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定然不同。
“那个骆少爷,怎么不在啊?”冯春来纵然嘴里咀嚼着饭粒也显得脱俗,不知怎么的,他老是问起骆子路的事。
陈向东愣了一下,强笑道:“他出去了,可能找朋友喝酒去了。”
那几日,骆子路回来之时,满身酒气。他这般好酒,这点倒跟付明光如出一辙。
以前,他还住在付明光别院的时候,付明光喝酒都会要自己一旁做陪,然后一起进房……最近他怎么老是想起那人?
冯春来‘哦’了一声,他忍不住了,不得不说。
“那个……以前的饭菜都是这般的么?”
陈向东望着桌上的青菜豆腐,今日还特地加了盘鸡蛋和一条河鱼。跟往日的菜式应该不同。
于是说道:“和以前不一样,今天好象例外啊。”
冯春来松了一口气。他很难想象,如果有些人吃惯了山珍海味,怎么能忍受得了这些。
他又转头看着一旁默默吃着饭的同居者,冷笑道:“真是不明白,这种房间,这样的饭菜,怎么偏偏有人硬要挤着住
进来?”
方冠晴微笑道:“彼此,彼此。”立刻惹来一阵白眼。
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方冠晴笑问:“骆少爷都这样不着家的么?难道他不打算应试了么?”应试?骆子路应试?这
种事怎么觉得象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
“他最近回来比较晚,若是打扰到两位温习功课,还请见谅。”
一说到应试和功课,当下两位新房客赶紧低头专心用饭。
窗外月色朦胧,树木迎风萧聊。
陈向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骆子路还是没有回来。
突然觉得床铺竟会如此的冰冷。
些微传来的声响都会让他以为是骆子路正踏着月色归来,随时推门而进。
那隐约飘来的丝竹声萧,幻想着画楼秀幕,两岸红灯辉耀。
那些柳腰绕,红颜笑,媚眼抛,歌声娇。
他会在处何?
他是否找到新的依恋?
陈向东猛然觉得不对劲,他为什么会想到新的呢?那么旧的依恋又是什么?自己是否还是将他跟付明光混为一谈?无
论是付明光还是骆子路,都让他感到困惑。
是的,困惑!
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心里对于付明光还是骆子路究竟怀着什么样的情感?
就象晚饭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象是这个房子主人,而事实上,他只是比那两个新来的书生早几日来的房客而已啊。
困惑啊……
天微微亮之时,陈向东便起身了。
事实上,他心有所扰,整夜半梦半醒,不得安眠。
他拿了唐三送来的香烛便到户外。
突然间,他目瞪口呆,难以致信。
所有的桃枝都被无情的折去,只剩下点缀着绿叶的枝桠。
仿佛只有地上残留的些许桃瓣才能证明它们曾经开得那么灿烂。
是谁?
究竟是谁,会这样的无情,这样无耻?
骆子路?
会是他么?不会的,他昨夜都不在。
这到底是怎么了?
感觉一切都将破灭。
第 23 章
骆子路回来之时,神色平淡,昨夜的狂怒仿佛只是一阵狂风,肆虐而过,便既消散了。
他见到站在户外桃树旁的陈向东不由的一愣。
刚想要开口让他进屋披一件衣服再出来,但是见到陈向东微红的鼻尖和眼角,不由的声音又高起来:“男子汉大丈夫
,整天哭哭啼啼,你窝囊不窝囊啊?”
陈向东一时间怔住了,转头望着断墙豁口处的骆子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绝不会是付明光,绝不会是。
因为付明光不会对他发怒,出口骂他,甚至每一个动作眼神都是那样的温柔。
可是有一时间,他还是会混乱,在睡眼惺忪子之时,在不经意之间,他总是把他当成付明光。那个可以任他发脾气可
以全心全意依赖的男人。
如果付明光看到他眼睛微红,便会辗转询问因由,近而轻声安慰.温柔呵护。可是这个骆子路,他甚至不问他为什么会
难过,难道他没看到门外的桃花一夜间全都陨灭了么?
“桃花……全都……”声音不由的又哽咽起来,感觉如此的无助,也话语也说的肢离破碎。
“什么?”骆子路神色紧张起来,深怕陈向东看出什么。
“那些桃花——”
不待陈向东说完,骆子路立刻说道:“你是指外面的桃花么 ,我叫唐三全部折了去,卖给青楼楚馆了。”
陈向东哑口无言,眼睛大睁,脸色凄惶。
他绝想不到,竟然会有人为了区区的钱钞,而去折损了世上最美的景色。在他的心里,这些桃花是娘子凄美的化身。
而这一片的新红,就象一场梦消散了,一切都是虚幻不足持的。
一切都破灭了……全部都……
骆子路见陈向东面露绝望之色,不由的焦急。
他不由的回想起昨夜的楚香缕。
楚香缕手持桃枝,回眸一笑。其姿态何等的清丽,不可方物,似是九天玄女下凡般,不可逼视。
“大人是否也觉得小女肮脏之极呢?”
