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商（披着皮来等）——喜戏西席

闻香脸色微红：“可……可少爷就这样将闻香独自赶过去？”

“嗯？我会叫快意楼的小马陪你一道去。我晓得你们相熟的。”宁大少伸手摸了摸闻香的脑袋，“闻香，少爷我最疼

爱的丫头便是你了。”

宁大少忽略了闻香一瞬间的颤抖，负手望向半遮面的月亮。终究还是要到勾栏瓦舍里去寻乐趣，比不得杨二和石万金

。

杨二与石万金。石万金与杨二。杨二……石万金……宁大少心里头念叨着，嘴里竟也说了出来。闻香撇撇嘴，不置一

词。倒是路过的一个小丫头讶然回望了宁大少一眼，复又垂下头匆匆离去。

此时的杨二少正在自家院里舞枪，忽然连着好些个喷嚏，枪花一闪，险些刺上睡在树下的大狼犬。

篇三 第2章

“爹，帐目儿子已经都查完了，请爹过目。”宁大少恭恭敬敬低眉顺眼。

宁老爷瞄一眼帐本，“嗯，好。予之办事，为父放心。”

宁大少愣了愣，看向宁夫人。宁夫人也瞄一眼帐本，颇为难地笑一笑。

宁大少想了想，终是拱手相问：“爹不是常说我们家是儒商，风度格调不同别家，为何城东新开的倚红抱翠里有我们

一份？”

宁老爷抬眼看他：“我们做生意的，自然唯利是图。倚红抱翠，我们只帮衬着一把，得的好处却不少。不少。”

这宁大少清楚。之前宁大少每月在秦楼楚馆里扔的钱两够寻常人家三四个月的开销。可……“这构栏瓦舍的营生，毕

竟不太好看……”

“怎的不太好看？倚红抱翠的姑娘可好看着。”宁老爷拈了拈胡须，瞟一眼宁夫人。宁夫人照旧是面色如常。宁老爷

转脸看向宁大少，别有深意：“定比你之前见过的更美上三分，不论男女。”

“呵，我不信。”宁大少笑笑，“我见过的最美之人便是谦之，再无第二人。”

宁老爷睨他一眼，“楼子里全是西域与中原的混血，自然与退儿不同。予之，莫要拿自己二弟的样貌说笑。”

开头一句宁大少听得真切，后边一句宁大少没有听见。

宁老爷抖了抖衣料，往外去；宁夫人整了整衣襟，坐上位。

“舒儿啊，你近来……都没去过延月楼吧？”宁夫人气定神闲，“莫怕，知子莫若母，若要责你，为娘早将你提去你

爹书房了。按理说，不去延月楼了是好事，可这龙阳之好却也没好去多少……”

宁大少道：“娘，孩儿并非……”

“为娘不是有心阻挠。”宁夫人打断他，“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与贤儿一道，怕是要吃亏。况且贤儿与你打小就认

识，这不尴不尬的也不嫌别扭。你这孩子，昨夜念叨了那么久，究竟还犹豫个什么呢，依娘看，还是小石好些！”

宁大少听得茫然，只望着宁夫人：“娘，您在说什么呢？什么贤儿小石的……”

宁夫人拍拍宁大少双手：“儿啊，别担心，凡事有娘在呢。只是小石当真不错，莫要负了他。”

这句话宁大少算是听懂了，只心里想还不知是谁负谁呢。告了退，转身往大门出去，直奔月余不曾踏入的延月楼。

红极扬州的延月楼，如今却是门庭冷落。大红的纱灯歪在门前，门框上歪着金花妈妈。

金花妈妈嗑着瓜子，手里小绢子乱飞：“呦，这不是宁大少吗？怎的宁大少还想着我家浓月，竟没给倚红抱翠的小骚

狐狸们勾去了魂？”

宁大少道：“倚红抱翠的姑娘当真如此了得？连金花妈妈的女儿们也要败下？”

金花妈妈嘴角抽了两抽，腻人的笑容有些僵硬：“这话怎么说的……有宁府照看着，自然不会比我这延月楼差……得

了，宁大少简单些罢，若是来会我家浓月，她近日身上不太舒爽。若不是呢，只当浓月识错了人！”

“金……哎呀！痛啊……”宁大少揉揉被木门碰痛了的鼻尖，拍了拍才被金花妈妈摔上的门，“金花妈妈，哪有这样

赶客人的道理！”一甩袖，念头一转，直向倚红抱翠去。

北风猎猎中的倚红抱翠门前一片春暖花开。门前的红纱灯比廷月楼的红，匾上的金字比秋风阁的亮，楼上的丝绦比逍

遥轩的艳，门……比宁府的大。

宁大少抬头看看“倚红抱翠”四个大字，总觉得这块地皮有些眼熟。再看门边顿枪而立的高大人形，更觉面善。

宁大少缓步上前，不太相信似的拍了拍门神的肩：“敢问兄台……”

