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儿子————濃墨重彩[上]

雷蒙德接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温热的手里,“宝贝,你身体可真差.”
遥纪接过雷妈妈端来的咖啡暖手,“那是,也不知道那老师怎么折腾我的.”
雷爸爸拍拍他的肩膀, “学习很累?”
遥纪委屈的点头,把他学习上的糗事都拿出来说,指把雷爸爸逗得哈哈大笑,怪雷蒙德怎么不帮他,雷蒙德一脸的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巴巴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遥纪站起来跑去开门,还没开口,外面艾家爸妈已经先开口,“娃娃.”又是一阵热切的拥抱.
遥纪曾问雷蒙德,为什么他们这么喜欢拥抱.雷蒙德大笑,他们只喜欢抱你,因为你抱起来特别舒服.说完这话,为了加深可信度,还将遥纪紧紧的圈进怀里,半天也没分开.
遥纪垂着手任由他抱.
遥纪听他们和雷爸爸说艾琳等下就过来,艾伦前不久回了一次家,后来又走了.雷蒙德说他见过艾伦了,好像没怎么变,还是小孩子一样,然后所有人都笑.
这是一个温暖而富足的家庭, 遥纪偶尔会想到老爸老妈,富有的周先生.

第 12 章

雷蒙德开始装饰起圣诞树和各种各样的灯饰,眼花撩乱的.遥纪跑到厨房去帮忙,雷妈妈负责将东西放进烤箱烤,
烤火鸡,烤鹅,烤土豆等等,直说手忙脚乱的.雷妈妈是个很随和的家庭主妇,也是信徒,从不抱怨,只说感恩.
遥纪负责放入锅里煮和煎.除了重要的不可少的主菜之外,其它的遥纪都按中国的方法弄,雷家人自遥纪来了之后,开始喜欢中国菜.
遥纪边干活边望着窗外,想象刘振看到自己做的中国菜吃惊的样子,对着窗户傻笑.记得第一次给他做午饭还是在初一那年暑假,他因为父母特忙而总没时间照顾他,可怜兮兮的跑到遥纪家,说了一大箩筐的好话,才骗到遥纪给他弄的煎鱼,直夸遥纪是个好媳妇人选.那时的他穿着滑板裤大T恤满手油的站在遥纪家厨房毫无形象的大吃特吃.以后更是有事没事就威逼利诱遥纪给他下厨,
遥纪要是不同意的话,他就大闹特闹,直把遥纪家弄得一塌糊涂,再后来给他弄吃的渐渐变成一种习惯,看到他将菜全部吃光,很满足.
雷蒙德已经告诉他自己会来了,两年多不见,他一定又长高了,见到自己会惊喜吗?应该和他说些什么呢?说上大学的事,还是说自己来英国这边的事呢?心里满满的一箩筐的话想和他说呢,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和以前一样耐着性子听下去,然后笑着骂自己白痴.
在玫瑰花纹的桌布上摆好了餐具,正要去端盘子,门却被推开,遥纪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瞬间苍白了脸,本以为一切都可以接受的,可是见到他牵着别的女孩子的手,自然的弯腰帮她取鞋子,却还是难以自制的难受.
捂住那疯狂疼痛的地方,弯下腰,雷蒙德一见赶紧扶着他, “宝贝,怎么了?”
遥纪小小声的说,“肚子痛,”抿了抿唇有些想流泪,忍了忍后抬起头对雷蒙德笑,”不痛了.”
刘振一看到遥纪就大踏步上前,“嘿,万年第二,遥纪白痴,好久不见拉.”
遥纪朝他习惯性的恶狠狠瞪眼,被刘振哈哈大笑,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又跳又叫,艾琳突然将刘振往后拖,朝遥纪灿烂的笑.遥纪也朝她笑.刘振好像要开口说什么话,被这么一拉就活生生断掉了,先跑去和雷家艾家长辈打招呼.遥纪看着他们无比亲切的寒暄,看样子刘振也是这里的熟客.他和艾琳在一起应该很久了吧.
可是他来英国也不过两年多呢.缘份就是这样奇妙吗?一离开就断了?
遥纪转身进厨房继续忙碌,眼前的菜好像有些刺眼,总有什么想要流出来.那个记忆里的刘振去哪里了呢?那个自己爱着的刘振他真的存在吗?
餐桌上,刘振连声寻问遥纪这两年的情况,怎么会来英国,遥爸遥妈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恩爱,这边生活还习不习惯,什么时候有时间去他们家玩玩,过春节的时候一定要去…刘振还是喜欢一长串的问题一口气问完,让遥纪插不上话,等他说完了,遥纪本来想告诉他父母已经离婚了,希望他能安慰自己,可是却看见他习惯性的单手将艾琳搂在怀里,艾琳也将头靠在他肩上.
遥纪低下头看着盘子中的食物,“你走了还不就那样过老爸老妈好到不行我就顺着学校来这学习考察什么的哈哈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回去回去之后可神气拉好歹是来镀金的.”
刘振望着他,面色严肃,“遥纪,你说谎.”因为一直是用中文交谈,整个餐桌上只有雷蒙德侧过头来.
是阿,遥纪说谎就得一长串说出来,这和刘振问问题一样,这个和他在一起十多年的家伙,怎么看不出来呢,遥纪头越低越下,恨不得埋进桌子里,慢慢闭上眼睛,咬紧嘴唇.
心中有刹那的茫然痛楚,他还是这么了解自己, 是应该高兴吗?
雷蒙德突然握住遥纪的手,轻声唤他,“宝贝.”切了一小块蛋糕,递到遥纪的嘴边,笑着说,“你最喜欢的香草蛋糕.”
遥纪怔了怔,想要接过他手中的叉子,雷蒙德将手移开,再靠过来,“张嘴.” 遥纪习惯性的张嘴咬下蛋糕,朝雷蒙德笑笑.
刘振脸色瞬间苍白,想要伸手去端手边的果汁,一时没拿住杯子滚落地上,沉重的玻璃撞击木板的声音,所有人都望过来,水慢慢的在深色的地砖上浸开.刘振有些困难的开口,
“遥纪,你真和艾琳说的一样喜欢男人?”他没想到遥纪会喜欢男人,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好友会去喜欢一个男人,他无法理解.
他一问, 遥纪的脸色更是苍白,倒是雷妈妈说话了,“虽然国家还不允许同性结婚,但是我想过不了两年的.”
雷爸爸和艾家父母都赞同的点头.
艾妈妈开口, “我记得雷蒙德的中文还是…”后半句话被艾爸爸打断. “这么久的事,提它做什么.”
遥纪木然的望着刘振,双眼空洞.根本就没听他们说些什么,他只是没想到刘振对喜欢男人这件事这样的排斥,是阿,他是中国人,排斥也是正常的.原来,那么多年的一切,一直只是最单纯的朋友之情,原本他说最重要的人,只是最重要的朋友.

