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地有些沉重,“那日公子被那些侍卫毒打,并未瞧见陛下进来的模样。可玲珑却是真真地瞧见了。陛下他,一脸
的心疼和焦急。”
心一凉,我气闷地咳了几声。
玲珑声音又低了些,可我却听的清楚,且心惊肉跳。
“你与我们,是不同的。公子大概不曾注意,陛下那日穿的,是内屋的软鞋,不是雪靴,说明他急地连鞋都来不及换
了……玲珑不会傻到以为那是为了我……”
…………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略带尴尬地站着,苦笑。世有巧合,如果光听她说,我就要放在心里去绕弯子,想必太过
自作多情,庸人自扰了……更何况,容苍云那个男人,是最不可能对我存了心思的。
她有些期待我说什么,我又有口难言,所以两人皆是落寞。
挨到了侍卫上前来催第二次,玲珑才依依不舍地同我告别。
我目送她踏出宫门,坐上了马车远去,才往回走。
“站住。”
一个守门的侍卫在我身后大喊。
我回头,看他走上前来。是个面容平凡,身材挺拔的男子。
狐疑地见他伸手到了我面前,拿着一个紫色的锦囊。
“嗯?”
疑惑地盯着,记不起我有过这个东西。
“是药囊。”男子肃然道:“你肺气难畅,才引了咳嗽。这里面配了几位好药,均能助你顺气。”
我愣傻地接过药囊,细看着像关切又像在公事公办的一张脸,轻笑地小声唤道:“棺材板。”
那男子眼睛一亮,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应该是高兴的意思,点了点头。
“身上的伤如何了?”
我羞红了脸,低头道:“对不起。”
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挨打的事情,怕他担心。怎么料还是瞒不过他,又添麻烦了。
“啊,大好了,你别担心。”
我有些好奇地看着潭辰这张脸,这是第一次看见所谓的人皮面具,当然心中激动。
潭辰被我看得发慌,左右躲着我的目光。
“这次不能再以真容进来了,才用了这个……”
“啊,我不能待太久,要回去守门。”
我咳嗽了好几下,方才止住,压低声音:“怎么回事?”
“容国后宫加强了戒备,得从守门侍卫混起。”
潭辰答的平淡,却又让我一阵胸闷。
是为了我么?
“裴将军也在,已到了后宫,查得太紧,不知在哪处。他怕容国皇帝心眼太多,算去我们的兵力。”
我很想抱住潭辰,可是怕让他暴露,只得改握了握他的手,是潭辰的感觉没错。
“你呢……”
他看出我的情绪,竟然用额头碰了碰我的额头,露了一个颇为温和的笑容。
“冬季漫长,商路已断,是韬光养晦的时期。我混进来,陪陪你。”
第67章
潭辰往宫门处走,我站在原地,看他像个普通的侍卫一样尽忠职守地站着,心中多生出一分牵挂。想起宫外两人生活
的种种,不由叹惋,自己,不懂相思,徒惹相思。
走到半路,原先晴朗的天空再度飘起鹅毛大雪,我玩心大起,故意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可是,越踩
却越不是滋味,玲珑走前的那番话,进了脑子,就不能全当没听见。
原本大好的心情如现下的天气,转成了大雪。一路慢挪到寝宫门口,刚好御医院的老太医颤巍巍地出来。
我脱口问道:“出什么事情了么?”
老太医摇头直叹,“陛下的脚被冻伤了,又不即刻上报,现在很是严重,恐有几日行不得路。真不知道那些个奴才怎
么侍侯的……”
一股火烧上了额头,那老太医接下来的话我是听不清了,只在容苍云的脚上做着文章。玲珑没有骗我,容苍云果真是
鞋都未换就跑过去救人。
我还记得初进宫时,穿着南方的软鞋走在雪地里的感觉,就如同刀割。后来还是小心护着,才没有冻的生疮烂掉。
老天真的像是在帮容苍云,惩罚我一般。
原本算计成容苍云的喜悦,全化做内疚,连本带利敲击着我的心。
他害了我那么多回,理应让他吃一次苦。
可我,对着这个恶人稀奇的善良,竟然做不到心安理得。
抬脚,
不请自来地跨进那个男人的寝殿。
容苍云正坐在塌上批阅奏章,见我进来,直挑高了眉毛,一脸吃惊。我自然心虚的手都不知往哪里放,更别提开口说
话,胡乱望地的眼睛扫到了他一双龙足,被白布裹的厚实,都能赶上小船的大小了。
理应好笑,我却笑不出来。
那人不似我这样好忍,搁笔朗声道:“你来干什么?”
