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凌少一转头,坐下。
"还是我来公布结果吧。"大律师打开一搭卷宗,指着上面的文字说,"红完全可以保释,但是鉴于现在的状态,他可能会被全线监控不得随意离港,甚至连一些隐私都要被调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身份特殊,敏感加倍。如果你只是需要保释他出来,我完全可以做到。"
凌少一眼珠一转,"那么多久才脱离敏感期?"
"说不准。"大律师说,"看他的表现。"
沉默,一段悄无声息的沉默。
"好,我接受保释他。谢谢。"凌少一伸出手,"按照之前所承诺,三倍薪资,我要最快的结果。"
"喂,凌先生,香港的法制可不是随时开庭......"大律师有些恼怒。
"我的日期快到了,不得不先回去,我在深圳等你的好消息。"
"你要先走?"托马斯动作停顿,有些不自然,"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看到红才走。"
"按照法律,我不能滞留超时。"而且,有些事他需要独立思考,如果红不能立刻为他工作......
"好吧,那么今晚我请你吃饭。"托马斯说。
"不必这么客气,我才发现我们并非很有共同语言。"
"算是还我的人情?"托马斯听到大律师有些嘲弄的笑,显然为他踢到铁板赶到有趣。
"我可以还更大的人情,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不拒绝。"凌少一漂亮的眼睛闪过疲惫,"我先回宾馆,给我点时间休息。"
"好。晚上九点我去接你。"
凌少一摆摆手,离开办公室,那里留下了一个大笑的男子,和一个一脸无奈的托马斯。
第十八章
夜空下的香港和白天的香港完全不同,那种灯火辉煌的夜色,川流不息的人群,嘈杂混乱的声响,都在提醒凌少一身处异乡,以往没有感觉那么明显,在疲惫了多日后,终于现露。也许是太疲倦,睡得很沉,九点时若不是有人敲门,他八成要继续陷入梦想。
持续不断的敲门声有节奏,但是声音不大,成功的让凌少一爬起来,脑袋间歇的空袭,使得他下意识的开门,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睡。
可能是风有些凉,凌少一睁开眼时,看到托马斯站在卧室的门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似乎带着点调侃的笑意。
"嗯......你怎么进来了?"
"我可是被你请进门半个多小时了。"
凌少一立刻抓过一旁的手表,低头一看,十点......"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看着凌少一有些窘迫的表情,并且立刻起身穿外套,托马斯叹了口气,"凌先生,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
"什么?"凌少一一边穿衣服一边看向托马斯,却停下来,眼神一变,坐在床边上,随性的看着。"你是这个意思。"
"我们在某种规则之下,是一类人。做个朋友好吗?"
"很多人对我这张脸都没有抵抗力。"凌少一指着自己,不以为然,潇洒的对托马斯说,"别说是同类,我觉得你我不是一类人。"
甚至凌少一在内心里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太有同志缘,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同类"。
"我不想给你造成什么困扰,但是你欠了我一个人情。"托马斯看到凌少一有些恼怒的表情,依旧沉的住气,继续说道:"你留我在你这住一晚,人情就一笔勾销。"
"我没有用自己身体偿还债务的习惯。"冷冰冰的口气。
"是凌先生想的太复杂吧。"托马斯拖着下巴,"我只是要住一晚,一张床。"
"说重点!"
"好吧,不绕圈子了。我要跟你相处一晚,不过看在欠了我一个人情的分上,别让我去睡沙发,当然......你也不可以再开一间房。"
疑惑的看着托马斯,凌少一想了想,让开自己的双人床,"我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所以你就安心的睡好了。"
凌少一走到托马斯身边,要去小客厅的沙发上窝一窝,托马斯横着手臂拦下了他。
"我并不介意一起睡。"
"我介意。"白眼,推开手臂穿过。
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制造噪音的凌少一心里很不爽,见卧室的门关上,累意袭来,没过多久就睡了,挤在细长的沙发上,偶尔翻身隐约清醒,每次都是朦胧间望向窗外,感觉黎明尚未到来,他在梦里发誓,以后绝对不和香港人交往。
次日清晨,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凌少一骂了句"shit"从沙发上爬起来,衬衫挂在身上早就皱皱巴巴,气色差,脾气坏的拉开门,正想控诉酒店管理太差。
开门--
"你......你......"
第一个你是愤怒,第二个你则是疑惑,凌少一见眼前的大律师黑着一张脸,上下扫视了他。
"可以进去吗?"
凌少一让过缝隙,关上门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个霸占了他的床,一晚上没动静的家伙,居然光着身子从屋里出来。
"你!"凌少一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托马斯略过凌少一,直面大律师。
"很好,很好。"隐忍的声音连说了两次。"凌先生,我和托马斯有要事要谈。"大律师看着凌少一,发出非比寻常的精光。
"我换件衣服出去......"这里到底是谁的宾馆!