“怎么可能,香缕小姐琴艺高绝,洁身自爱,整个秦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曲高和寡,常人不可高攀而已。”
楚香缕凄凉道:“可大人却不知小女早年曾经挂牌接客,只是偶然机会来到秦淮,方有这出头之日。世人无知,将小
女衬托的这般冰清玉洁,谁又想到,这根底却是又臭又烂……现在大人还觉得小女不可高攀么?”
骆子路惊讶半晌,才呐呐言道:“我吃惊是因为,小姐竟然会将这样隐密的事如实相告。只是往事已已,小姐大可不
必再牢牢记挂于心。”
可是握着酒杯的手却在颤抖,楚香缕怎么平白无故说起这种话?
楚香缕将桃枝插回到瓶中,回身笑道:“大人也说了,往事已已,那大人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又何需梗梗于怀,空
自伤了心神。小女人微言轻,愚笨不甚,大人且听过一笑也就罢了。”
眼前的男人,无论清醒与否,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那醉梦中的‘东弟’,早已经摘取了他的心,可笑他还在这
里买醉求欢。钻入牛角尖的男人,可怜又可悲。
她再也不无法忍受下去,因为从来没有人站在她的面前还会全心全意的想着另外一个人。与其这样,还不如将所有的
绮念轻轻抹去,就当只是一场梦而已。
但是这话,听在骆子路的耳中,却似平地一声惊雷。
是啊,往事已已,往事已已。
陈向东那些旧日的隐秘他又何需在意。
眼前的陈向东,单纯而又怯懦,重礼而又守旧。可是其姿态如兰似菊,又似清晨带着露珠的桃瓣,在微风中轻轻的颤
动着,惹人爱怜。
这样的陈向东,他会觉得肮脏么?会觉得低贱么?
往日种种如过眼云烟,陈向东的那一段婚姻也早已烟消云散了。现在,陈向东的身边只有他了,东弟只能依靠着他,
只能看着他,他又何来的吃味?!就算陈向东要祭拜那潘娘子也不过是对往事的一种了结,日后他也许会将目光全心
全意的放在自己身上了。
既然如此,他又何需暴怒失意?又何必伤心断情?来烟花之地买醉消愁?
骆子路不由的失笑,茅塞顿开。
当下别过楚香缕,勿勿离去。
只是当骆子路赶回院中之际,正值月上中天。
依着清亮的月色,却发现园中枝残叶败,残花一地,四下脚步凌乱不堪。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是遭了贼了?他不由的心神大乱。
骆子路想也没有想,心里只念着陈向东的安危,正欲冲到房间里去,却不想被人拉住了。
“大人……陈相公他没有事。”
骆子路吓了一跳,转身却见,唐汉扶了冯春来站在围墙的的豁口处。
冯春来的左手托着右手,显然是受伤了。 那如春花般的容色也不复见到,此时头发凌乱衣衫褴褛,显得憔悴不堪。
“究竟怎么回事?”骆子路沉下脸来。
三人怕惊醒房内的陈向东都站到了院外,远远的守着陈向东的房门,一边压低了声音交谈。
原来,冯春来早些与那方冠晴吵了几句,又无端端的住一间房,心里觉得气闷,就出门去散散心。只是一个人来到外
面,道路又不熟,而后见天色已晚,便回到院中。
却见到一人站在骆子路和陈向东的房门前。
此时月上当空,冯春来看得清清楚楚。
当下冯春来便低声喝问。
那人听到身后有人出声, 却不转过身,而是夺路便跑。
冯春来却快他一步阻了去路。那歹人蒙了面,见去路被阻,当下拔出尖刀来。
那刀锋在月光下闪着狰狞的光。
冯春来年幼稚气,只是托了这张脸,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帮付明光办事。此时动起武来,哪里会是那些武夫的对手。偏
生的他的性子,便是呈凶斗狠,而且他的心里只存了一个念头,就算豁出性命不要,也绝不能让旁人伤了陈向东。否
则,他拿什么面目去见大人。
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持意对峙。
那歹人微一犹豫,无可奈何之际,一刀下来,冯春来的手臂已然受伤见红了。
凑巧的是,唐三不知打哪儿弄来了一块门板,想送来给方冠晴当床板的。怎耐床板太过厚重,只得让父亲唐汉亲自送
过来。
那唐汉身形彪旱,一身武艺。他一现身,冯春来自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这下子二对一,那歹人见唐汉出现顿时慌乱,也顾不得伤人,一把推开冯春来,从豁口处逃之夭夭了。
两人不敢离开,冯春来的手臂流血不止也顾不得去医馆,只是撕下衣摆随便包扎。
他们一直留守院中,生怕歹人去而复返又突然来袭,直到付明光回来为止。
第 24 章
桃瓣轻如飞燕,翩翩在空际飞旋,就象扰人的疑团,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时值天下太平之际,四海臣服,朝堂上一派祥和。底下虽激流澎湃,但是象这样明目张胆的买凶杀人已不多见。
更何况他付明光是假借托病为由请假而出,一路监视着陈向东的踪迹,为了掳获那个男人的心,才来到江宁。
除了贴身几个待丛,底下的几个清客,应该没有人知道他的动向。而这些清客待从是绝不会轻易说出他的行踪。而且