门神看看他，低下头。宁大少顺着门神的目光望下去，扫了一眼趴在门神脚边的大狼犬，不由退后一步：“杨兄好兴

致。”

杨二少瞪着他：“你说起话来竟同那个波斯人一个样！”

宁大少背后一凉，忙四下张望了一回。“他在这里？”

杨二少一声冷哼，“怎么，怕给他误会你寻欢作乐去？”

宁大少道：“自然不怕。他岂不晓得本少爷风流。”忽然觉出有些不妥，宁大少急道：“本少爷与他没有任何关……

总之与他无关！只是……杨兄你为何……”

杨二少看他一眼，不答话。宁大少不以为异，绕开大狼犬向院里去。走了两步，又顿住，想回头招呼杨二少一同进去

，却意外地撞上了杨二少结实的胸膛。

篇三 第3章

“啊！本少爷英挺的鼻梁！”

杨二少看着宁大少捂着鼻子的模样，一时忍不住便笑了出来：“我可从没见过你有什么英挺的鼻梁！”

宁大少狠狠瞪他：“继续做你的门神啊，忽然跟上来做什么！”

“我……我只是……咦？舒，你怎么流鼻血了……”杨二少愣愣地看着宁大少指缝间的殷红。

宁大少皱眉：“还不都是你！”之前被金花妈妈甩了门碰到鼻子自然是不好说。

杨二少连声称是，掏出帕子递给宁大少。宁大少蹭净鼻血，将帕子甩了甩，“什么香味……哪位美人塞给你的？也不

像女子香啊……”

“还不是那没天良的……哎哎哎，舒，那里不能去啊！”

“有什么不能？”宁大少将那扇本就半开的门推开，转身瞪着杨二少，“里面有猛兽还是有鬼魅？啊对了，这里迎客

的人呢？伺候的人呢？”

一名丫头打扮的小姑娘端着盘点心打宁大少身边过，进门前听到宁大少的话，忙停住了回话：“还不是杨二少每天戳

在门口给闹的！这是前院，更热闹的都在后院，这前院只住了公子一人，客人们晓得，直往后院去。再者说了，来这

儿的男子啊大抵是贱骨头，这不拉不迎的反倒叫他们赶着趟地来。少爷你说是不是？”

宁大少僵了须臾，终是一拱手：“闻香姑娘此言字字珠玑。石万金呢？”

闻香朝屋里看了看。杨二少轻哼了一声。

宁大少看看杨二少，笑得别有深意，“难怪难怪……”

杨二少猛然红了脸，“不是，不是那样……”

宁大少摇摇头笑笑，又抬头盯着杨二少：“既然是为着万金，你又跟着我做什么？不在他门口守着？”

杨二少憨笑：“不然，不然。你若进去了，我自然便在这门口守着。”

一声轻笑自屋里传出，金发碧眼的人脸上挂的似乎是忍了很久的笑：“罢了，这间屋子便给你们用吧，敝人还是去后

边罢。”将宁大少扫了一眼，又道：“倒不曾想宁大少如今才头次光顾。”

“等等！”宁大少拦住石万金，“你要上后头寻姑娘去？”满脸不信任地扬起下巴。

石万金侧头笑了笑，“有何不可？倒是宁大少你……与杨公子身躯相触便血脉贲张……”抬眼瞟向宁大少鼻头，“这

里可没有小倌呐。”

宁大少脸上一红，立刻掏出杨二少的帕子胡乱地蹭。望着石万金离开的背影，宁大少忽然记起，石万金是个男子，是

个彻头彻尾的男子。大概是相貌的缘故，宁大少从没想过石万金与女子在一起会是什么景况。看着那个粟色头发的美

貌女子甜笑着迎向石万金，宁大少打心底里觉得别扭。或者，那个人本就不适合与女子在一起……

宁大少狠狠地唾泣了一下自己龌龊的心，却又道何不再龌龊一些，于是若石万金身边的人是……

“啊啾！”宁大少揉揉鼻子，甩甩帕子，朝屋里看了看，抬头望向杨二少：“这帕子上的是波斯香料的味儿？”

“是啊，方才离开的那个家伙留给我的。”杨二少点头。

帕子……留给他……宁大少隐约记得自家小妹曾看上了灯会上遇见的一名书生，便是这般留了方帕子给他……宁大少

仿佛又见到杨二立在石万金身侧，大掌搁在石万金的小细腰上，轻轻一带就将石万金牵到了某间小屋子里。

宁大少看看杨二少，杨二少也看着宁大少。半晌，宁大少道：“杨兄……不跟上？”

杨二少老老实实答：“不必了，你在这里便不必了。”

宁大少笑笑：“抬爱了。”

“况且那小子留了这么个心意，咱们也不好负了他的好意。”杨二少拉起宁大少便往屋里去。

“嗯？什么……闻香闻香，你方才说这屋里住着位公子是……”

