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主尽欢 下——几何

个人就老会想着那个人在干什么，其实我对他的生活也不太了解，就知道他忙。

“当当”地一声，有短信了。

手指一颤，心又狂跳。我赶紧打开，就一个字：“好。”

我笑了笑，真……他妈够简洁的。不过还真是契合他风格，好像透过这个字就能想象他张不苟言笑的脸

，那张……实在是很英俊的脸。

忍不住又回了一条：“喂，你也太惜字如金了吧，我都发了这么多字，你才回一个。”

现在我终于明白以前室友那么能发短信了，原来有喜欢的人就不一样，连这些小小的事情都有了改变。

这次回过来快多了，“看来今天对你太好。”

其实他讲话一向简洁，要是不熟悉还以为他跳跃性思维，我现在倒是能明白他讲话基本的意思。他的意

思可以翻译如下：看来你精神不错，今天才做一次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滚蛋。我忍不住笑，打了几个字：“没，这下真的睡了。”

第二天表姐敲我门时我还在梦中（一般我都起得比她早，KT离小区比她公司要远）。一个激灵醒过来，

拿起手机一看，天啊，忙不迭起来，原来昨天想得太入神竟然闹铃都忘记上就给睡着了。

“要不要我送你啊？”表姐好像也换好衣服了，从房间走出来问。

“不用了，我打车直接去客户那边。”

“别心急火燎的，记得吃早饭。”她把电脑递给我。

“知道了，我走了姐。”

赶到施毅那边还是迟到了点，他好像也没早到，我等了一会才看到他来上班，我心想没有打卡制度就是

好啊。

“吃早饭了吗？”他穿着休闲服，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提，我估计他在这公司日子过得不错，怎么说也是

半个土皇帝了。

我摇摇头，他笑：“看你这样就知道没吃。走，我带你去楼下一家早餐店。”虽然这是第二次见面，因

为第一次聊得投缘，他对我倒不像客户对销售了，像是对认识好久的朋友。

他们公司是在一幢早期的旧式办公楼里，所以楼下就有那种开在小旮旯的早餐店，店面不大，而且看上

去也不怎么干净，但我生在小城市，知道越是不起眼的地方，越是有特殊的手艺。

我们站了一会，才找到位置坐下。店主倒还算勤快，看到我们坐下来就把之前人吃完的东西收走了，油

腻黑乎乎的布在桌子上随便一擦，留下一个圆弧状的痕迹。

施毅看着我笑：“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没，哪里的话，我以前上学的时候都在这些小店吃的。”

“哦？你是哪里人？”

我跟他说了，他说：“我知道你那个城市，在这个公司之前去那做过技术维修。我是山东人。”

听他讲话大致也听得出来是北方人，原来是山东汉子。

“是吗？那还真巧。”我的家乡还真不算出名，一般我和别人说，他们都不知道，我都得解释一下是属

于表姐那个地级市的。

“不过你给人的气质感觉像是大城市出来的。”豆浆端上来时，他说。

“为什么啊？”

“感觉啊。第一次见面我还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只是来面试的学生，还想是不是李琳给弄错了。”

我想起来了，那天去他们公司没穿正装，不过也没有那么学生气吧，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了。我

笑了：“我真的看上去那么幼稚啊？荣幸荣幸。”

施毅说：“就是，你看你笑起来嘴边还有个酒窝的，像个大姑娘。”

我被他的比喻吓到，赶紧低下头吃包子。

他继续说：“别介意啊，其实长相也是优势，不分男女。”

“没事，难得有人这么夸我。”

“你小子过谦了吧。”他笑，然后他半认真地说：“我见过的销售多了，都油嘴滑舌的，我希望你以后

别发展成那样，大部分人表面上应付着，心里其实不喜欢。”

他这番话倒挺让我感动的，大概我们都有做工程师的经历拉近了我们距离：“我也希望如此。刚开始做

呢，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得多担待。还有，这次真的谢谢你了，施经理。”说着就端着碗想敬

他，不过一看竟然是豆浆。

他倒毫不介意，哈哈大笑：“行，中午一起吃个饭，叫上那边业务部的。”

