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张口结舌……这是什么歪理啊?也只有方致新这种莫名其妙的脑袋会想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前因后果来。
方致新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伸手在桌上摸了摸、触到了酒瓶,拿起来给自己再倒了一杯酒。
苏承怔怔地看着他,想起他说过信任他的,而现在、这种信任好像已经被自己一不小心地给辜负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顿时难过得要命、嗓子也堵得严严实实了。
“我可以再和你分享最后一件事,”方致新挑了一下眉、一字一顿地道:“我是瞎了,但是别的人都看得见!”
下午去苏承家的时候,陈叔叔因为不认识他家,所以一直慢慢地开车、细细地找着露台上有花园的房子。快开到楼下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趴在阳台边上往下看的一个男人、为此还欢呼了一声:小苏在阳台上等着呢!可是他这话说了没半分钟就看到苏承已经从电梯里出来了,把他给看愣了、诧异道:这么快?!
那时,方致新便知道楼上有别人在……别的男人!
苏承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小谎言被戳穿的关键所在并不只是今天是礼拜四这么简单的了。唉!他暗叹了一声:这个陶天禹还真是个……大麻烦啊!
“你还是走吧,苏承同学。”方致新面对着苏承,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应该挺喜欢Leon的……自己本来就像个孩子、现在又碰到个小孩子,正好可以让你做一回大人、也重新做回了top,这样不是更好吗?”说完,他朝苏承举了举杯子,一仰头便喝干了才倒上的半杯酒。
苏承的心里没由来的一痛,连忙伸手按住他又抓住酒瓶的手、沉声道:“别喝了!”
“这是我的酒,这是我家!”方致新很久没聚集起来的眉峰又往一处拧了。
吸气、呼气……苏承的脑袋飞快地转动着、快速预演了一遍刚才到厨房去拿酒时整理好的思路,这才道:“你明明知道我更喜欢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再告诉你一遍!”
“咳咳!”听了这话,方致新刚刚喝进嘴里的酒差点被呛出来。
“你吃醋就吃醋呗,喝什么闷酒呀?”苏承又加了一句。
方致新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惊异地侧头“盯”着苏承,很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吃醋?”想想、他还是不放心地加了一个字:“我?”
“对、就是你!你吃醋了!”苏承肯定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换了很诚恳、很谦逊的态度道:“我骗了你肯定是我不对,没把握住您老给我的机会坦白从宽更是我不对,可是我不是出于忌惮你的威严和珍惜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友好和睦关系的缘故才……这么做的吗?”看到方致新的眉毛越挑越高、越来越诧异的样子,他悻悻地嘟囔道:“你不是心理医生嘛?我撒这点小谎不是都逃不过您老的火眼金睛吗,干嘛不理解我呀?”
方致新愣了半晌,随后很有仰天长叹的冲动……唉,这都是第几回被苏承气到想要长叹了啊?
“嘿嘿!”苏承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话里耍赖、推脱的成分过大,不过方致新刚才不是还说他是个孩子吗?就利用一下“孩子”的优势呗!想到这儿,他给方致新加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轻轻一碰他的杯子。
玻璃杯撞击后发出的清脆的袅袅余音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摆荡,很神奇地为一直凝重的空气蒙上了一层奇妙的、轻松的韵律。
“不要喝闷酒,方致新同学。不是有过这样的说法么?分享快乐就会得到两倍的快乐,分享痛苦就只剩下一半的痛苦。这才是分享这两个字的真谛所在,明白吗,方致新同学?”说着,苏承干掉了自己的酒,又托着方致新的手臂、盯着他把杯子里的酒也喝干了,这才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没错,我是挺喜欢Leon这个小子的,也像你说的那样、在他身上可以找到做top的感觉。”
方致新轻轻一笑。
苏承又给他加酒,然后又换瓶给自己倒。
“那瓶不好喝了,喝这瓶吧!”方致新朝自己的这一瓶挥了一下手。
“太浪费了,这瓶还有挺多的呢!”苏承看了看手里的酒。
“这瓶如果不喝掉的话,也会被我扔掉的。浪费哪一瓶你自己决定吧!”方致新低低地说了一句,举起杯子喝酒了。
苏承左右看了看,心里“噗哧”一乐、美滋滋地换了一瓶倒倒。
“一直做top不好吗?”方致新问:“你知道和我在一起的话,你决不可能做top的!”
“谁说的?”苏承揉了揉鼻子、不太甘心地反驳道:“上回在静言家那次我就挺满意的!”
