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轻拍南宫桀的背,浅笑道:“孩子也是与我一般想法。”
不离不弃,你我都记得。
南宫桀会意地牵起风吟的手,扶着他深深浅浅地走后面的路。
夜色中有人暗暗偷窥着这一幕,此人正是萧何臣。
萧何臣的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或喜或悲的笑,而后纵身一跃,隐于苍茫月色。
“何臣!”在府中等得焦急的殷奇渊一见矗在门前的熟悉身影,忙兴奋地把那人拉进门来。
萧何臣却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地立在原地。
殷奇渊一脸疑问,讪讪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萧何臣被殷奇渊派去取南宫桀的命,说是相信他的能力,其实也是殷奇渊投入玄冥的一颗石子,试探着能激起多大风
浪,能抖出多少秘密。
萧何臣冷冷一笑:“我没有下手。”
殷奇渊旋即变了脸色,甩开了萧何臣的手转身进门,顺带附上一句:“进来。”
萧何臣站了半晌,脚步缓缓迈开。
殷奇渊负手站在窗前,眼睛上下打量着靠在门口的萧何臣,狐疑道:“为何不下手?”
萧何臣没有解释,开口便是让殷奇渊震惊的话:“奇渊,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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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奇渊怔住,他从不敢想萧何臣会求人,而且那人还是自己。
萧何臣的语气温和下来:“奇渊,我求你,再通融一个月……”
“何臣!”殷奇渊眼神凌厉,“你何时变得如此心软?!”
萧何臣没有回答,缓缓走到殷奇渊面前,摘下斗笠扔在地上,一张绝世容颜毫无保留展现在殷奇渊面前。
尽管殷奇渊对这张脸并不陌生,但还是不自主地从心底为之着迷。
轻挑的眼角眉梢处流转百般风情,红唇潋滟更是引人瑕思,难怪殷奇渊总是无力抗拒眼前人一点点的诱惑。
同是白玉族人,风吟更显铮铮男子的温润俊朗,萧何臣便是红颜祸水般的妖豔妩媚。
萧何臣年逾三十有八,与殷奇渊相差整整十五年,脸上竟没有半点岁月刻下的沧桑,只有眼神的寂寥和淡漠透露了他
到底走过多少的年月。
萧何臣凤眼半眯,薄唇吐出冰一般的语言:“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放过他们……”
殷奇渊口中的“不”还未来得及出口,萧何臣已经抱住了他,用一个吻封住他的唇。这样的吻与以往那些草草带过的
胡乱交缠一点不同,萧何臣是在虔诚地、祭奠般地身心付出。
殷奇渊顿时瞪大双眼,虽然自己与他有过多次肌肤之亲,但那也只是……只是……
“何、何臣……”殷奇渊猛地推开还陶醉其中的萧何臣,用衣袖抹了抹唇,心虚地看了眼前人一眼,低声道,“你不
要这样……”
萧何臣唇角一弯,热情即刻消褪,道:“如今你有美人在抱,不需要我了?”