说话间,我盯住的那双脚不由向后缩了缩,被垂下的毯子盖住。
我忘了行礼,忘了答他,眼睛只聚焦着那两只脚,见他们掩了起来,声音倒是比他还大:“让我看看你的脚。”
容苍云哑然。
我血气聚顶。
“胡闹什么?”他的声音虚了起来,没什么底气。“难不成你也疯了?这两日没少做疯事,再下去,朕就把你送去陪
琼玉。快回自己屋里呆着去,如果没什么事,给朕画二十幅江山图来。”
他意外的聒噪。
耐心听他说完,我的心里也平静不少。
走近几步,声音也软了几分:“好,我一会儿去画,不过,先得让我看看你的脚。”
聪明如他,怎么会猜不到这受冻的缘由我已知晓。
他不作声,我大着胆子上去。席地而坐,将容苍云的脚搁在自己盘着的腿上。
明显感觉到他的僵硬,我抬头,那人已经别过了脸,只看得见绯红的耳朵和脖子。
“拆了布,朕可不会包……”
我回答地干脆利落,“我会。”
一层层揭开白布,望去,是遍布的紫红,肿的厉害,竟然还多出几条鲜艳的抓痕。我不解地看他,与容苍云的眼神对
了个正着。
“怎么弄得?”
才两天功夫,他脚上就惨的不成样子。即使是冻了生疮,也不该这样。
他避着我的眼睛,搪塞:“冻到了,就让他们打了盆……水,泡泡,一晚上下来,痒得厉害,就抓成那样了。”
我没有漏过一字,正色道:“是用热水泡的?你不知道冻到的时候不能用热水泡么?”
容苍云怒道:“朕冻的都没有知觉了,怎么知道用热水会成这样?还嫌那些奴才的水不够热,一人赏了几巴掌,才去
新换的热水。一个个哭天喊地的,哪个同朕解释了?”
他咆哮完,方觉自己说错话。‘唰’地仰头望天,只露了一截红脖子。
我立刻低下头,将腹诽的笑埋在他的脚上。
自作孽,不可活。
我还为他内疚了好久,这般田地,却是他自找的。
“想笑就笑吧……”
容苍云语气里有丝无奈,这种无奈却让我想到了玲珑的话。
玲珑,你可真不好。人走了,却只留给我麻烦。
这个皇上的身边,竟真的连个告诉他这么浅显道理的人都没有么?宁愿挨上几巴掌,顺从君意端来热水,也不愿说出
实话,让他免去这白遭的罪?
“命人用热醋多抹几遍,好得快些。”
我用白布重为他缠上,忍不住嘱咐。
容苍云仿佛没听到,陶醉地叹道:“你带了什么,好香……”
“咳嗽的厉害,玲珑走前送了我,说这香味可以舒坦些。”
压了压腰际的药囊,又想到宫门口受寒的潭辰,不禁分神。
“哦……”
他很不愿意再谈起玲珑的事,提到她,容苍云只敷衍地哼了一声,对药囊也失去兴趣。只阴阴厌厌的撑了头,看我缠
布。
“云哥哥。”
清脆的声音从屋外响起,容苍云急忙从我腿上抽脚,放下了毯子盖住。
我起身站在一边,看玉颜带了琼玉进来,行礼,眼睛却瞟着我在笑。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他任由琼玉过去缠他,脸上却写不出‘开心’二字。
玉颜抬袖掩嘴,“陛下忘了么?你上次应允他,可以随时来找陛下的特权。他可是牢记得很呢!”
“云哥哥,你怎么不来看玉儿啊?”
琼玉绝美的脸蛋露出稚子的天真和痴傻,不减半分风华,倒是比原来满目仇恨,一腔阴谋的样子更是添了几分灵动和
淳厚。
陛下脸色不好,看着这样向他伸出手的琼玉又不得不轻轻将他抱起,连着鞋子拉上了塌,也不嫌脏,只软下声来哄道
,“哥哥很忙,你看这堆奏章都得亲自批。等哥哥几日,就天天陪着你,好么?”
琼玉笑颜如花,抱住了容苍云,将头撞进他的胸膛,吐字吐的害羞又青涩,“好……”
容苍云的眼里,有可称之为温柔的东西在流动。
这一幕柔情,看得我心暖。
玲珑,若在琼玉来之前,我一定会生出‘容苍云喜欢我’这样的疑问。可现在看到这一幕,还会有再多的想法么?
第68章
“琼玉把容苍云看做自己的父皇,怎么又认出‘云哥哥’来?”
留他二人在屋里养着感情,玉颜随着我出殿。
“陛下独自来了几次,前日还过来一同用了晚膳。虽然脸色不好,好歹对琼玉还算温和。解释了几次,琼玉只当作是
他父皇将他送到容国小住的。陛下对他,又算是百依百顺……一亲近,自然改了称呼。”
玉颜虽然浅笑细语,依旧让我感到了压迫。一思量,有些小心地开口,“玉颜,你在怪我么?”
