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前戏——鹿住槙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我也是刚来。」
一边说着一边递上菜单。
「我要生啤酒，一些小菜……翔，点你想吃的吧。」
「来了。」服务生开朗的回应着。
他毫无顾忌的开始点菜，看来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以前是因为要结束对小早川的一厢情愿，所以每次都接受他的邀请

。
喝的东西很快就拿来了，我们照例先客套的相互干杯。两人都喝了一口后，忍不住说「真是好喝」。
「这家店我之前跟小早川先生来过。」
突然说这个让我有些吃惊。
「咦？什么时候？」
「上次跟他在真田的房子里碰面那时候。他没有跟你提过吗？」
「我是第一次听到。」
他好像不在意的样子，反而我觉得很介意——一起出来喝酒为什么还要提到这个呢？
「真田那时对我很冷淡，所以我心里很着急。当时觉得小早川先生好像知道些什么，想到跟你很熟，所以就想跟他谈

谈。」
「喔……」
「没想到他就是真田先生的……」
「那是……」
没关系，无所谓的。他举起手要我先不要说。
「我今天约你出来并不是要说一些难听的话，只是很久没看到真田的脸。今天看到你的样子好像好多了，心里什么都

明白。」
「翔——」
我小声说出，抱歉两个字。
「还有我想说的是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去跟小早说的话，想必我跟小早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是吗？」
他很快的将啤酒喝光，偏着头。
「我并不认为你们会不了了之，只是彼此花太多时间了。我的个性好管闲事，所以想帮你们快点解决问题。」
你们的问题是早晚可以解决的，不过是卡在时间的问题。牧原说，如果不赶快处理，再拖下去也只会把情况变得很糟

。
「仔细想想，其实真田先生如果真的认为跟小早川先生不会有结果的话，对我来说是件可喜的事。毕竟我喜欢真田先

生，我不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变得如此憔悴。这让我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真的很可悲。」
牧原嘴角露出苦笑，像是要忘掉这一切似的将头往上抬，做出开朗的表情。
「我啊，并非讨厌小早川先生。他很特别也很有趣，如果再稳重一点……我还想再跟他一起喝酒呢，但是现在牵扯了

私人恩怨也没办法了。」
哈哈。他自嘲的笑着，又叫了一杯啤酒。
本来想说其实我是曾想过要喜欢上你的，但是这样说只会让人听起来很傲慢。况且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现在的我—

—除了小早川的事情，什么事都不想去想。
赶上最后一班公车，在公寓附近的站牌下车，经过便利商店时手机响了。
拿出手机，上面显示出小早川的名字。
「小早？」
『喂！你到底跑哪去了啊？打到家里也没人接，手机又不通。』
看来好像打了很多通的样子。
「对不起。刚刚店里面太吵了，没听到。」
『店里面？』
「刚出去喝了一杯。」
『跟谁啊？』
小早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本来觉得不要说会比较好，可不说的话他一定更生气，所以还是照实告诉他。
「跟翔。他因为考试的关系之前休假了一段时间，今天才开始上班。上次的……还没跟他道谢。」
小早川听了没什么反应。
不光是实话实说，还得继续说清楚。
「如果不是因为他到小早那的话，我们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呢。对他觉得不好意思，也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利

用他一样。你也知道，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吧？以前小早也说过同一间公司内这样不清不楚的很讨厌啊。」
喂喂，你在听吗？嗯，对方发出轻微的回应。
『干吗这么慌张的解释，我什么话也没说啊。』
……还好。他声音恢复平常。
「因为你都不出声。」
因为深夜担心讲话太大声吵到附近住家，刻意小声说话。一边讲电话一边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公寓前，慢慢地走

上阶梯。
『是有些不高兴。我要你到车站来，你都嫌麻烦，跟牧原一起去就不嫌麻烦啊。』
「对不起。」
打开门锁，觉得怪怪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继续转动手把。
「奇怪……」
『怎么了？』
「我已经到房门口，可是门打不开。」
『咦？』
你该不是醉了吧？他以没礼貌的嘲笑口吻说着。再试着将钥匙插入往相反方向转。
啊啊，原来如此。刚刚觉得奇怪是因为转错边了，也就是想要开门，却反而锁上了。不对啊，等等。这样的话，不就

