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唯一让大臣们欣慰的是,文玘虽然没有皇后但也没有后妃,这意味着“嫡长子”的位置无人可抢。
不过当臣子们奏请皇帝立后的时候,文玘却将目光投向了并不经常上朝但今天刚好出现的晋王身上:“十三,王妃的
身子有动静了吗?”
晋王恭恭敬敬地答道:“尚没有。”
文玘露出明显的失望,说了声:“尽快。”
“是。”晋王像普通臣子接受皇命一样淡然地应了一声。
老臣们都想直接晕死在这大殿之中。
碍于晋王在场,大家都没说什么,只是退朝之后却有大臣求见。
太常寺卿是从老皇帝时期就在朝堂之中的老臣了,他劝谏道:“陛下,立后之事还请三思。天家无私事,还请陛下为
国家社稷考虑。”
文玘言也不太,只道:“过继有何不可?”
太常寺卿道:“陛下如果您真的不愿意纳妃立后,过继宗室子孙为太子未尝不可,但这人选……还请斟酌。”
“朕的十三弟有何不妥?”
“这……”太常寺卿面露为难,但见文玘不依不饶,也不得不小心地说,“陛下,风闻当年华妃与外人私通引得龙颜
大怒,晋王殿下他……”
太常寺卿不敢把话说完。
当年华妃生下晋王不久,就被老皇帝意外撞破其与人私通,那个男人在惊慌之下竟试图击杀老皇帝,幸亏侍卫及时赶
到。这件事闹得很大,连朝堂上都有所知晓。后来华妃被打入冷宫,不久自缢身亡,而晋王经过滴血验亲被证实为皇
家血脉,被过继给另外一位后妃抚养,但自小就不为老皇帝所喜。
太常寺卿旧事重提,意义不言而喻。
文玘不以为然:“当年父皇也承认他是皇家血脉了,这就够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文玘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要拿血脉不纯这种事情来说事,朕不爱听。”
当年的事情谁也不好说,真正的真相大概只有已死的华妃知道,但无论真相是什么,文玘从来没有将晋王看做外人。
小时候太子喜欢抱着文玘,而文玘则喜欢抱着更小的文斐,捏弟弟略带婴儿肥的小脸蛋,看十三明明吃疼却一声不吭
地忍耐,文玘会恶作剧地咯咯直笑,但有时候也会吧唧地给上一个亲亲聊作安慰。欺负十三从来只是文玘的专利,如
果有别人想要染指,它就会拿出最受宠皇子的威风将对方狠狠教训一顿,打得对方哭爹喊娘才罢休。
“十三也是你能欺负的?给本殿下狠狠地打!”
以前文玘总是这么说,拿着皮鞭叉着腰挡在十三面前。
在文玘心里,文斐就是他的小十三,他的弟弟,虽然只是同父异母却比亲弟弟还亲的弟弟,他不喜欢别人说他的小十
三是杂种、私生子,以前不喜欢,现在更不喜欢。
老天像是听到了文玘的请求,没过两天,晋王府就传来了王妃有喜的消息,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文玘顾不得满桌子的奏
章,噌地跳起来,大声嚷嚷地让人准备快马,他要马上去晋王府。他果真在第一时间去了晋王府,还带来了成堆的补
品,说是让晋王妃好好进补,一定要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王妃的闺房文玘不便停留太久,就拉着晋王到院子一个劲地问关于孩子的事情,仿佛要有孩子的不是晋王而是他,还
满脸欣慰地拍着晋王的肩膀说:“很好,很争气!要再接再厉!”