方致新的眼睛眯了一下,唇线也弯了起来。
“你放心,Leon的事儿我很快就会解决好的……”
“这是你的事,没必要跟我说。”方致新皱着眉打断了他。
“啧!”苏承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喜欢独占吗?”
方致新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自己这个“独占”的意思,可是转念还是算了……也许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真的有这样的意思呢!
他的默然让苏承的勇气又足了些,讲话更加顺溜了。“鉴于你上了百十来号人的光荣历史,而且我上Leon的时间也发生在我们建立和睦关系之前,所以你不能因为这事儿而为难我!”
方致新诧异道:“我什么时候为难你了?”
“就是不准揪着我的这条小辫子赶我走的意思!”苏承赶紧明确了自己的意思。
方致新哭笑不得。
见方致新笑了,苏承心里终于踏实了许多,坐直了身体、很严肃地道:“我的申诉完毕,恳请方致新同志批复。不过,批复的内容必须是:我原谅你了,苏承同学!否则,我还要继续申诉、申诉到你原谅我为止!”
方致新眯着眼睛想了很久。
苏承才掉下来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方致新、急急地提醒道:“而且我还是我哥派在上海的常驻代表呢!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不原谅我、咱也不好开展工作呀?”
“嗯!”方致新终于点了一下头,“好,好好开展工作。”
坏了!苏承在心底里暗叫不好,“不光是工作!”他梗着脖子嚷道:“你得像以前一样喜欢我!”靠!说完这句,他就很想抽自己……太窝囊了!
方致新显然也被他的这句神来之笔给说愣了,举着杯子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中。
豁出去了!“你说过你喜欢我的,”苏承俯身逼近了方致新、咬牙切齿地道:“不准反悔!”
没反应。
“我道歉了、也跟组织坦白了,轮到你从宽了!”苏承急了、轻击了方致新的肩头一下。
“我……”方致新刚要开口,又被他打断了。
“不准说不、不准赶我走……也不准再耍老子了!”
“我……”方致新顿了顿,转头问苏承:“我可以说话了吗?”
“呃……你、说!”苏承下了很大的决心、克制住自己重申“三不准”原则的冲动,等待着方致新的宣判。
“我原谅你,苏承同学。”方致新低低地说了一句,举起杯子喝干了酒。
咣当!大石落地。“谢谢领导!”苏承精神振奋地大叫一声,也一口干掉了杯中的甘露。
听到苏承这么兴冲冲的口气,方致新又觉得有点不乐意了,皱皱眉道:“再骗我的话……”
“知道、知道,下不为例呗!”苏承兴冲冲地打断了他。
方致新叹气……“下不为例”这个成语他是懂的、也很讨厌这个词。这个词的概念很模糊,既没对上一个案例做一个总结界定,又没对下一个可能发生的案例设定标准。唉……!
8-5
苏承还是回家了,自愿走的。当然,这次他没给方致新一个人瞎琢磨的机会、直接告诉了他自己要赶回去的原因……他得回家确认一下需不需要报警和换锁的可能性。
方致新听得很困惑的样子,等他说完了才耸了耸肩道:“人真是奇怪。”
“我也觉得奇怪,现在的孩子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哪儿想得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主意的?”苏承也耸肩,只是因为喝了不少酒、乍一站起来头有点晕,所以只耸了一边的肩膀。
方致新沉着脸对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我是说你很奇怪。”
“我……怎么了?”苏承不太明白。
方致新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往屋里走去。
“我怎么啦、哪儿奇怪了?”苏承赶上去给他引路。
方致新叹了一声,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把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带回家、还让他住了这么多天,难道不奇怪吗?你是在明白无误地向他传达一个你信任他、喜欢他的信息,所以他会自说自话地搬进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说明我看待事物的态度乐观积极,相信人性本善呗!”苏承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回头说了一句:“谁都跟你似的?防人也就算了,连自己也防!”
方致新默然。
苏承又看看他,加了一句:“放心,我更喜欢你。”
方致新抖了一下。
“嘿嘿。”苏承乐了。
“你等一下,我叫陈叔叔送你回去。”方致新进了厨房、直接去摸桌上的电话。
“不用了。”苏承拉住他,“我又不是女的。再说陈叔叔大概已经睡了,这么晚了。”
“你喝多了。”方致新皱着眉摸了摸腕上的表……十点半了,陈叔叔大概是睡了。
苏承窝心地嘿嘿笑着,“我没喝多少,真的!又不是自己开车回去,操那心干什么呀……”后头半句语焉不详,因为他实在忍不住地凑过去亲了一下方致新的嘴……今儿好像还没好好接吻过呢!