他笑容不变,声音却透着冷。“我岂敢怪你?你为了一个零子将自己的身体毁成这样,都觉着高兴。我怎么……怎么
有资格……”
“玉颜。”我打断他,心里内疚又加重三分。
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我救了人,却也让人担心难过。正负相抵,竟然让自己还欠了债。
一阵胸闷,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玉颜心疼我,面露忧色,不再冷言。
拿了药囊,吸了好几口,才觉得肺里舒服。玉颜不问药囊来历,我也不答。只被他拉进自己的屋子,压在坐塌上,命
人用大绒毯将我裹了个紧,才放心。
“伤了肺,就别老是往外跑。玲珑也出宫了,你就好生将养几日,乖乖呆着,我日日来陪你。”
像被人拆穿了把戏,要不是屋里的炉火旺,定会被他看出我脸红的异常。
原本,还想明日去打听打听潭辰的事,多去看看他。现在,倒被玉颜不暗内里的抓了个正着。
…………
“怎么,多来陪你还不乐意了。”
玉颜将一盘茶点推到了我面前,换过我面前果仁。
我塞了块绿豆糕在嘴里,避开他的尖酸。
“啪”,门被推开,带进冷风霜花。
小晴哭丧着脸,直扑玉颜,叫道:“门口侍卫拦着,说皇上正陪着琼妃睡午觉。莲妃,你帮帮我,救救秦飞。就属你
的位置最高,若你不去,秦飞就完了。呜呜……”
玉颜一下托住要软下身子的小晴,问道:“别慌,将话讲清楚,出什么事了?”
小晴接过我递去的茶水,喝了几口才缓过来,大吐气的说:“红妃,啊不,是丽红美人上报说她的宫里遭了贼,丢失
了贵重的东西,秦飞跟着我就去了。结果见她正用针扎着底下宫女,你也知我的脾气,见了窝火,上去要护那宫女,
被她用针扎了一下。秦飞上来护我,将那女人推开,她摔了一交,现御医正为她诊治。秦飞已被她宫里的侍卫拿下,
那个女人说若孩子不保,就要拿秦飞抵命。”
泼辣刁钻如小晴,何曾这么软弱无助过。
碰上秦飞的事情,就乱成这样。
“我先她一步来找皇上,省得她恶人先告状。只是……只是若孩子没了,该怎么办啊。”
玉颜神色镇定,说道:“你别急,我去看看。”说罢换了鞋,起身披上裘衣,一指刚换了鞋准备跟去的我,“你就在
屋里休息,哪也不许去。”
我自顾穿戴,而后驳道:“秦飞好歹是我的侍卫吧!要救他,还是我亲自走一趟比较好。”
小晴此时满脑子秦飞,当然点头同意我的话,直催道:“公子说得不错,就请你们都走一趟吧。”
我伤势未好,不能走得太快太急,只好让他们先行,自己一个人慢慢走。
红妃的宫殿在清波宫后头,路程不算太远。
宫女将我迎了进去,正碰上在外厅同御医讲话的玉颜。
“不行,药量太大了,会对母体有害……”
那御医还很年轻,不是我常见的老太医。
玉颜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强硬,“你只要告诉我,这样能不能保住孩子就是了。”
御医声音发颤地回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样用药恐怕会伤了母体,让丽红美人今后体虚气弱,阴血耗损,每月葵水之期多有血崩之
症……”
玉颜冷道:“下药。”
御医诺了一声,退了下去。玉颜对转着圈子的小晴说,“你去盯紧了那个人,看着他把药给熬出来。这孩子,非得保
下。”
小晴恨不能如此,没有半点马虎地出去。
我有些担忧,玉颜轻笑着解释:“没什么事,不用担心。御医说有小产的迹象,我便让他用了三倍的保胎药,也要保
住孩子。”
“可是……”我刚想问个可是,却想到了那御医的不对劲。他一味地只为红妃担心,对龙种的紧张倒是没有。
见玉颜笑的深沉,我压低声音,“你是说,红妃买通御医,说了谎?”
玉颜悠然道:“她差去找陛下告状的两个丫头都被我半路截了。至于是不是说谎,我不知道,不过等一会儿一试便知
。”
玉颜从不做无谓的事,他说得清楚,我只有静观其变的份。
不一会儿,小晴端着药碗进来,那个御医跟在后面,抖的厉害,让人不能不有所怀疑。
玉颜起身一笑,接过小晴手里的碗,率先走进里殿。
红妃半靠着床,捂着肚子低嚎。见了我们,露出了愤恨的表情。
“陛下呢,陛下来了没有。”
她这话恐怕问的是我,因为我比玉颜和小晴来的晚些。
忽略了她的娇横,我摇头。
她狠狠瞪着那碗药:“我不喝,如果陛下不来我就不喝药。”
玉颜眼里透出了点狡猾,声音却平静温和,“你不喝药,可保不了你肚里的龙种。”
红妃摇牙,“我怎知你们有没有好心,这药里下没下东西。”
她这话直指御医,那人立刻跪倒在地,“娘娘,这是三倍量的安胎药啊……如若喝下,龙种是保住了,可您的身子却
是大损啊……”
红妃大怒,也不顾玉颜的身份,开口就骂,“你们这些男妓,就没安好心。想堵着陛下不来看我,害死了我才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