遥纪原本还以为刘振因为在国外一时寂寞而找了女朋友,以为自己还可以去争取的.
想到周信那晚的行为,
遥纪止不住的颤抖,本就已经失去站在他身边的资格,以后也只能看着他就好,看着他幸福的生活,自己,就别在麻烦他了.
骑士的长剑只为公主而挥舞吗?那王子呢?王子应该去找自己的魔法师,来封印自己的记忆,那些快乐的攀比彼此的了解,那些挥洒着汗水嘻笑打闹的记忆,那些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随着那份无法启口的爱,一起被封印才是.
遥纪握紧手里的刀叉,重重的点头,
“是,我喜欢男人.”我不是喜欢男人,只是喜欢你.如果不是你,其它人是男是女,对我而言又有何干?
遥纪甚至在遇见高泉之前,对于男人与男人之间,完全是空白.只是那么单纯的喜欢着这个坐在自己对面,用着复杂眼光看着自己的人.
遥纪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被他深深压制住的厌恶.
雷妈妈端出圣诞布丁, 遥纪直往嘴里塞, “咯蹦”一声,掏出来,居然是个戒指,
遥纪对着那戒指瞧了半天,再对着微笑的雷爸雷妈瞧了个半天,这烫手的东西,扔是不可能的,怎么办?雷蒙德将戒指套在遥纪左手无名指上,
笑着解释,“这只是个习俗,祝福你的.”他扬了扬手中的硬币,“我明年的财运不错.”
遥纪条件反射般的望向刘振,他正面无表情的埋头吃东西,反而艾琳对他微笑.
自己来英国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这么千辛万苦的是为了什么呢?都已经没有答案了,那些支撑他的,本以为已经完全压制住的不应该有的情绪排山倒海.爱情,到底是什么?一个人的爱,算是吗?
遥纪想到了遥老爸,在极力的努力了十八年之后,还是面对着残酷的失去,这样的,是爱吗?

