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着,迟迟没见捉他的人出现。哦,声音持续着,没带隐形眼镜的他还是看清这里是柳下溪的家,他自嘲地笑了笑
,站了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麻着胆子打开门。
一看,原来邹清荷在走廊上拖着地。
“三哥,睡醒了?”邹清荷放下手里的拖把,亲亲切切在笑。
柳逐阳扒扒自己的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啊?我睡了一天?”表上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几分,他记得回到北京是上
午十点。已经过了一天啊,这一觉是这些日子以来最沉的一次。
“你没上学去?”现在是九月,邹清荷应该开学了啊。
“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学。”邹清荷显然对他目前的生活很满意,虽然老六不在家也不见得憔悴多少。这孩子让人
感觉很舒服,对人亲切说话自然,完全是一副你是我家人的态度。虽然年龄不大却一点也不任性也没时下小青年的做
作与好高骛远……一举一动难怪自己的六弟那么喜欢他。
“要不要吃饭?你放在浴室的衣服我昨晚已经洗了。衣服口袋里的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昨晚做好饭菜之后,我看
你睡得熟没叫你起来吃饭。三哥,你瘦了好多,这些天去了哪里啊?我问姜远华他也没见到你呢,你一直也没去酒吧
,家里也不见人。”给他预留的饭菜没人来吃,邹清荷只好第二天当成午餐带到公司里去了。
去哪里了?这个问题柳逐阳不想回答。老老实实地摸着肚子道:“我饿了。”
还是邹清荷做的饭菜好吃啊,虽然是昨晚剩下的。柳逐阳难得这么不顾形象地大吃着排骨炒菜心,就连小白菜他也吃
得精精有味。去它的纽约,柳逐阳忿忿地想:也不知道楼老大招惹了些什么事儿,全TMD的玩命儿……
邹清荷并没有继续追问他,他有家务事要做。
吃饱喝足,柳逐阳把自己软软地搁在沙发上。茶几上的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纽约到费城的车票一张,从费城到新加
坡物口验收单一张(柳逐阳躲在货柜里运上了货船),新加坡到香港的船票一张,香港到北京的机票一张……在费城
呆了两天,齐宁帮他弄了假护照与身份证,想不到齐宁以前去费城留过学,难怪他的英文说得那么溜口。这些东西就
是柳逐阳落难之日的证据啊,得好好保存。
他们没敢从纽约直接坐飞机回国,楼老大四处撒网找他。
“楼歌大张旗鼓地找你,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你握有他的把柄,还是私吞了他的物货?”齐宁狐疑地瞪着他,他没回
答。
说出来绝对是丢人的事,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其实柳逐阳以前就有察觉楼老大对他有别样的心思。
柳逐阳这个人的优点除了嘴紧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会装装小胡涂,装着装着分不清自己是装的还是真的胡涂了。反正他
的脑袋使用率越来越低,这心智不经常练习就会被阻塞。
以前年少,朦朦胧胧的不点破大家心照不宣装着不知道。那时青涩脸皮也薄,这种事是说不出口的,可以分心的事多
,圈子也大不寂寞不无聊也就不会钻牛角尖。
没多久楼歌出国了,柳逐阳大大松了一口气。大家是兄弟,压力还真好,处理得不好是麻烦事。为了表明自己只对异
性有性趣,柳逐阳花得出了名。在这方面他跟楼老大维持着一种暧昧的平衡,楼歌当然也不是清心寡欲的人,只是也
没把感情定下来,两个都在小心地观望着,楼老大有意无意地对他试探着,这让柳逐阳感觉累。
他们远距离的联系着,亲而不疏但也不腻味。柳逐阳玩归玩却不跟人谈感情,他并不想过份刺激大洋彼岸的狮子。
柳逐阳也有自己的无奈啊,他很想摆脱楼歌套在自己身上那无形的枷锁。
他自己并没有能力挣脱。
他活得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潇洒自在。
楼歌对他的执着还持续着。
在这次回北京,柳逐阳其实也明白他要跟自己摊牌了。
数年没见楼歌的成长是惊人的,无论是外形还是心智……达到了柳逐阳望尘莫及的地步。这样的他柳逐阳更加没兴趣
。柳逐阳有自己的偏好,异性的话他喜欢三围均匀的女人,太瘦或者丰腴的女人没兴趣。平日他看满身肌肉大个头的
男人不顺眼,隔着远远的距离当哥儿们没什么。想着跟熊一样的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会让他全身难起鸡皮疙瘩加胃
酸。
这个其实是童年阴影,从小他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豆芽菜模样,老爷子很不喜欢他。相反的是,壮实的老四老六
很得老爷子欢心。没有亲妈的他不喜欢自己的后妈,老爸又是一个工作狂,家里的事儿根本不管,那会理他幼小的心
灵?童年时他们院子里的孩子们那一个不是虎头虎脑的?他跟楼老大走得近也是因为楼老大虽然个子大却有哮喘属于
弱势人群来着。
大个头的楼歌从外形上一直不是他欣赏的,楼歌主动靠近他的时候都让他吞吃了苍蝇般的不舒服。他能跟齐宁一起打
打闹闹就因为对他的外表不反感,齐宁是多么有骨感的人啊。
楼歌对他一向好得没话说。
他一直以为楼歌不会对他用强的。
柳逐阳以为还能拖一拖的。
他虽然感觉到楼老大正急燥着什么事儿,对他仿佛是耐心用尽……难不成听到有关他与齐宁的谣言?