凌少一嘟囔着,一边进屋,刚迈进去一步,倒吸了一口气,他被打劫了吗?为什么衣服一件件的扔在地上,谁制造了这样的混乱?没有别人,一定是托马斯!该死的这个家伙,凌少一愤恨的捡起自己的装备,暂时都往边上一扔,挑了一件换好,再出去的时候,凌少一不禁调整气息,一张灿烂的笑脸挂在脸上。
"托马斯。"靠过去,整个人半依在他的身旁,脸微微抬起,角度很暧昧,"要我买点药给你吗?"
"药?"
"药......"
托马斯和大律师一个疑惑一个声音怪异。
凌少一趴在托马斯耳边,声音轻柔:"你后面有点肿,我会带药回来。"
这句话刻意的压低声音,凌少一歉疚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托马斯的肩膀,走出门去。他自然懒得管背后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敢拿他当过河棋子来用,就要付出代价。想到这,凌少一心情很好,笑容挂在嘴边。
这是他在香港唯一带着笑的日子。
而后,那些细枝末节的琐事凌少一无福领会,签证到期立刻赶回深圳,通知了托马斯具体的地点和联系方式。红的到来让他省去不少麻烦,如果托马斯真的在帮忙的话。再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凌少一几乎感动的想哭,在内心深处,可能他不适合远行。
红被安排在自己家,对母亲解释是一位远方来的朋友,对方的大哥托他药好好照顾,虽然母亲有些疑惑和怀疑,还是默许了儿子的说辞。
甚至连他出门时特地嘱咐的"记得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个男人在咱们家。"做母亲的人也都毫不疑惑的点头答应。
只有在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有些愧疚,然后抱了抱母亲说:"放心,不是什么坏事。"
当母亲的叹了口气,"别让我太担心,你这个孩子。"
就在凌少一安排好红的一切后,电话响起,他刚走出门。
"是我,托马斯。"
"谢谢。"
"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你,危险度很高,而且没有任何好处。"电话那段的声音是浓浓的叹息,"我有很好的前程,发展也不错,不缺钱,也没什么特殊爱好,不用为这件事多做什么。"
"你有特殊爱好......"凌少一穷词,假意开起玩笑。
"呵呵,如果以后来香港......"
"一定找你好好喝点什么。"
"凌少一。"
"嗯?"
"你是个很特别的男人。"
凌少一有些腕尔,"你看到的我太片面了。"在香港的一段时间只是他高度紧迫下所表现出的优秀,在这个城市里恐怕多少人在骂着他的愚蠢和幼稚。
"你是个普通的男人,但是很特别。"
"法官大人,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讨论我是什么人?"
"我只想告诉你,红只能在大陆待四十天,如果四十天你不能把他弄回香港,后果......别让我说出来。"
凌少一沉默,最后说:"我不能保证......"
"你要保证,否则我和方律师还有那些帮过你的人,全部都会很麻烦。"
"你让我在四十天做完我要做的事,太困难。"
"你自己权衡吧,我和关的未来握在你手。"
"真沉重的说法。"凌少一低下头,柏油马路坚实,可随时都会被翻开破坏,"我会尽全力。"
"把他送到深圳,他知道回来的路。记住,四十天,香港的法律是一部机器,它不能为一个小小的瑕疵怠工太久。"
"遵命,法官大人。"
挂断电话的凌少一身上的重负增加,他看表,已经不早,在他做所有事之前,还有个人,不得不见,必须要见。
城中心,鹰帮。
这里没有欢迎与不欢迎的嘴脸,爵在出门时刚好碰到了停车的凌少一,对于他的到来,爵的脸上显过一丝惊讶。但是他仅仅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在擦肩而过时说:"他这两天肝火旺盛,帮他消消火吧。"
当然,换来的只能是凌少一杀人般的眼神。
鹰帮的装修风格色调有些暗,像是莫问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即便阳光明媚,也仍旧阴冷。凌少一来到那扇只属于莫问的门时,边上刚好站着一个帮众,看他到来,赶忙退后,还客气的为他敲门,请他进去。
屋子中是一室跳跃的音符,和莫问以往的风格不同,西化,跳跃性。
"这么有兴致。"凌少一开口,打破莫问的沉寂。
"法国诗人卡扎利的诗,想听听吗?"
"说说看。"
"咕咕,咕咕,咕咕,
这是死亡之舞,
脚跟着节拍起舞,
死神也敲着基石,
在深夜里猛奏舞蹈的音符;
咕咕,咕咕,咕咕。
这是死亡之舞,
深夜里寒风呼叫,
菩提树的呻吟像海浪呼啸,
发亮的骨架,
带着帷帐在东奔西逃;
咕咕,咕咕,咕咕,
骷髅拥抱着狂舞,
带给人们恐惧和痛苦,
嘘,
舞蹈的声浪已经停止,
骷髅们仓皇逃跑,
因为已鸡鸣破晓。"
莫问,你在为谁预言死亡?