遥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那顿大餐,怎么回到房间的.艾家人已经回去了,刘振也走了,可是他刚才望着遥纪的目光,还在遥纪的脑海中徘徊.雷蒙德进来,小心的将遥纪的身体拥进怀里,“想哭就哭吧.”
遥纪转开头,“哭什么呢,你不是让我做好准备了吗?”
雷蒙德将他的头转过来,没有眼泪,只有满满的迷茫.转开话题,“长假准备怎么过?”
“我想过完圣诞就回去赶论文,那篇不管怎样都是要过的.”
“这个时候,你一个人?我陪你.”g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还是留在家过节吧.”
雷蒙德深深的望着他,最后轻叹一声, “好.我送你就回来.”
遥纪对他笑,“今晚是不是要准备长筒袜子?”
雷蒙德捏了捏他的鼻尖,“礼物早准备好了.不过要等天亮.”
遥纪安静的窝在雷蒙德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沐浴过后的味道,闭上眼睛,今天想得太多,所以,不要再想了.
圣诞节,和遥纪这样一个中国人,本就没什么关系.
遥纪起了个大早,雷妈妈早就忙开了, 遥纪帮她一起准备早餐,然后叫雷蒙德起床,推开雷蒙德的房间,
遥纪失神,那浓浓的烟味,让遥纪红了眼眶.雷蒙德和衣倒在床上,满脸疲倦.烟灰缸里是一层触目惊心的烟蒂.雷蒙德不喜欢抽烟的,这个场景让遥纪想到了遥老爸.
遥纪觉得自己和妈妈的所做所为没什么两样.
可是, 遥纪割舍不下,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遥纪将烟灰缸处理干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正要把雷蒙德叫起床,雷蒙德翻了个身,喃喃自语,“宝贝,我爱你.”
遥纪的手僵在半空,最后转身走出去,关上门.
将早就准备的圣诞礼物用彩色的纸包装,放在圣诞树下,夹上小卡片,望着圣诞树出神,这满眼的装扮得漂亮的浓绿,比之遥老爸窗外的树要好看得多.雷蒙德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将遥纪揽进怀里,同他一起望着圣诞树.
吃完早餐开始拆礼物, 雷爸爸送他一个领夹,雷妈妈送了一盒巧克力,雷蒙德的,送是一朵金色的玫瑰.
遥纪一一谢过后一个人出门去艾家送礼物,艾家父母,艾琳和刘振一人一份.送给刘振的是来英国之前就准备好的手表,手表代表时间,那时候是希望他时刻想着自己,可现在却希望他不要那么快把自己放在无关紧要的位置.怎么说两个人也认识了那么多年.刘振说了谢谢之后,就没再开口.

遥纪站在他面前,就这样望着他,直到艾琳走过来,刘振至始至终什么也没说, 遥纪失望的走回来.
雪有些溶化了,变得很难看.踩在上面咯吱响,那冰冷的雪水,浸湿了遥纪的脚,寒意渐渐的围绕心脏,整个人都冻得麻木.周围很安静,不远处那个中世纪留下的教堂,在一片刺目的白色映对下隔外显眼.

丰富的圣诞午餐烤火鸡,
遥纪对之向望以久,切了一些却怎么也吃不出味来,雷蒙德给他倒酒,他来者不拒.门口有大人和小孩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来报佳音,遥纪看着雷妈妈请他们进屋,热情的拿出茶点来招待,还赠了礼物,想到自己去艾家,刘振什么也没做,连朋友也做不成吗?
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昏睡到第二天早上,和雷爸爸雷妈妈道别.
雷蒙德将遥纪送来,上楼确定了他冰箱中的食物,还有暖气之后,亲吻遥纪的脸颊后开车离开,
遥纪站在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雷蒙德那辆白色的车渐渐远走.
打开笔记本同高泉聊天,高泉给他发了一段钢琴曲,他介绍说是他前不久录下来的<假如爱有天意>中的背景音乐,他说他弹这首曲子的时候,总会想起电影当中的话,“当那太阳照在大海上,我正在想着你.当那柔弱的月光冒起时,我正在想着你.”
在这个别人欢庆的假日里,在这孤寒得连暖气也无法温暖的房间里,在这不断回荡着重复着优伤的钢琴声里,遥纪和高泉无法抑制的怀念以前.
“遥纪你是乌龟吗?上课要迟到了…” “遥纪你这样爱挑食,怎么长高的?...”“遥纪你想和我打架吗?...”
“遥纪你是不是巴结老师了?又比我高3分...”“遥纪,就你那细腿追得上我?...”“你这个万年第二的遥纪又败拉…”
“你这个白痴遥纪英语这么容易都搞不定…” “遥纪他还不想谈女朋友,他希望你好好学习…”
“遥纪真搞不懂怎么那么多女生瞎了眼会喜欢你…”“遥纪我要去英国拉来抱抱…”
“遥纪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呢你就乖乖的等我回来吧…”“遥纪我走了之后你就终于熬出头排第一拉…”
“遥纪你说英国是什么样子的?...”
遥纪一句句将话打在聊天的窗口发送过去,高泉也一句句回.
“你就是高泉?也不怎么样嘛…” “高泉你说你喜欢我?玩我呢...” “高泉为什么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高泉我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高泉我出国一年我们不要再联系你冷静一下…” “高泉为什么要考这里,不值得…”
“高泉我想你了…” “高泉我在英国那一年疯了的想你…” “高泉不要生气我只爱你…” “高泉我们要怎么走下去?...”
“高泉对不起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高泉我订婚了…” “高泉你不会明白的…” “高泉我怀疑我对你的爱…”
”高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高泉好好照顾自己…”
两个人就像小孩一样的攀比着谁记得更多,很快满满的一页刷过去,再一页刷过去…
一句句,刻在心里,一句句,都是伤口.