施毅今天其实是去总公司向领导做报告，简称述职；他把我介绍给那边的业务部的副经理就走了，让我

在这边等他。

这个业务部副经理姓王，和他交换完名片，他看上去年纪比施毅大一些，眉眼间有些沧桑的神色，讲话

也比较含蓄，不过他态度还挺客气的，看得出是因为和施毅关系不错的缘故。

这段时间做销售我觉得最大的心得就是和陌生人讲话没那么不自然了，以前我不太爱讲话，也特别羡慕

那些和陌生人一下子就自来熟的人。现在陌生的客户见得多了，也大概知道怎么样能搭上话，然后慢慢

熟悉。

先是你得观察这个人，你觉得他是什么类型的人，你就用不同的态度对待：对于一见面就挺热情的人，

你只要顺着他这股热情劲就行；比如那些不爱讲话的客户，你就要毕恭毕敬地，让他觉得是你在求他，

反正身段这种东西对于销售时不存在的（原话引用Andy）；还有些客户表面圆滑实则精明，那就别一次

放太多东西，慢慢跟他磨，总能套出几句话。

比如这个王经理，看他桌子上的东西摆的挺整齐，应该是个比较严谨的人，而且我进去时看到他电脑上

的页面是一家门户网站的新闻首页，看得出比较关注时事，就从这个聊起吧。

比如最近的房产调控政策啊，然后聊到车位的问题，然后就是车子，这可是我擅长的东西，然后我说会

不会打扰你工作啊，他就说最近也没什么事，然后他就问了，你们KT最近有什么新产品啊，得了，这不

就行了。

我说最近新产品挺多的，不过我觉得还有些待完善的地方，我不推荐你买这个系列的，还是原先那个系

列比较稳定之类的。

他说你这销售挺稀奇的，人家都把东西夸得天花乱坠。

我说因为我之前是做工程师的，产品的东西大概也了解一些，再说买东西也关系到售后，考虑的总是多

一些。

他说难怪施毅这小子把你介绍过来了，他就喜欢实诚人。

我笑笑。

中午在山东菜馆吃饭的时候，三个人已经聊得很不错了，我才知道原来王经理和施毅是老乡，难怪关系

那么好，两个山东人特别能喝，喝到后来我都有些晕乎乎地，不过喝酒这事也真奇了怪了，碰到心情好

的时候酒量也好了。

中途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把帐给结了。

人倒是熟了，可人家对公司有没有额度的事只字不提，唉，我应该是习惯了。下次再跑几趟吧。

下午回公司，坐出租车上，午后的太阳晒在身上，困个半死。

不过还是有值得高兴的事，比如方雪刚到公司就看到方雪了，看来她恢复的还不错，一身紫罗兰荷叶边

衬衫，米灰色A字裙，化着淡妆，神采奕奕。难怪上次Andy跟我说方雪这姿色在工程师队伍里绝对是“罕

见”的。

她看到我就走过来问：“卢，早上去客户那边了吗？”

“是啊，你看我浑身酒气呢，不好意思啊。你身体好了吧？”

她抿嘴一笑：“好了。明天展会我跟你一起去吧。”

“Mark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我们先商量一下标书的事情？”上周四开的招标准备会，二十天期限已经过

去五天了， 不过一方面这几天杂事太多，该做的还是得做，我的资料也看得七七八八的；加上方雪生病

马峰出去等不可抗力因素，我觉得最近的进度已经严重滞后了。

第四十四章

她笑了：“我就知道你会着急，我早上刚去A公司那边，拦住刘总工说了几句，把我们上次整理的技术要

点给他看了一下，他虽然没说什么，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满意的。等后天Mark回来我们再抓紧一些，

应该没什么问题。”

“拦住？”这词用的真新鲜，我有点难以想象她较弱的身体拦住刘总工那个中年汉子的样子。

“对啊。你不知道，现在想巴结他的人是太多了。今天他本来要去省公司出差的，我愣是跟着他到机场

，送他上了飞机然后才回来的。”

“哈哈，那他什么表情呢？”被一个女工程师跟着，那场面不会特别尴尬吧。

“其实还好，他是怕别人看见，觉得他偏向我们KT。对了，你昨天见了常立扬了吧？他怎么说？”

“如果刘总工那叫谨慎，那么常立扬那就叫圆滑了，真是固若金汤，油盐不进。昨天过去净和我扯些题

外话，即使提到项目的事情也是一带而过显而易见的言论，请他吃饭也被拒绝了。”

“哎，其实我大概也猜到了。前几天我去那边技术交流时，他们公司的人就说过他做事很严厉，原来在

省公司和同僚闹得挺僵了，就是和上边关系处得好， 这次才升上来了。”方雪压低了声音，“就是那个

路衡啊，也不知道和他什么关系，就把他给升上来了。现在他在总公司这边有这样的地位，完全是因为

大家都知道他是路派的。”

“常立扬我也只见过一次，不过有个有趣的现象，他们公司男同事对他的评价都不怎么样，女同事就完

全不一样了，男同事说他严苛、不近人情；女同事说他做事有章法，而且为人公平。”

“为什么啊？”

“哎。”方雪有些怜悯地看了我一眼，让我有点不明玄机。“当然是因为常立扬长得很不错了，A公司两

大美男，一个路衡，不过已经结婚，还有一个就是这个常立扬了，被誉为黄金单身汉。虽然俗气了点，

但也是事实，我上次在招标会上见到他没想到他看上去这么年轻，三十多人看上去好像只有二十七八；

再说就像马云说的，男人的长相和能力成反比，在A公司中层以上还能有个单身的业务好手，也确实惹眼

。”

