚、同生共死。师父从前的恋人先他而死
,他一生都不快活,虽然武功高得很,却不到四十就郁郁而终。他出海前在一个渔村
捡到了我,便把我带到海外养大,我说话的口音自然像他。他本出生在江南,临死前
只有一个要求,叫我把他带回江南,与恋人的尸骨葬在一处,我完成他的遗愿之後,
第二天就遇见了你......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从此移不开目光,也明白了师父为什
麽会早死。若是一生都未曾遇见那人,倒也不觉其苦;既然已经遇见,却不能长相厮
守,未免太过痛苦煎熬。」
宫弦听他说得逼真,心内也信了几分,沈默半晌才冷然反问道:「只要你喜欢,便不
管我喜不喜欢?用逼迫抢夺的手段来长相厮守?若你不喜欢的人如此强逼於你,你倒
是开心了?」
秦非情怅然许久,终於回道:「我自然不是什麽好人......阿弦,你却不比我好多少
。你敢说你未曾利用我对你的爱慕,来拿我当作一颗棋子?我们不过是彼此彼此,相
互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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