在朝堂上欲将他除之而后快的人物已经没有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或者他们都站在同一个立场而已。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三个人站在一片狼籍之中,猜想着种种的可能性,却得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做罢。付明光又恐陈向东知晓了
会害怕,就让唐三将所有的残枝全部剪去,将地上的残红落芳尽数打扫干净,掩去了所有的是非,粉饰太平。
不多时,天际微红,已是晨鸡欲啼了。
原本骆子路担心陈向东会害怕,却想不到引起了更大的误会。
此时他百口莫辩,想要安慰却不知何从说起,最后只得不尴不尬的说道:“再过几日这些花朵终将还是要凋谢,不如
趁早卖给那些惜花懂花赏花之人,也成全了它们的短暂的一生……”
短暂的一生……是啊,红颜总是薄命,命运如此乖张。
可是,世上又有谁去珍惜?用双手去掬捧,用心血来浇灌。而事实上,所有的真情真意,都总是要被辜负掉的。
陈向东喟然长叹,默然不语。
因为多了二个人,所有的饭菜便都托附给唐汉一家人代为打点。
中午时分,唐三捧来饭食,虽不是山珍海味,只不过是些家常小菜,却显得分外美味。
陈向东低着头端了饭碗细嚼慢咽,一直没有出声。骆子路与他比邻而坐,虽表现的落落大方,可是不经意之间,却时
常用眼角注意着陈向东的一举一动。
冯春来见菜肴一端上来,便皱眉道:“怎么又是这些菜啊?骆少爷,你怎么吃得下去啊?”
骆子路看了他一眼,笑道:“一个月才一两银子,难道你还想吃凤凰肉啊。”
陈向东见骆子路一在,饭桌上的气氛便热络多了,世上便是有他这样的人啊。
突听到冯春来用手指着床边小几上的一个小碗。“那碗香气蒸腾的是什么啊?为什么只有陈相公能吃到?”
“那个陈相公的药。”
陈向东一听到骆子路生分的呼称,心下一下子愣住了。
对了,对了,骆子路并不是付明光,他怎么可能会温柔的呼唤他一声‘东弟’呢?
在骆子路眼里,他也不过是一个房客,他不过是陈相公而已。
陈向东身体更加瑟缩,只想尽快的用完饭,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
冯春来伸手去勺汤,可是一个不小心调羹拿不稳掉下来,溅起汤汤水水。
方冠晴状似惊讶道:“冯相公,你的胳膊怎么了?”
冯春来因为右手臂被尖刀割伤,虽然敷了药,但因疼痛难忍还要装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模样,表情也着实的怪异。他尴
尬一笑:“胳膊……昨天一不小心撞到外面的石桌上,恐怕是乌青了。还是多谢方相公的关心!”冯春来狠狠的嚼着
口中的饭食,白了一眼至今为止已经令他深恶痛绝的方冠晴。
“要不我替你揉揉罢?”
冯春来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咬牙切齿的笑道:“多谢美意!”
方冠晴似乎以惹怒冯春来为乐事,此时不禁笑容满面,吃起东西来也显得津津有味。
冯春来见他得意的样儿,不由的怒道:“方相公,昨夜你彻夜未归,想来是春风得意的很哪!”
他原本只是想讽刺一下方冠晴,谁想却刺中了某个人的心。
陈向东飞快的抬头瞄了一眼骆子路,而后者无疑在他眼里也是彻夜未归之人,想来也是去风流快活,也属春风得意之
流了。
突然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陈向东在心里苦恼不已,纵然在京都,住在付明光的别院中的时候,虽然明知付明光家有
妻妾,可是他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波澜,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付明光若是没有妻妾,他反而要感到奇怪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这个无耻卑鄙之徒却让陈向东寝食难安。
有时候痛恨,有时候盼望,可是却不得不依靠着他。
这个人会让他有一种只要离开骆子路,他便无法再活下去的这样可怕的念头。
但是,骆子路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真的在意他么?
在陈向东感到不确定的时候,骆子路却对他异样的温柔。这般乍冷乍暖,阴晴不定,几乎让他心神憔悴。
谁想,方冠晴却立刻反驳道:“昨夜是跟几个住在别处的同窗一起聚聚。秦淮风情无限,昨夜倒在萦香楼看到骆少爷
了。骆少爷真的是艳福不浅啊。”
骆子路嘴角抽动,却无法反驳。心慌之下,又去看陈向东的脸色,但是陈向东只是低着头,专心吃饭而已。
方冠晴又道:“说来,冯相公倒是很关心我——事实上,昨天傍晚见冯相公你出去遛达,心里好生羡慕,想跟着一起
去,但又怕在下会引起冯相公的不快,这才做罢。在下初到金陵,总想出去见识一下,这六朝古都的盛景。——陈相
公,今天天气明媚,等下不如一道去玄武湖赏玩如何?”
陈向东飞快的抬起头,脸上微红,这使得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显得精神了几分,他为难的瞥了一眼骆子路,见后者忡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