原来如此，不过常立扬还没结婚？想他现在也算是新贵了，应该不缺女人吧。其实说是认识，正式接触

也就是昨天，没办法从这么点交往时间中判断一个人，他昨天倒也没表现出很严苛的样子，只是确实让

人感觉很不好亲近。至于路衡，对他的婚姻状况我真是不清楚……说他长得不错，那真是事实。

“卢，你上次不是见过那个路衡了吗？至少是因为他常立扬才会见我们，他怎么样呢，我们还能不能从

他入手？”

我回过神。“路衡……其实上次的事说是帮忙，见了常立扬其实我倒明白他只是做个面子罢了，下面这

么多人看着呢。”以前听我妈说起社会上的一些事情，说感情一旦扯上金钱和利益就会变得复杂，我不

希望有这一天。我很清楚路衡的为人，公私他一向分得清楚，而且幸好他是这样的人，不然……我真正

拥有的东西会更少。

“嗯，尽人事听天命吧。现在Andy不在，你要辛苦很多了。”方雪看着我，“卢，你最近好像瘦了些。

”

她不同于平时的轻柔口气让我心里一惊，只要仔细点确实能看出她眼里隐藏不住的脉脉温情，想起Andy

和表姐之前的话，我只能转移话题：“Andy说他周五回来，让我跟你说声。你先忙啊，我得去给贺写封

邮件，申请一下培训。”

却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太明显，希望方雪没看穿我这么蹩脚的演出。我确实没什么经验，不过也知道朝

夕相处的同事不能扯破了那张窗户纸，不然真是没法共事了……

平心而论，自从我进来，方雪就一直鼓励着我这只菜鸟；而且工程师该为销售做的没有义务给销售做的

事情，她都帮我们做了。如果说销售要对销售目标负责，其实工程师只负责提供技术辅助，根本不用做

这么多。

她是个好姑娘，只是我现在……真的负担不起这份纯洁的感情。

给贺写了封邮件，表示前段时间因为Seminar错过了那次去总部培训的机会，这次想重新申请一次销售培

训。

上次Andy告诉我，KT的销售其实像我这样的不太多，基本都是之前有过销售经验的，进来三个月靠业绩

说话，这期间必须参加累积50小时相关培训；应届生进来只能作为管理培训生，而且KT也不像PM一样，

热衷于培养他们认为的职业忠诚度高的应届生或者新手，所有销售新成员一进去就有半个月的封闭培训

，还要通过实战考试才能正式上岗；不能说KT和PM的策略谁更好，但KT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市场毕竟

是赤 裸 裸的残酷，销售如果缺乏经验根本无法对付。

虽然我现在的待遇和正式员工并没有区别，Andy也说现在因为销售指标未达就把销售开掉的情况不多，

但我的压力还是没有解除，我现在总体就是“既有近忧，又有远虑。”

这个下午的空闲真是非常难得的。

我自己画了几个图和列表。

第一个是列表：最近要做的。

A：已经收到几个省区的销售帮我探听了的A公司下属分公司的设备需求的大概数量，催促剩下还没有回

复我的，然后汇总；

B：问一下贺A公司那边对这个项目的预算信息；

C：先把商务条款的资料以及大概要求看明白，和市场部联系，开会讨论商务条款的事情；

D：继续搜索A公司的相关项目资料；

第二个则是像Andy之前在会议室画的人物链图。

A公司这个项目：路衡（黄色，表示中立，无法争取，PS：所有公司都一样）

刘康祥（绿色，表示现在对KT印象不错，可争取）

秦胜（绿色，刘康祥的下属，可争取）

常立扬（红色，迄今未标明态度，难争取）

常的下属（黄色，不熟悉，难以定夺）

第三个是最近能争取的单子列表。

施毅那边的总公司的单子，还需要继续跟；

等Andy回来再去跑几家老客户；

做完这些，最近的事情的轻重缓急就明确多了。

第四个是进公司以来的收成情况。

想了半天，好像只有一个，上次林总（校友）那边做的单子，额度不大，才一百多万，因为这个季度我

和Andy的指标其实是合在一起的，Andy说之前做的小单加起来这个季度应该还能勉强应付吧。那个单薄

地冷酷的数字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唉，我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真的很……菜鸟。

快下班前，收到短信，说晚上部门同事一起聚餐，贺请客。

去的时候才听方雪说，是因为贺昨晚喜得贵子。难怪今天都没见到贺，真是个喜事。我一拍脑袋：“等

等，我记得好像得给孩子包红包的吧？”

“不用，满月的时候再给。”方雪笑着看我一眼。

“看我高兴的，都给弄错了。”

晚饭的时候见到贺，他也是红光满面，喜上眉梢，人看上去年轻不少，真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部门同事知道他肝不太好，也没给他敬酒，都是以茶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