第 13 章

整个长假就像遥纪说的那样,埋头学习,除了学习他找不到其它能做的事情,放假就意味着可以随心所欲的没日没夜.累了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将那翻涌的情绪平息再平息,直到回复最初在中国的那段记忆,单纯的年少,因为喜欢而喜欢,最真实的,舍不得丢弃的简单的快乐,让它美好的不沾染任何爱情的色彩.
那些回忆在满室流淌的钢琴声中安静下来,遥纪也算明白一些,高泉为什么总喜欢弹奏这些节奏舒缓的曲子.它能让你心平气和的面对失落,面对那些再也无法回去的曾经.
刘振,对遥纪来说,还是很重要,已不再是执着情人之间的重要.
一次蜕变,就等于一次成长.抛弃一些,拣到另一些,这就是遥纪目前的人生.
那朵尚未萌芽的玫瑰,淹没在无边的虚空.
一开学后就再也没有时间来悲春伤秋,两个学系的功课压得遥纪就像龟一样的爬行.不是生活来适应自己,而是让自己去适应生活,到遥纪这就换成了,不是学习来改变自己,而是让自己改变学习方法.不再仅仅是书本上的内容,遥纪学会了自由的开拓思想的学习.不再是和以前一样只看学习相关的书,开始对很多东西都有了兴趣,随手一本书都能看得入迷.这样的遥纪,就好像一个无限的容器,而且保证只进不出,抛弃了一直坚持的东西,海阔天空.总算在最后把那门给通过了.
英语表达也突飞猛进,再也没有那种词不达意的情况,老师开始喜欢上这个刻苦努力的中国学生.
雷蒙德偶尔也会和往常一样过来照顾他,见遥纪一切如常,或者说比以前更正常,大为安心,源源不绝的从家里带来雷妈妈准备的好吃的,来表扬遥纪的进步神速.
不知道雷蒙德和刘振说了些什么,他居然也来看过遥纪,可惜没能见到,因为遥纪埋在图书馆里.
陈双转告遥纪后,遥纪窝在被子里偷偷笑了.本以为他再也不愿和自己有交集,他能这样,遥纪已经很高兴了.毕竟刘振代表了他过往的所有人生.
很快就将要是中国的新年了,属于遥纪这个中国人的最重要的节日,听说中国城那边有举行浓重的活动,可遥纪没太大的兴趣,那一天只需要打个电话回家和老爸老妈报平安就好.
从图书馆回来,天已经很黑了,遥纪和同学一路讨论今天上课的内容,同学突然指着遥纪楼下的一辆银灰色跑车惊讶的问是谁,
遥纪转过头正好看到车内那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孔,周信,正有些不耐的抽着烟,喷出的烟雾使他的五官显得有些模糊,没有那种逼人的气势.
遥纪一时之间混乱得无法思考,转身就朝学校的方向快步的走.同学被他弄得满头雾水.
遥纪拐到一个转角,打电话给陈双,让他将灯关掉.灯灭了十分钟后陈双告诉他车已经开走了.遥纪再站了一会,确定他不会回来之后,才转回来,摸黑上楼.上到三楼,正准备掏钥匙开门,黑暗中突然被人一把扯过去,跌进一个人的怀里,那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威士忌的味道,手中的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