晋王苦笑不已。
就在文玘还想对弟弟继续勉励的时候,一名军士的闯入打断了他的话语。
“报——陛下!突厥大举进攻,斜阳城已破,薛将军他——”
第 30 章
薛璁离开京城后,与驻扎在郊外的三千亲兵汇合后便往西北去了。
薛璁驻扎的边城名为斜阳城,是西北方向上最坚固的大城之一,也是面对突厥的第一道屏障,这里的每一个士兵都是
经历了无数次血与火的淬炼而生存下来的精英,他们几乎每年都会和草原上的突厥发生一场小型战争,而在这几十年
里,他们挡住了所有的进攻,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敌人进入中原,他们相信自己的力量同样也相信的同伴的力量,在今
天之前,他们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关内遭到攻击。
士兵们始终保持的轻松的情绪,彼此说笑着,薛璁看着稍显松散的队形,心里有些不满,但他并未将这些微的不满表
达出来——士兵偶尔也需要放松,更何况是在没有危险的关内,这时候不需要把他们压迫得太紧。
队伍进行到距离斜阳城不到三十里的小山坳里,薛璁看了一眼远处的青山,心里突然萌生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太安静了!
鸟叫呢?虫鸣呢?
这不正常!
微妙的不详感让薛璁挥手让队伍停下来。
前方的斥候并没有回报异常,准确的说,派出去的斥候并未归来。
薛璁叫来斥候小队:“你再派些人去前方看看。”
“是!”
斥候队长派出了探子。
薛璁考虑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感觉这个小山坳不太对劲,但是他想不到会是什么样的敌人,国内没有叛军,山
贼也不敢打正规军队的主意,突厥?这个猜测让薛璁有了瞬间的惊慌,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
的,麦飒就算兵强马壮,也不可能毫无声息地攻破斜阳城,那是一座坚城,高大的城墙、强悍的军队,坚不可摧的军
事重镇!
薛璁无从猜测敌人的来历,只能继续评估眼下的形势。他手上只有三千个士兵,而且只是步兵,眼下的地形对他非常
不利,如果真的有敌人从山坳两边进行伏击,人数相当的情况,己方很有可能全军覆没。可是眼下正是在山坳的正中
央,进退都不是好主意。
就在薛璁衡量之时,派出的斥候回来了,却只有一个人,而且浑身带血!
“将军!前方有埋——啊!”
斥候的话还没能说完,一只箭头已经从他胸口穿出,冰冷的金属箭头闪烁着寒光,鲜血顺着它滴下,斥候的眸光瞬间
黯了下去,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血腥味让马儿嘶叫了一声,看到了这一场景的士兵发出一阵慌乱的惊呼。薛璁迅速拔出长刀,大声吼道:“准备战斗
!全军后撤!”
“准备战斗!”
“准备战斗!”
平日严苛的训练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号令紧凑而有序地随着诸位小队长的传达一声声传递到长龙的最后,唰唰唰,
战士们纷纷拔出了他们的佩刀,警戒地看着四方,快速而不慌张地向后撤退。
然而就在这一刻,山坳两边的山头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他们手持弓箭,尖锐的寒光对准了这些误入陷阱的汉人
。
“是突厥!”
不知是谁这样喊了一声,军队里出现了慌乱。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无数人的问题,“斜阳城呢?边城怎么了?!”
“不要慌!”薛璁大喝一声,镇住了附近军士的忐忑不安,他的嗓音微沉:“先想着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因为薛璁的警觉,军队并没有完全进入敌人包围圈,但显然敌人也迅速进行了调整,山头上跑动的人影让薛璁知道这
些人正在从前向后包围自己,而在看不见的山道远处,薛璁隐隐听到了隆隆马蹄声。
斜阳城没有战报传来,但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该死的!全军后撤!快!撤!”
漫天箭雨嗖嗖嗖地打进队伍里,在狭小的山道上军队无法散开,密集的人群带给敌人极好的射击目标,甚至不需要瞄
准,只要对着一定的区域抛射即可,箭矢轻易地收割着生命。薛璁挥舞着长刀将射向他的箭矢都打到了一边,精湛的
武艺让他在箭雨之下毫发无伤,但其他士兵可就没有这样幸运了,虽然巨大的盾牌可以为他们挡去一些攻击,但依然
有很多人被射中了要害,有的人甚至在瞬间身中十几箭,变成了一只大刺猬!