殷奇渊听不惯萧何臣讽刺的话,也冷冷道:“你我都心知肚明,那只是为了解决需要,从来当不得真。”
萧何臣的心凉了半截,说到底,他只能是殷奇渊的男宠。
萧何臣此生爱过二人,曾经的爱随着那人的死去而灰飞烟灭,如今的爱却卑微到连说爱的资格都被剥夺。
“奇渊,我不求别的……”萧何臣走过去拉起殷奇渊的衣袖,漆黑的眸藏着落寞,“我只要你,爱我半个时辰……”
殷奇渊看着萧何臣慢慢跪下去,将自己半软的分身含入口里,大脑“哄”的一声瞬间空白。
在后面的半个时辰里,萧何臣相信殷奇渊真的用心与他交合,而不是因为欲望,他宁愿这样想。
殷奇渊喘着粗气,终于无力地俯趴在萧何臣身上,萧何臣两腿还止不住地轻颤。
“就一个月,奇渊,就一个月……”萧何臣抚摸殷奇渊的背,在他耳边轻劝。
殷奇渊沉默了许久,才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起身穿衣,推门离去。
半个时辰,已经过了。
殷奇渊算是难得地守了信用,将近一个月竟真的毫无动静,武林上的一些流言蜚语和某些心高气傲之徒的叛变也被他
巧妙地化解,天下一时如太平盛世。
细腻如南宫桀,睿智如风吟,也猜不透殷奇渊此举到底为何,便也小心翼翼地按兵不动,静观事态发展。
殷奇渊如此做法,对风吟肚里的孩子来说就像是故意的赦免,胎儿无风无波长到了快八个月大,让风吟和南宫桀都喜
上了眉梢。
风吟如今相信孩子定能平安出世,就算牺牲他自己的性命,他也要让孩子好好活下去。
然而现在的武林是隐忧重重,随时随地会掀起足以毁灭玄冥的风波,风吟的功力虽然已经恢复了五成,但若是坚持要
助玄冥一臂之力,仍是显得螳臂挡车有心无力,况且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求得全身而退。
一边是忠诚仁义,一边是骨肉相连……风吟沉吟着在扶月阁的院子踱步。
“风吟。”
凌空响起清冷空灵的声音。
风吟惊醒地抬头,午后刺眼的阳光映得他睁不开眼。
“萧何臣。”风吟脱口而出。
萧何臣负手站在屋檐,扬手抛出一个锦盒,道:“这是另外一半的剂量。”
风吟心下感激,拱手道:“多谢……”
“不必谢我,”萧何臣打断风吟的话,语气冰冷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我不是救你,我只是救那个人的儿子。”
那个人……风吟猜出了大概,试探问道:“那个人……可是我爹?”
萧何臣没有回答,只淡淡道:“一个月期限已到,武林四大派明日定会围攻玄冥。”萧何臣向后跃身,清澈的声音渐
变模糊,“今后的事,我已无能为力,你们好自为之。”
风吟再次抬头看萧何臣刚才站立的屋檐,如今只剩一大片铺洒的阳光,空落寂廖。
殷奇渊整整一日忙于安排谋划明日的进攻事宜,直到午夜才回到自己的渊祭阁。
“何臣……”殷奇渊诧异地发现站在院子一隅的萧何臣,“你怎么来了?”
萧何臣转过身,走近殷奇渊,他没有戴上斗笠,月色下映得他脸色苍白得骇人。
只见他红豔的薄唇微张,冷冷吐出四个字:“我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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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红豔的薄唇微张,冷冷吐出四个字:“我来杀你。”
萧何臣的眼神没有半点戏谑的意味,浑身散发的阴冷气息让殷奇渊不禁心生恐惧。
殷奇渊尽量保持镇静,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一步,勾起唇角道:“何臣,莫要说胡话。”他知道萧何臣从来不是会说玩