砰的一声关了门，杨二少将宁大少扔进圈椅中：“舒，我仍是不太安心……”

“所以？”

“所以……”杨二少俯下身，凑近宁大少，近到几乎贴上宁大少脸庞。

宁大少尴尬地笑笑，侧过脸：“有、有话好好说……”

杨二少万分期待地笑，凑到他耳旁轻声道：“舒，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宁大少看看他深沉的眼眸，似乎感到有些不同寻常。“我明白啊，你……”

这种柔软的触觉……炽热的……宁大少错愕地瞪大双眼。他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唇上蠕动的物什烫得十分要命。

“啊，敝人打扰到两位了呢。”

篇三 第4章

宁大少看看杨二少瞪视石万金的凶狠样貌，轻咳一声，好心地解释：“他只是恰好路过。”

“又是恰好路过？”杨二少怒视宁大少，“恰好得也太过分了不是吗？”

宁大少低下头。的确是过分了一些。每回都是到了心惊肉跳之际才听到那不阴不阳的声音飘来，为何来得那么巧，为

何不能来得稍早一些呢？

杨二少似乎对宁大少的态度并不满意。他皱着眉道：“舒，你为何不说话？难道你的心当真向着他？我哪里不如他？

”

宁大少看看杨二少，又看看石万金。杨二与石万金相比，大约……宁大少摇了摇头，不对不对，现在不是二选一的问

题。

“杨兄，我原以为，你是看上了他。”伸手一指石万金。

石万金以酒杯遮了唇偷笑，眼角总像透了丝媚色，有意无意瞟着宁大少。宁大少见他这模样十分动人，立即献宝似的

对杨二少道：“杨兄你看，他好还是我好？”

杨二少愣了一下，旋即面露愠色：“舒！若是因着相貌，我何不去寻秋风楼的那个小倌！他可比这波斯人还美上几分

。”

宁大少讪讪笑着：“那么……还能是什么？”

石万金似乎是被酒呛到了，轻轻咳了起来，唇角仍泛着笑，脸上红晕升起。宁大少不甘地瞪他一眼，自认还是很有几

分姿色的。不对，是很有几分英俊的。

杨二少这壁是多少有些失落的。杨二少摆出一副忠厚老犬的面目，眼巴巴瞧着宁大少：“舒……你真的不明白吗？这

么多年来，我……我只是不敢说明……我以为你不是那种……”

“我当然不是那种人！”宁大少立即打断他，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和他呢？”朝石万金扬扬下巴，杨二少的火气又上来了，“要不是听你家下人说你一见石公子便被迷得神魂颠

倒并留他住下，我也不敢表明心意，更不会上他的当说什么只要让你肯单独来见我便开他的货源，更不会受他的威胁

！现下你知道了我一心想着的人是你，你倒是给我个痛快的，你倒底从是不从？”

宁大少恍然大悟，不经意间瞟过石万金，咬牙切齿：“若杨兄你肯甘于人下……”

“我肯！你明知我不忍见你难受。”杨二少不假思索的回答惊到了宁大少。

宁大少敲敲桌面，脑中浮现自己与杨二少交叠在一起的画面。难道……真的要杨二那样健壮高大的人在自己身下婉转

呻吟？宁大少打了个冷战。“杨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论你是什么意思，舒，我只想知道，你对我……”杨二少握住宁大少的手，一脸深情。

宁大少迅速抽回手：“小弟从未想过。”

杨二少哀怨地看看宁大少，又看看石万金：“舒，在你眼中他就是比我好，是不是？你宁愿与他一道，对不对？”

“这与他无关！”宁大少烦躁地甩甩手，“杨兄，我的确不是断袖分桃之流，也从未想过你会存有此番心思。至于你

所认为的我与石公子的事……”瞟一眼事不关己的石万金，“完全是个误会，一个，小小的，误会。”

杨二少见宁大少一脸阴霾地盯着石万金，忽然爽朗地一拍掌笑道：“好，我明白了，你一定也是被这波斯小子摆了一

道！既然舒不是我道中人，我也不会强求。莫怕莫怕，这事我不会再提了。”

宁大少愕然看向杨二少，却见他眼中一丝落寞，不禁有些心虚，当下决定出卖手足：“杨兄，谦之没几日便回来了，

你与他也有些时日没见了。”

杨二少牵牵嘴角：“行了，舒，你总是乱施好意！罢，罢，我便上石公子的倚红抱翠乐乐去。石公子你那里的那个男

孩子真是不错啊……”

“你说什么？！不许动我家沉玉！”一直沉默的石万金忽然柳眉倒竖，碧绿的眸子里满是警示意味。杨二少打了个口

哨，朝石万金挑衅一笑，起身离开，大方地结了帐。石万金见杨二少掏了钱，才平复了面色，重又坐回椅子里吃酒看

街景。

“你的倚红抱翠？”宁大少看看石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