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二郎吃鬼 上————小窗浓睡

作者:小窗浓睡  录入:06-02

他懒得再多想,搂了湛华行刚才被扰断之事。二人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退去衣杉赤裸交缠,钟二喘着粗气傻笑说:“你、你、你真好……当鬼倒是可惜了。”湛华坐在他腰上扭摆,将精气元阳绵绵吸入身体。这倒是狼狈相奸各得好处,他渐渐的欢乐,又渐渐为自己伤心。云雨退去,薄露散尽。钟二在浴室里洗澡,湛华敞了一溜门缝,悄悄朝对面窥望,钟二出来时正见他蹲在地上,弯腰朝他屁股拧一把,湛华指着外面说:“你瞧瞧,出事了。”钟二应声随他瞟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却把他也惊了一跳。

对面房门大敞着,里面仍是杂乱一片,张桐坐在屋中间,捧着那宝贝缎子一口一口吻上去,目眦欲裂,瞳中却无光色,双肩好像波浪般颤动,一边亲吻一边漏出嘶哑低嚎,嘴角扯到腮颊上,鼻涕眼泪淌了满脸。这便是被鬼迷了心。湛华悄声问:“是个什么东西?”钟二连忙捂住他的嘴,张桐抱紧缎子往脸上磨挲,呻吟哀嚎渐渐连出句子“郎啊郎……枉过奈河桥……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他眼珠子忽然一晃荡,一边眼球朝着钟二的方向瞪过来,另一只眼却仍盯着锦缎看。钟二轻轻把门关上,挨在湛华耳边说:“那锻子是有蹊跷,挨近了却又瞧不分明,不像是鬼魂,倒似一股气。我看是前世做的冤孽,今生来偿还。”湛华垂目不作声,心中掠出淡淡的涟漪。

张桐疯了半晌后,瘫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站起来便如好人一样,仔细把锦缎叠整齐,两手捧着搁进盒子里。钟二把盛油饼的盘子给他送回去,嘿嘿笑着说:“小兄弟面上发乌啊,近来可是撞上了邪物?”张桐略一愣,湛华奔出来把钟二领回去,关上门正色对他道:“二郎甭多管闲事。”天色渐渐沉下来,湛华张罗着做晚饭,打发钟二下楼买棵葱,自己拿着菜刀削土豆,外边有人拍着门,他还当钟二回来了,打开门却见来人是张桐,垂着头闯进屋,一巴掌掀翻墙边柜子,抬起脚踹碎桌上盘碗,撒泼耍浑的闹起来。湛华见他脖子上缠一团烂肉,血污里夹杂着黏浊,一滴一滴黄色的水从颈上往下滑,知道他被迷了心窍,不动声色问一句:“你是谁?为什么缠着他?”张桐猛的扭过头,一双眼狠狠瞪向湛华,嘴唇轻轻颤一颤,飞身跳起来抢菜刀。

第7章

这东西既非鬼怪又非妖魔,咧开嘴来却是凶恶无比,湛华怕染上腌囋血水,舍下菜刀躲到老远,待钟二提着葱返回来,张桐早已窜回去,对面传来凄厉的悲嚎,再看自己房子里,原本就是邋蹋的不堪,这会儿被闹得翻天覆地,真真成了个垃圾场。还未等湛华说话,钟二郎举着拳头往外窜:“管它是个什么玩艺,爷今天就要换换口!”湛华连忙阻拦在前面,作好作歹把他劝下来。

二人草草吃了饭,钟二是个黑瞎子脱生的,一沾枕头便酣声如雷。湛华把屋里清理了,耳边又听到张桐在对面低声哽咽,屋里屋外齐声闹到大半夜,他捂着耳朵坐在地板上,嘈杂的声音渐渐停息,湛华推开门往外瞧,见楼道里黑魖魖一片,沉静混沌,嚣声俱息,手拧着把手正要关门,幽幽的黑暗里哼喃起“郎啊郎……枉过奈河桥……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这句子张桐也念过,此时却绝非他的声音,湛华听得发了呆,手上微微一松,门外猛的窜进个东西,扑在他脸上往口鼻里钻。湛华后脊梁泛出一片凉,一股恶臭直冲进脑仁,黏腻浊液染了满脸,他手急眼快揪扯住,那股东西仿佛黄鳝沾上水,“吱溜”一声从掌心滑出,一阵风似的闪到外面去。湛华狼狈得一抹脸,忍无可忍大声喊“钟二!”他再定睛朝外看,却见张桐四肢扒着墙,不知何时爬到房顶上,眼珠子在暗夜中闪闪发光。

当事时,钟二一挺身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丫子直冲到门外,眼睛还眯着没睁开,摸着黑从大楼里寻了根竹杆,对着张桐一阵戳,好像打枣似的把张桐捅下来。这一摔不要紧,只听“啪叽”一声响,张桐魂魄返回窍里,窝在地上疼得乱滚。钟二忙拽着湛华钻回屋,见他面上黏了浊物,忙接水绞手巾替他擦了脸,二人面面相觑不言语,待张桐把大楼管理吵过来,吱呀乱叫着被人抬出去,他两个才憋不住爆出笑。