按理说没可能,这事只有柳家人才知道。除非楼歌找自己堂兄弟中的谁问过了……这么看来就有可能。
除了这事,楼歌自己的生意好象也出事了,听干爸干妈他们的口气,肯定有手下兄弟背叛了楼歌……楼歌这人太自负
其才了。这种事一定不能容忍(一直到现在柳逐阳还不知道楼歌贩卖军火)。希望自己到他身边能帮把手吧。毕竟,
这世上楼歌能真正信得过的人也不多。
柳逐阳喜欢自己类似米虫的日子,才不想去冒险。
那一次,柳逐阳实在顶不住无聊,打电话找楼老大,告诉他自己要回北京被楼老大挂了电话之后,柳逐阳想偷跑。
别看这只是郊区的一幛别墅,戒备不是一般的森严。柳逐阳想从大门出去被人强行劝回,干爸与干妈还一副看热闹的
表情,身为客人一点行动自由也没……这太奇怪了。干妈说现在楼歌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怕他会遇到危险。
柳逐阳问了一句:“老大到底惹到什么事了?”
“哎,还不就是一起交易上的纠纷。”干妈模糊地回答他。
“好象牵扯到女人。”干爸说出不同的答案。
柳逐阳只能等待楼老大出现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几天之后,楼老大出现了。疲劳的他见到柳逐阳时笑得眯弯了眼,那张端正的国字脸柔和了许多。
“怎么,懒骨头突然想动了?”显然他早从其他人口里知道他想出门,一见面就取笑他。
柳逐阳跟着他进了书房:“我想回北京。”
楼歌脸色变了变:“这里有什么不好?”
“这里有什么好?”
“有我对你好还不够么?”
“这话说得没营养。”柳逐阳也动了气,犟脾气冲上来了:“老大,我这样不等于被软禁了么?”
“小样儿的,原来是闹小性子呢,怪我这么长时间没带你出动玩啊。行啊,明天就带你出门。小阳啊,你得体谅哥,
不处理好手边的事玩起来也不开心哪。等事情平息了,想去世界哪个角落哥都随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稍稍有点良知的人都该知进退。柳逐阳也不好意思再闹下去,只得把闷气憋在心里。楼歌揽着他的
肩亲亲热热陪着他下楼,柳逐阳看到干妈的脸色阴晴难定,突然明白:干妈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欢迎他。柳逐阳
挑眉,有些窃喜。楼老大一向孝顺,他真得想对自己出手非得过干妈那关不可……柳逐阳以前就想过,楼老大被他父
母匆匆送出国只怕跟自己脱不了关系。以前两位老人有能力扼制楼老大不良偏好,现在楼老大翅膀硬了,事情不在两
老的掌握下了。楼家的人丁单薄,楼老大年龄不小了也不见留下点血脉,干妈着急也是正常的。有了主意之后柳逐阳
也就不那么担心。
“小阳。我想你留在我身边。”楼老大进了他住的客房卧室,柳逐阳刚沐浴完,一身香喷喷的,正用干毛巾擦着他的
湿头发。
又是这个问题,柳逐阳腻味得很啊。
“这事先不谈。”柳逐阳觉得跟楼老大沟通起来极难啊,早就说过他不想来美国的……
“小阳,过来,我给你擦头发。”不知怎么地,听楼老大的声音有些少见的甜腻。柳逐阳把身子转过来,暗呼不妙…
…他也是成年男子,当然懂得面前的楼老大动了情欲的念头。
“我自己来就好。”柳逐阳干巴巴地笑了笑。
“小阳……”楼老大拖长了声音,朝他走过来。
“啊,我忘记跟干妈道晚安了。”柳逐阳错开他朝门外走去。
楼老大一伸手捉住了他:“别再逃了,我难过啊。小阳,把你交给我吧。”他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那身体跟发热机
似的……柳逐阳慌了神,狠狠地踩了楼老大一脚,在他吃痛的时候夺人而出。幸好门没关严……柳逐阳在门外的楼梯
处看到了脸色难看的干妈:“干妈,您得帮我。”
“楼歌,你答应过我什么?”干妈严历地冲着追了过来的楼老大道。
“妈,您别管我们的事。”楼老大有些愠怒地瞪着躲在他妈后面的柳逐阳。
“你保证过,小三儿得心甘情愿跟你,我跟你爸才会承认你们的事,你不用强用骗。你把小三儿骗过来,我没跟你计
较,但用强是不行!”干妈虽然年纪不小了,那气势也见减弱呢。
逃过一劫的柳逐阳不敢回卧室,硬赖在干妈房间的沙发上熬了一晚,脑子里想起许多乱七糟的事,极度悲观的认为自
己这辈子可能就这样完了,躲过初一只怕躲不了十五。
第二天,楼老大居然当没发生这事似的,说要带他出去玩。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哥儿们,柳逐阳也没真跟他面子撕破
。
他们去的是曼哈顿……接着遇到了阻击,后来遇到了齐宁……再后来是他的大逃亡。
番外: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08
齐宁再次出现在柳逐阳面前已经是十月初的国庆日了,普天同庆的节假日。他一大早就到了,满身灰尘的显然是经历
了长途跋涉。