“啧!”方致新懊恼地推开了他,甩甩手道:“走吧、走吧!”
“不要!”苏承又凑过去、按着方致新的肩膀,低声道:“你不能赶我走,你答应过的。”说完便反过来推着他靠到了身后的橱柜上,狠狠地吻了上去……可是才得手没三秒钟,他就被方致新转了半个圈、按到了橱柜上。
良久,方致新有点气喘吁吁地停下了,松开他道:“快走,不然又走不了了。”
苏承飞快地伸手掏了方致新一把,贼溜溜、心满意足地一笑,叽咕道:“要不就明儿再回吧,反正警察全年无休的。”
“回去!”方致新退开一步,眉头紧锁地道:“没把麻烦解决之前不准来!”
“你又来赶我了!”苏承不悦地低嚷。
“这是规矩!”方致新森冷地道。
“……”苏承咧了咧嘴、吃憋地认了。
“把文件带好,回家好好看一看!”方致新朝自己这边的沙发指了指。
“哦!”苏承过去收起那厚厚一叠文件……他不提、他都已经忘了。回过头来道:“我也有规矩。”
方致新置若罔闻地自顾自往房间去了。
苏承拉住他,气沉丹田地道:“你也把你的麻烦解决掉!”
方致新侧头想了想、问:“哪个麻烦?”
“呃……”苏承被他问得愣了愣,“林一凡!”想想,又赶紧加了一句:“第一个就是他!”天知道眼前的这位仁兄到底惹了多少个麻烦在身上呢?!
“他……不是我的麻烦,只是我的朋友。”方致新低低地道。
“骗谁呢?”他这么不顺溜的语气和不自在的表情就让苏承一肚子火,忿忿道:“他看我的那眼神……哼,叫人特想抽他!”
方致新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摸到苏承手里捏着的文件、轻轻拍了一下道:“这个地块就是他帮忙拿下来的。”
“啊?”苏承低头看看手里的文件,很想一把甩出去,“你……不会是牺牲色相才换来这笔交易的吧?”
方致新的脸板得像块铁板。
苏承皱着眉白了他一眼,悻悻地嘀咕道:“真不知道到底是你在利用他还是他在利用你!”
“……”方致新还没来得及张嘴,方致远这一边的房门上忽然响起了开门声。“正好,叫小笛送你回去吧!”
“不用!”苏承大声嚷了起来。
方致新只是投给他冷冷的一瞥,示意谈话就此结束。
没等苏承再开口,何小笛的声音已经同时响起来了。
“咦,苏承?”
“小笛,”方致新已经先开口了,“麻烦你送一下苏承好吗?他喝多了。”
苏承翻了翻白眼,朝何小笛扮了个鬼脸。
何小笛没敢笑,很正经地点头答应了。
从楼上到车上,何小笛一直鬼鬼地笑着、从眼角不停地扫着苏承,嘴角还噙着一个促狭的笑容。
“别笑了。”苏承被她瞧得不好意思了,岔开话题道:“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何小笛满脸八卦的看了他一眼。
“最近你们拿了个地块?”苏承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哦!”何小笛意兴阑珊地撅了撅嘴道:“这事我没怎么插手,不知道。”回绝得干净利落。
“那林一凡你知道吗?”
“嘿嘿,这个人我知道!”何小笛眉飞色舞起来……这才符合八卦的内容嘛!
“知道什么呀?”苏承跟了一句。
“好像是你家相好的老相好!”何小笛扔了一枚重磅炸弹出来,然后就为自己的措辞得意不已。
“啧!”苏承哭笑不得地白了她一记。
“具体什么情况我倒也不清楚,反正有一段日子……”何小笛揉了揉鼻子,直接跳过了“一段日子”的具体时间、道:“他们两个挺热乎的,方致新在他家住了好些日子呢!”
苏承的嘴角往下耷拉了一下,不想去问具体细节……过去了的事儿也没啥要问的。
“我不喜欢这个人,有点阴阳怪气的、跟你家相好的倒是一个德性!”何小笛说着,瞥了瞥苏承的表情、不放心地问:“干嘛?出什么事啦?”
“这个地块就是林一凡帮着拿下来的,你知道吗?”苏承再度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是土地规划局的。”何小笛耸耸肩、一脸不怎么以为然的表情道:“他是高干子弟,听说他爸爸是南京军区的老干部、人大代表,这家伙自己也是民主党派的一个什么代表。一开大会、电视里都能露个小脸儿什么的。”
苏承微蹙起眉,想到刚才自己问方致新、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利用了谁这个问题,心里顿时有点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