军队向后快速车队,一路上留下同伴的尸体,有的人只是受伤无法移动,但这时候队伍已经无法为了他而停下来了。
山头上的敌人在迅速报仇,如果不能赶快离开包围圈,薛璁和他的士兵们就会像饺子馅一样被包得死死,在这狭小的
山道上他们甚至连突围都成为一种奢望!
“将军,你骑马先走吧!”
副将急切地说,箭雨越来越密集,攻势越来越强来,来自山道的马蹄声也越来越清晰,薛璁落在队伍的后方将会成为
第一个承受攻击的人!
薛璁挥手挡掉不断飞来的箭矢,坚决道:“我现在冲过去会让整个队伍变得混乱,不能走!让前方的士兵快点跑起来
!”
薛璁对着传令员咆哮,然而在这时候命令起到的作用并能马上体现出来。
山道上的马蹄声清晰地落入耳朵,敌人的大军终于出现在了视线里。薛璁回头看了一眼,为首的高大男人全身披甲,
头盔中露出的眼睛在阳光下像蓝宝石一样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麦飒!
这个被誉为草原上五十年来最强大的勇士!
薛璁咬紧了牙关,不由得握上了被他藏在胸口的那块玉佩。
麦飒率领的军队已经冲到了薛家军面前,敌我双方交缠在一起,山头上的士兵也放弃了弓箭,嚎叫着冲了下来。
“杀——”
漫山遍野,杀声震天。
薛璁勒马回头,挥舞着长剑迎向了突厥大军。
“兄弟们——杀!为了活下去!为了你们身后的亲人!杀!”
薛璁红着眼睛大声咆哮,眼下就是一场死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除了迎敌,他别无选择!
将士们起身高喊:“为了活下去!为了身后的亲人!”
薛璁的长刀在砍翻了两个骑兵之后迎上麦飒,长刀和大刀相互碰撞发出尖锐的鸣叫,双方皆是眉头一皱,错身而过。
旁边有突厥士兵上前想要砍杀薛璁,却被麦飒挥刀挡开了。
“他是我的!”
麦飒低沉的声音里透出嗜血的兴奋,那双宝蓝色的眼睛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猩红!
突厥的军队从他们二人身边奔跑而过,在川流的战争中形成了一块小小的空白地带,这是留给两军首领的战场。
薛璁冷笑一声,再次纵马上前,他今天是背水一战,如果能够将麦飒杀下马自己的士兵或许还有逃出生天的希望,如
果是自己战败,那这山坳就将成为这三千薛家军的葬身之处!
第 31 章
长刀带起赫赫风声劈向麦飒,而麦飒则举起手中大刀,以蛮力对上长刀的攻势。
铿!
一声刺耳的碰撞,薛璁不等一招使老,已转手改变了长刀的趋势,尖锐的刀刃在阳光下划下一道优美的弧线,以冷酷
的杀意砍向麦飒的背部。而麦飒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俯下身子,长刀就这样贴着他的背脊划过,而与此同
时,麦飒已经操纵胯下骏马转了半个身子,将大刀挥向薛璁腰间!
千钧一发之际,薛璁一夹马镫后退了半步,险险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薛璁惊出一身冷汗,麦飒刚才那一刀让他知道了什么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勇士,如果是站在地上战斗,薛璁自信可以稳
赢不输,然而在马背上他却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对方对马匹的操纵太过娴熟了!