笑话的人,但现在他宁愿相信萧何臣确实是在玩弄自己,因为他深知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
萧何臣凤眼半眯,对殷奇渊的话置若罔闻,右手一抖,剑鞘即被震出,明晃晃的剑锋在夜色中闪着凌厉的银光。
殷奇渊大惊,忙纵身后退,不料身后便是大门,撞开了门的殷奇渊一个措手不及跌坐在地上。
再也顾不得什么正派掌门风度,殷奇渊慌忙从地上爬起,额上冷汗阵阵,讪讪道:“何臣,有话好说……”
萧何臣冷笑一声,轻身跨入门来,剑尖斜指地面,突然手腕一转,殷奇渊左手边的大圆桌被劈开两半,霎时左右飞开
砸在墙上,发出巨大声响。
半边圆桌刚在眼前闪过,胸口不知何时竟埋入了一把剑,剑身穿膛而过,青色的衣裳染上了刺眼的红。
萧何臣绝丽的容颜没有丝毫波澜,只定定握住手中的剑,看着殷奇渊在自己面前倒下去。
殷奇渊惊恐万分,双眼瞪得极大,喉咙发出呜咽之声,仿佛还不肯相信给自己致命一击的那人竟是萧何臣。
萧何臣冷笑着跪坐在殷奇渊身上,双手握着剑柄,一点一点把剑抽出来。
“殷奇渊,我恨你……我恨你……”萧何臣神色渐变狰狞,滚滚的泪从他布满血丝的双眸淌下,“你把孩子还给我…
…还给我……”
殷奇渊不停咳嗽,口中涌出的血触目惊心,微翕的唇不知要对萧何臣说些什么,瞳孔逐渐放大。
远远传来脚步声,想必有人听见声响赶了过来。
萧何臣神色迅速回复冰冷,站起身猛地抽出剑,最后看了一眼身体变得僵硬的殷奇渊,急步跃出门去。
“少爷!!!”渊祭阁中传来失声的呼喊。
站在屋檐的萧何臣冷冷一笑,展开轻功,直往一个地方赶去。
夜里的山头阴森恐怖,荒芜凋敝,草丛间不时传出杂乱的声响。
黑衣人熟悉地从高高的草间穿过,看见一个小小土坟后渐渐放缓了脚步,土坟周围没有一根杂草,显然有人常常过来
探望。
那人跪坐在土坟前,指尖拂过石牌上用隶体写着的四个字:萧玉之墓。
“哥……”万般眷恋与不舍,在这一句带着哽咽的呼唤里倾泻而出。
裂锦的声音、利物刺入皮肉的声音,一一被苍凉月色埋没。
他终究,求不得。
第二日,果然如萧何臣所言,四大派大义凛然谴责玄冥窝藏邪族后人,逼南宫玄交出风吟,而且他们又为玄冥教多加
了一条莫须有之罪名,一口咬定昨夜刺杀衡宇派掌门殷奇渊的人,必定是玄冥中人。
昨日夜里听密探急急回报,说殷奇渊暴毙府中,让南宫桀他们也着实震惊了一回。殷奇渊的死对玄冥来说没有半点好
处,对其余三大派倒是正中了他们心意,难得有人为他们除去殷奇渊这个大麻烦,三大掌门此时定是暗自高兴得很。
南宫玄坐在教主之位,颜歌侍在其右,南宫桀和风吟,还有四大护法和一干教众齐齐站在堂下。
“今日一战,在所难免。”南宫玄沉声道。
南宫桀握紧风吟的手,和风吟对视了一瞬,神色平静。
四大护法一齐单膝跪下,异口同声道:“属下当誓死保卫玄冥。”语毕,身后一干教众也跟着下跪,抱着必胜的决心
。
南宫玄转过头看着颜歌,颜歌与他两目相视,笑着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南宫玄起身,气势凛然,“迎战。”
南宫玄话音一落,全数人应了声“是”便匆匆退了出去。
空旷的大堂只有南宫桀和风吟定定站在中央,两人紧贴的掌心微微出汗。
“你一定要……”南宫桀喉结轻颤,再没有说下去。
风吟浅浅地笑,一手按下南宫桀的头,仰起脸吻他轻颤的唇,轻声道:“你也是。”
南宫桀掏出袖中的火药筒,牵着风吟走出门外,当空放了一炮。
绚烂的火光在天空中炸开,像是在看最后一场焰火。
放开紧握的手,一人提剑,一人握笛,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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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南宫桀最后的指示,被传召回来的上百名杀手剑客开始行动,作为先锋攻入了敌阵,为数众多的玄冥教众则紧随