是我忘了锁门。
『喂喂，真田？』
我的沉默引来小早川的不安。
「喔，刚刚……钥匙本来是要开的，却反而锁住了。可能是我早上忘了锁门吧。」
『真田……』
「奇怪耶，应该有锁啊。」
『喂，等一下！』小早川焦躁似的喊着。
什么？还没等他回答，便推开门，打开玄关的电灯。
「呜……哇！」不禁叫出声。
房内好像台风过境一样乱七八糟。没丢的垃圾、报纸和杂志，原本就散乱满地没错，可是我想也没有到这么惨啊。
『真田，怎么了？喂！』
电话那边的小早川发怒似的大声喊，耳边隆隆作响，反射动作的将手机拿远。
『真田！』
「……在听了啊。」
『在听就出声啊，这样很令人担心耶。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脱下鞋子走进室内，首先打开厨房的灯。小心的往里面窥望，似乎没有人的样子。
「……好像是遭小偷了。」
『什么？』
「房子里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衣柜的抽屉都被打开，好像被搜过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偷的东西就只有「果然被偷了……」
放在家里的现金不见了。还有存折。
——怎么办？
开始感到心惊。这是第一次一个人住还遭小偷的经验。
突然又想起手中握着的手机。对了，我还在跟小早川讲电话。
『真田，快回答！』他又像是在生气的声音。
「啊，对不起。刚刚正好在确认屋内状况。」
『真的遭小偷了吗？有没有关系？屋内有没有人躲在里面？』
被这么一说，我再度小心翼翼地察视一下四周，虽然这并不是一间大到可以躲人的屋子。
「我想没关系的。」
『嗯，我这马上就过去！』
突然这么一说，我忍不住「咦」地一声。
『说马上过去……也得花一百分钟！可恶，你怎么住这么远啦。算了，不说了，我这就过去，等我啊。马上打电话叫

警察来，知道吗？一个人不放心的话，叫牧原先来！』他说完这些，挂下电话。
这时感觉屋子安静的有些恐怖。说起来很难为情，我的膝盖居然不停地在颤抖，连手指也是。
「……对了，要打一一O。」
颤抖的手指拨号后，联络了警察。
幸亏小早川打电话给我，我才可以这么冷静的处理事情。如果自己一个人的话，一定会方寸大乱。
刚才说什么「叫牧原先来」，真郁闷。我又不是小女生，一个人根本没有关系的。
警察应该很久才会来，搞不好小早川会先到也不一定。
小早川到达时，已经超过一百分钟了。
已经深夜了，这么晚也没有电车了，既没办法转车，也没公车搭了，想必搭计程车的人很多都在排队。等车时他打电

话给我，跟他说「这样的话，就不用赶了」，结果都没在听。
「我还是急得没法等，就用跑的到这里来了。」
满身大汗又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早川，脸色变得很差。
「……不是告诉你很多次，不用这样赶吗？」
话虽如此，但是一看到他的脸，真的感到很安心，当场就坐下来。
「发生这样的事，叫我怎么慢慢来啊。你一个人吗？牧原呢？」
「没叫他啊。叫他来不是很不恰当吗？都这么晚了。更何况现在叫他来也未免神经太大条了吧。」
「可是很危险啊！如果犯人又回来怎么办？我虽然也不想让你们两人独处，但是别无选择，因为是非常状况没办法。

我再怎么快也得花个一百分钟才会到啊！」
你别这样说。我噘起嘴。
「刚刚警察才走，说这是职业小偷干的，还说虽然只是开这种门锁，但没有辅助工具也是不行的。」
「……这么说来，对了。这种锁是最容易被打开的吧？」
小早川说的跟刚才警察所说的话一样。
「被偷了什么？」
「我想是现金和存折，还有数位相机吧。现金卡随身带着，健保卡和印章因为要用所以都拿到公司去了。还好没有护

照，也没有电脑。」
银行已经联络了。心痛的是那些现金，不过还好房租和电费都用银行转账的，领出来的只有一些生活费。算是不幸中

的大幸了。
「是啊……」
「警察说明天还会来，也得跟房东商量一下钥匙的事情……」
话说到这突然被抱住。还说到一半的话就吞下去了，随着他的意思将身体托付给他。刚才还觉得僵硬的身子，在小早

川温暖的臂弯里渐渐地放松。
「小早……」
「还好你没事。」
嗯，我点了头。
「刚才要来这里的路上，担心着万一你有什么意外的话该怎么办。担心死了！」
「……所以才一直打电话给我吗？」
「嗯嗯。」
「没事的，又不是跟小偷遇个正着。」
小早川吐口气说，还好不是这样。的确，如果刚好碰到时，搞不好当场就变成强盗，连性命都不保也不一定。
好不容易这么多年来的单相思得到圆满，才不想这么早死呢。
「我今晚要睡这里。」到现在还开口说这个。
「就算现在要你回去，也没车了吧。」
随口回他，结果耳朵被咬了一下。
「好痛！」
「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听警察说什么。」
「咦？不用啦，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就这样决定！」
很强势的口气。
「……那小早上班怎么办？」
「休息啊。」
回答的真爽快，真是服了他。
「不行，你一定要去上班。可能要等现场勘查完毕之后，我也要去公司的。」
「那就现场勘查完毕之前，我留在这。」
「干什么啦。我这么靠不住啊？」
虽然没有侮辱我的意思，但是被认为是一个人没有办法处理事情的样子，就感到很火大，语气顿时变得很冲。但是小