麦飒骑在马背之上,嘴角裂开的弧度犹如恶魔的微笑。
“你很厉害。你是第一个能避开我这一刀的汉人。”麦飒的眼睛微微眯起,透出危险的光,“即然这样,那我就更加
不能让你活下去。”
这一次是麦飒主动进攻,不过是一个眨眼他已经冲到了薛璁面前,手中的大刀像一把巨大的战斧砍向薛璁。这种情况
下,薛璁并不能发挥出长刀的优势,他避开了麦飒的锋芒,抡刀斩向麦飒的空当。
奔流的人群中,马匹发出粗重的喘息,兵器尖锐地碰撞在一起,两人你来我往,麦飒对马匹的操纵让他在进退间站到
了优势,但是大刀的沉重也让他在招式上失去了灵巧。
又是一次刀锋与刀锋的摩擦,锐利的嘶鸣刮花了双方的耳朵,麦飒第一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狠狠地盯着薛璁,用
眼神告诉对方:是该解决的时候了!
薛璁也沉下了脸色。
麦飒再次纵马上前,薛璁感觉到了这一次进攻与以往不同的,麦飒的动作变快了!当麦飒冲到眼前时薛璁已经来不及
避开,就见对方的大刀呼啸地落下时,他只能扬起长刀试图格挡,然而他失算了,在武器相碰撞的一瞬他突然感觉到
了超乎想象的沉重——那把大刀的重量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该死的!他刚才没有出全力!
惊骇之下薛璁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麦飒刚才有所保留,然而这时他想避让已经来不及了,长刀就像豆腐一样被大刀砍成
了两段,薛璁下意识地避让但为时已晚,大刀顺势落下,破开了护肩铠甲,切进薛璁的右臂!
“啊!”
薛璁惨叫一声,左手控马,勉强躲过了麦飒的第二招。
鲜血将薛璁的半边身子都染红了,右手臂的外侧血淋淋的,大片的肌肉不知所踪,露出森森白骨。剧痛让薛璁的意识
在某个瞬间感到模糊,他咬紧牙关,用另外一种疼痛让自己清醒。
“呵呵,你死定了!”
眼前,麦飒微微一笑,再次挥刀上前。
薛璁主动冲上前去,他的右手已经无法握住任何兵器,但是他有左手,匕首在他左手上泛着幽蓝的寒光,这是一把淬
了毒的匕首,他素来不屑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但是作为一个将军,他很清楚有些情况这种东西可以改变整场战争的情
况,所以他一直在战靴中藏了这么一把匕首。而现在,匕首出鞘了,他只有这么一个机会,如果不能一举杀死麦飒,
那么接下去就算麦飒不杀他,他也将因为失血过多而被耗死!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薛璁在心中狂吼,他绝对不能死,他还要在冬天将玉佩还给玘儿!他答应过,要给乞儿一
个安稳的北方!
淬毒的匕首划破了麦飒的皮甲,然而与此同时,对方的大刀也砍碎了薛璁的胸甲,砍进肉里,嵌在骨头里,借着马匹
向前冲的力量,麦飒的右臂爆发出一股巨力,将薛璁整个人都砍下了大马!
薛璁的身体狠狠撞上旁边的山壁,巨大的力道让他在撞翻了一个士兵之后嵌进柔软的山土之中,鲜血狂喷而出,漫天
血雨将身下的土地染成一片黑红。
叮。
战争的喧嚣中,清脆的声音吸引了麦飒的注意。
一块玉佩从薛璁怀中落下,跌落在地,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薛璁灰暗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光亮,挣扎着从山体中滑落在地,失去力量的手臂伸长着,手指不住地抽搐,似乎想要
将近在咫尺的玉佩捡起,然而就在他成功之前,一只手将玉佩捡走了。
“这是什么?”
麦飒把玩着玉佩,抚摸过上面飞舞的螭龙雕刻,玉佩已经碎裂了,鲜血渗入了缝隙,让羊脂白玉浸染了妖异。
麦飒将玉佩收入怀中,他不懂玉,不过他觉得或许那位美丽的皇帝陛下会喜欢这个小玩意儿。
“冲!”
麦飒飞身上马,指挥着他的突厥大军向前进攻,对方最高的将领已经身亡,前方已经没有了阻碍,他将带着令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