其后,一直潜伏在四大派的死士也一举引起了内乱。
此时从玄冥攻出去的上千人马组成了一张恢恢大网,气势汹汹压向三大派,一时之间玄冥占尽了上风。
南宫桀和风吟大略看了看双方的态势,身形一晃,便加入了炽焰他们与三大掌门的激烈打斗。
萧寒和炽焰对付天泷派的严方绰绰有余,而分别独挡空明派洛子奇和鲁山派连昊的韩采和雁天涯则显得有些吃力,况
且洛子奇不仅剑法高明,也极为善用弓箭和袖箭,让韩采着实难以近身,所幸南宫桀的毒针正好与之相克,风吟则去
助雁天涯一臂之力,双方实力如今是不分上下。
风吟服过萧何臣的药丸后,功力已经恢复了六七成,虽然沉重的肚腹让他的招式都变得有些迟缓,但和雁天涯合手对
付武功不算上乘的连昊已经足以。
只见雁天涯冷静沉着地以极快的速度挥动软剑,凌厉的剑锋在连昊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风吟紧接着甩出的玉笛更是
让连昊措手不及。
“噗……”被玉笛击中心口的连昊呕出一大口鲜血,在后退的一瞬又被飞身而至的雁天涯刺中左肩。
被逼到毫无退路的连昊怒目圆睁,抡起大刀挡开雁天涯的剑,顺势把大刀甩出手,力度之大让以剑挡刀的雁天涯接连
着后退。
连昊状似癫狂,一个箭步冲至风吟面前,抬手便是厚实一拳。
风吟敏捷地侧过身,用玉笛挡开连昊粗壮的手臂,正准备抓住连昊的手给他心口致命一击,玉笛却突然掉在了地上,
才发现右肩不知何时竟中了一枚小小袖箭,伤口正汩汩溢出血来,疼痛非常。
连昊见风吟中计,咧着大嘴,抬脚便是往风吟肚上踢去。
风吟心下大惊,无奈双手无力挡住来势,匆忙间只能半跪下身,心口正中了连昊重重一脚。
“唔!”风吟半跪着连连向后滑开有五步之遥,张嘴便是一口鲜血。
“风!”南宫桀远远看见风吟口吐鲜血的模样,顿时肝胆俱裂,连发几枚毒针逼退洛子奇,急步奔向风吟。
风吟还未来得及抬头,连昊便乘胜追击,往风吟受伤的右肩落下一掌,强大的内力竟将风吟整个人震开。
眼看着风吟就要撞上身后的大树,南宫桀只觉心跳都已经停止。
拼尽力气纵身一跃,南宫桀以极快的速度稳稳接住了风吟,自己却重重撞上了树干,一行鲜血即时滑下他紧抿的嘴角
。
南宫桀顾不得调理体内乱作一团的真气,心疼地看着风吟隐忍着痛苦的脸,唤道:“风……”
“呃……”被南宫桀抱在怀里的风吟紧闭着眼,微微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失血让他的脸渐变苍白。
尽管有南宫桀为他缓下了如此冲撞,过大的冲击力还是波及了他,连累腹中的胎儿也开始变得不安,时不时传来的阵
阵激痛让他眉宇轻蹙。
正当南宫桀欲抱着风吟起身,空气被划开的声音让他警觉地抬起了头,竟是一支短箭直直射了过来。
没有半点思考的时间,南宫桀已经抱着风吟猛地转身,而后便是飞箭刺入身体的一声闷响。
南宫桀闭着眼,眉角轻挑。
待腹中的异动稍稍缓和,毫不知情的风吟睁开双眸,见南宫桀不知为何突然顿住,正想发问,南宫桀却更加抱紧了他
,把他的脸埋入自己的两臂。
雁天涯此时一剑穿过了连昊的胸膛,转过头发现南宫桀背上深埋的箭,不禁担忧道:“少主!”
南宫桀眉睫轻颤,转过头把雁天涯唤了过来,与他耳语了几句。
雁天涯面有难色,但只是一瞬便回复了镇静。
走到南宫桀背后,雁天涯小声道:“忍着。”
倒刺的箭头被拔出的那一刹那,南宫桀的身体还是禁不住一阵轻颤。
“桀,你……”风吟察觉到不妥,忙挣扎着推开南宫桀双臂的束缚。
南宫桀把手轻轻覆上风吟双眼,柔声道:“你受了伤,别乱动。”南宫桀拿过雁天涯手中的金伧药,轻轻洒在了风吟
右肩的伤口。
雁天涯最后把所剩无几的药上给了南宫桀。
“少主!”正与严方交锋的炽焰抽身出来,紧张地冲到南宫桀身边,“情况不妙,有几路人马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