“放假了,过来渡假的。”话一说完,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放,拿了些换洗衣服直接去卫生间了。
这傻B还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被一大早门铃吵醒的柳逐阳看着他这样就生气。
等齐宁一身清爽地出来,柳逐阳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好好的脸立即留下了拳头的印痕。
“好好的干嘛打我?”齐宁不服判决立即上诉。
“借住的条件是脸上挨拳头。”
“是有这么回事。”还以为经历了美国之行之后,柳逐阳会热烈地欢迎自己的到来呢。这臭小子过完河就开始拆桥了
。算了,看在他依然活蹦乱跳的份上不跟他计较这些事儿。大老爷们的脸上挨上一拳也没什么。
“这就是差别。”柳逐阳突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句话。
就算齐宁聪明到能在自己的领域翻天覆地却理解不了柳三少藏前隐后的说话方式。
“什么差别?”他好学不倦地问道。
柳逐阳微笑不语。
“说不说!”齐宁拿出逼供犯人的姿态去对付柳逐阳,两个一起嬉嬉哈哈打闹开来。
“嗨。”柳逐阳压在齐宁的身上,双手使劲地把齐宁的脸捏得变了形,呼吸突然有些重。
“什么?”齐宁漫声应道,看柳逐阳的眼神越发深邃起来。
把他的脸使劲地蹂躏一番,柳逐阳放开了手,从他身上翻下来:“那个,我还欠你一声谢谢。”
“别放在心上。”齐宁坐了起来,反手拍拍他的肩。
“以前,我总顾忌着兄弟情谊,有些话有些事总不敢说到尽头。”柳逐阳点燃香烟,后仰在沙发的背上,两只脚搁在
对面的单人沙发扶手上:“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有错。”
“哟嗬,怎么开始反省了?”齐宁笑了笑,有了共同的一段患难经历,两人之间的情感多少发生了变化,齐宁无心制
止这变化。他仔细地打量着柳逐阳的侧脸,这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男子,有着完美的侧影。整个五官不自觉地透露出成
熟男人忧郁精致的情色风情……桃色的唇随着语言一开一合,微微上弯的嘴多了份自嘲式的忧郁……最出色是那双欲
飞的凤眼,朦胧地含着水泽,随着长长的睫毛跳跃……光拥有这双眼睛便可以让人情根深种,更不用说白皙皮肤的清
嫩了。这样的男子好象永远能沉醉在青春之中……在他优美的耳廓附近那细软的茸毛让人手痒忍不住想摸摸看。
齐宁是自制力极强的男子。他只是吞吞口水,什么也没做。
“……齐宁啊,我在前几天打电话去了纽约,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在电话里跟楼老大说了。我不能接受他,产生不了超
越兄弟的情感。他保持沉默,什么也没答复我。不过,干妈很高兴她是真的不希望楼老大走歪路……我说你发什么傻
啊。”柳逐阳难得剖心剖腹地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来,却得不到听众的回应。
“我有在听啊。我想知道的是你那句‘这就是差别’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在让着我。我见过你的身手,才晓得平时我们打打闹闹的你从来没跟我动过真格的。你比楼老大懂得容忍
,你们两个在个性上完全相反。楼老大从少就强势,让人生不起亲近的心来,他身边的气氛让人发怵,不能自由呼吸
似的,忒闷。不说了,闷。”
“说吧,我听着哩。”齐宁的手摸上了他的后脑,看上去很软的头发出乎意料之外的硬。
“其实也没什么说的。”
“你这不是吊人胃口么?”
柳逐阳笑了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他把熄了的烟蒂丢进烟灰缸,拍拍手“都说我是很难讨好的人。是真的呢。
楼老大对我一向很看,我这算不算忘恩负义?”
“不算。他施的恩不是你想要的。”齐宁很肯定地回答。
柳逐阳看着他,一双眼光彩灿烂。
齐宁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你接过吻么?”柳逐阳盯着他的唇道。
齐宁别开了脸,笑了起来:“肚子饿了,去外面吃东西去。”
“啧。”柳逐阳嘟起了嘴。
“呐,柳逐阳,我发觉你挺幼稚的。”齐宁嘴里跑出一句话来。
这话的结果就是扑上去一阵撕打。
他们你情我愿地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模式,共同把纽约发生的事给抹却了。
两人闹成一团之后竭力地倒在沙发上。
“如果,我说如果,我追你你会接受吗?”齐宁把柳逐阳按在身子底下盯着他的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