早川却很冷静的说：
「不是这样的。我是担心而已。因为就算是到公司，心里还是会很挂心，而无法专心工作的。」
「……你这样要怎么办啊。」
老实说他这么说，我心里真的很高兴，不过还是没办法直接表现出来，仍旧用不满的口气跟他斗嘴。
「那就随我的意思嘛，让我留着。」
都这样了，要说不行也难。
不知道是经过算计，还是无心的。他真的很了解我，每次都很有技巧的让我很难拒绝。
有时我会觉得很难为情……他对我撒娇的时候，我就很想说，我们不是那种浓情蜜意的情侣——然而却说不出口，这

不就因为很爱他才如此吗。
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无法克制对小早川的爱。
单恋时间太长，让我难以相信现在的幸福。
泡在浴缸内，我这样想着。跟他当朋友是很被重视的，但小早川的恋爱观跟我大不相同，不是我胡思乱想，实际上的

确是这样。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我当作真心交往的对象呢？
「……会不会是跟翔开始交往的时候？」
该不会他说喜欢我，只是想要拉长他占有我的时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到头来我还是会痛苦的吧。
——好吧，就算是这样我也愿意。
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人，还说喜欢自己，愿意花一百分钟的车程赶最后一班列车来见我，凭这点就够了。
「喂，还好吧，真田？」
叩叩，敲着浴室的门。
「什么事？」
「还醒着就好。你很少洗这么久，想说该不会是在浴室里睡着了吧。」
「现在要出来了。」
感觉他似乎满意地从浴室前离开的样子。
「……过度关心。」我露出无奈的表情抱怨着。
说到这个，他的过度关心好像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每次来都带吃的——虽然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加上我也不想准备什

么，就等着小早川来。万一小早川突然不来了，这样我的失落感一定会很大，所以我不想这么做。不只如此，每次料

理也都是他在做，来的时候也会帮我清理乱七八糟的房子……是因为我都不做的关系吗？
用浴巾包住下半身走出浴室。
先洗好澡的小早川，难得已经坐在床边的棉被上。
「哇，铺好床被了啊？」
嗯，他简短的回答。
虽然有多一套客人用的床被，但是从来没有用过。之前抱怨过小型双人床太挤，但他还是都睡在我的床上……不只睡

，还做了很多事。
「没有晒过不会有霉味吗？」
「……有一点点啦，不过还算可以忍受的范围。」
嗯，点点头。
想必今天是不想一起抱着睡吧，当然更不用说做爱了。
踢开棉被，往床上一蹬。
「喂，请先把身体擦干换上睡衣再上床。」
你是老太婆啊，我念着。但他说的也没错，于是我只好乖乖的擦干身体换上睡衣。
从冰箱内拿出两罐啤酒，打开拉环递到小早川手里。
「Thank You！」
嗯，点了头后喝起啤酒。清凉的啤酒滑过喉咙，真是沁人心脾，舒畅极了。
小早川很快的把啤酒喝完之后就倒头大睡。我一边瞄着一边将罐子里的啤酒喝光。
我躺在床上呼了口气。
「要关灯罗。」
他伸手拉下日光灯的开关，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晚安。」
很久没有这样什么都没做就睡觉了，总觉得有点奇怪，想着想着我闭上了眼睛。
不到五分钟，我就听到小早川的打鼾声。
可能很累了。工作一结束就赶到这里来，似乎很担心我，又从车站用跑的到这里，想必身心疲惫到极点了吧。
翻身转换睡姿，把眼睛睁开。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隐约可以看到他睡觉的脸庞。
很有男人味的深邃轮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帅哥。虽然不是美男子型的，却是一副很讨人喜欢的长相。
「小早。」
小声的叫他看看。没反应，真的是睡熟了，所以安心的开始自言自语。
「今天能够来陪伴我，很谢谢你。」
醒着的时候为什么这些话都说不出口呢？
「原本以为没关系的，其实还是很惊惶害怕。进入屋子的时候，因为是跟小早在讲电话，才可以这么镇定。今晚如果

是一个人的话，我想一定无法安心度过这个晚上……幸好你来了。」
「那个啊……」
突然小早川出声说话，我差点吓死。
「嗯……」
他转过身来面向我，搔着头。
「怎么搞的！你是醒着的啊，干吗不早出声。叫也不应，以为你已经睡了呢，害人家说一些奇怪的话！」
「不算奇怪的话吧。」
「可是你这样默默的听着不公平啦！还装睡，好奸诈啊。」
「无所谓啊。那你为什么不醒着的时候说呢？」
——内心说着，就是因为你睡了，人家才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