凌少一的心凉凉的,看着莫问对视过来的双眼,有一瞬间的恐惧,他假假的笑着,然后走过去,在暖暖的室内,洋溢着无法否定的寒冷之息。
第十九章
你有没有跟一个看起来温柔的男人这么冷的对视?那种感觉像是光裸身体站在北方的暖阳下,无法忽略的刺骨。莫问带着微笑,手指在桌子上敲打出固定的节奏感,嘴里说出那首寓意不祥的诗歌。他那样扫视凌少一,像是透过身体看到了心底。
然后他说:"少一,半个多月不见,你瘦了很多。"
"你也是。帮里很忙?"凌少一决定忽略那种注视,虽然对于上次那个晚上离谱的拒绝有点内疚,他挑最近的沙发坐下,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有事找你。"
"陈兰最近在做什么?"莫问不答却问。
凌少一摇头,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莫问,还未去找陈兰。
"刚好我可以透露给你这点小小的消息。他在贩毒。"
什么!凌少一惊讶的看着莫问,"你出货给他了?"
"对。"莫问拿出一个文件扔过去,"不过放心,整个流程上没有你的名字。"
接过文件仔细的一页一页看过,凌少一皱着眉头,陈兰在想什么?没有任何他参与过的痕迹,用公司名义运营的钱投资了莫问的货,可是过于清白的他是不是更可疑?抬头,他看着莫问。
"你去了香港。我没猜错的话,在那边你还做了件不小的事,你总是让我不断的吃惊,干一些愚蠢的事。"莫问难得这样说,"不过我也想知道,你想做什么。"
"真巧,我来也是要跟你说我要做什么。"
平淡的态度,没有任何敌意,凌少一猜莫问大概是疯了,他以前说过陈兰这个人绝对是心狠手辣的,一旦危险品到了他手里,破坏程度会加倍。不过现在不是忧虑毒品的时候,还有四十天,准确的说是三十九天时间,他是否能成功的挽回一切,势在必行。
"莫问,帮我一把。"
莫问抽出了一根烟在鼻边扫了一下,闻着淡淡的烟草味,他点头示意凌少一说下去。
"能不能借我一笔钱。"
"多少?"
"可能没有限度。"
莫问笑了,他有些讽刺的问:"你哪里来的自信我会借给你?或者说在你彻底拒绝我之后,还有什么资本来说服我?"
"如果成功的话,这里再没有天风帮。"
"凌少一,你疯了?"莫问点燃烟,"你在毁了风建的基业,就算上面来人肃清市容,也未必会连根拔起,你以为我为什么把毒品给陈兰?他在玩火,甚至铤而走险的利用所有人,也许有了他这棵大树,所有人都很安全。"
"这么说你不同意。"凌少一有些沉不住气,"没有机会?"
莫问看着凌少一,打量了许久,问:"你可以为这笔钱付出多少?"
"所有的一切。"
"包括身体?"
"如果需要的话。不必多说什么,我来找你只是要一个是与否的答案,别问原因,我不会说。"
"凌少一,我有杀你的欲望。"莫问起身,"是不是今天我不同意你就会找别人去做这笔交易?"
"不排除这种可能。"私下里已经恼羞成怒,他歪过头不看莫问的双眼。
"借给你钱,比给陈兰毒品更危险。"
"这是我听过的最恭维的拒绝。"起身,凌少一有些恼火,他脑海里几乎想不出任何人还能为他提供这笔金融资金。
"等一下。"莫问拦住他,"我只是说危险,并没有拒绝。"
"耍我很有趣?"凌少一愤怒的回视。
"是我越来越摸不清楚,一个人到底可以自私到什么程度。你看看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给任何人辩驳和考虑的机会,一意孤行,自以为是,抛去私人的恩怨不说,你绝对是要被第一猎杀的对象。但是就是你这么一个人......"莫问停顿下来,在抽屉里拿出一支票夹,扯下一张空白页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大名,"凌少一,你要记得,我的钱不是可以随便借的。"
"我在求你。"眼睛盯着那张支票,他猜莫问不会拒绝他。
"拿出求人的态度来,我要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平凡人,没有地位。"凌少一默默回答,他起身走到莫问眼前,有些暧昧的近距离。
"那就去做平凡的事,别惹这趟混水。听我的,没有任何好处,陈兰可以为了这笔货彻底放弃利用你,你就乖乖的躲一段时间,我可以为你安排好一切,只要你老实点......凌少一,我仁至义尽了,别逼我做失去理智的事。"凌少一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大概是漂洗的干净,莫问手拦在凌少一腰上,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