这一夜终于是安宁。第二天,张桐打了石膏被人送回来,一起跟着的还有个年青少妇,脸黄黄的,眼稍里却酿着股哀怨惹人怜。湛华悄悄溜出去,眉来眼去跟少妇找话说,原来这个是张桐的妻子,二人前些天刚办了离婚。“要不是他疯疯癜癜,我也不会……也不会……”女人拧着绢子抽抽嗒嗒,挑着眼睛跟湛华诉苦:“我刚嫁给他时,这人还不错,知道疼老婆,衣服都不舍得叫我洗。后来莫名其妙发了疯……噢,是了,自从他得了那块破布,魂进都绕进线里了,日日当宝贝捧在胸口上,班也不去上,话也不同人讲,学校把他开除后,就疯得更厉害……”湛华挨着她正欲安抚,忽然见钟二郎一声不吭走过来,忙吓得转过身,却见钟二晃进张桐屋子里。

张桐从屋顶坠下来,身上跌得像个烂酸梨,唉声叹气在床上养伤。钟二因吃过他一张饼,如此一直记挂着,于是直言相劝道:“刚一来我就瞧出了,那条缎子是你前世的冤孽,若是还想多活几年,趁早把它烧成灰。”张桐抬眼瞧着不明白,钟二盘着手笑道:“你挑一个大晴天,把它搁在十字路口烧,等到缎子化成灰,攒起来埋在向阳的地底下,要是不放心,就再浇一盆黑狗血。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日后死活都随你。”张桐此时已清醒,虽还不太懂钟二的话,却也能辩别好坏,千恩万谢之后,面上又露出难色。

钟二郎可不顾这许多,他再出来,湛华早闻声躲进屋里,探着脑袋对他道:“要说是怨气附在锦缎上,我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钟二冷冷瞧着他,湛华被看得毛骨悚然,缩了缩脖子抿嘴道:“二郎别生气,我就跟她说了一句话。”钟二眦着牙不言语。这吃鬼的爷们儿原是个小心眼,湛华一整天都怀着惴惴,生怕他起了性子报复,故而曲意奉迎千依百顺,侍候得钟二得意洋洋,搂了湛华嚷着要要玩“老狼扑小羊”。还未等他扮起狼,外面又闹出声响,张桐砸着门板低声呼喊,钟二只得挪到门口敞开门,张桐低头捧着他的宝贝锦缎,瞧见钟二忙说道:“钟、钟先生,你上次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也是知道这个东西不寻常,可就是禁不住要喜欢它,这冷不丁的哪舍得烧它……您行行好,替我把缎子处理了,我日后到天上地下,也念着您的好。”

他忙不迭把缎子一塞,扭了头跑回家,钟二见他房里正忙着收行李,想是准备着搬到别处去,只得抱着锦缎回屋,展开来一边瞧着一边对湛华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如今的人真是不要命。”他们两个自然不惧怕古怪,随手搁到一边又闹起来,待到钟二玩累了盹到床上,湛华起身去冲了个澡,全身水淋淋从浴室出来时,脚下被什么狠狠一踉绊,没留神跌在地板上。他揉着腿刚要爬起来,却见周身拢上一抹晦暗的影子,有个东西居高临下瞧着他,后脖梗上沾了一片湿凉。那阴影绰绰晃动几下,蚊息一般哼呢出声音:“郎啊郎……枉过奈河桥……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

他赫然明白,这便是纠缠张桐的怨气,不知如何凝滞在锦缎上,看不见,摸不着,却一心一意害人性命。钟二说这个是前世的冤孽,湛华心生侧隐,伸了手去抓这股怨气,掌心仿佛被针尖刺入,他连忙松开手,就在那一刹那,湛华依稀瞧见有个女人长发掩面,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夫君,夫君,您相信我,贱妾之心可昭日月……”她面前坐一个男人,不耐烦把女人踹出老远。

怨气飘浮着坠在湛华耳朵上,轻声吟念着“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浓黑的影子越发的淡薄,最后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未出现过。湛华正是奇怪时,忽听着对面房里传出张桐的哭声,钟二一翻身醒过来,舔着嘴唇低声道:“怎么忽然饿起来?”他摇摇摆摆出去瞧张桐,湛华紧随在其后,推开对面的房门,张桐逆光蹲在地板上,旁边摆着收好的行李,钟二喝一句:“嚎什么嚎,吵得老子睡不着!”对方肩膀一颤,哆哆嗦嗦哭泣得更响。湛华悄悄走近他,张桐忽然转过身,手里握着一把切菜刀,正是上次发疯抢来的。

原来他也来不想哭,只是疼痛极了才哀嚎出声。打从刚才把锦缎塞给钟二郎,张桐一进家便制不住手腕子,抄起菜刀对上自己的脸,削着皮肤好像削苹果,刀刃剐着皮肉狠狠往下剜,那张脸已被割了十几刀,面孔上血肉模糊再瞧不出模样,一对眼球几乎要脱出眼眶。

第8章

张桐把自己的脸削尽了,面孔上千疮百孔,五官淹没在鲜血中,没熬过一会儿,他抖索几下便咽了气。钟二眼瞧着一团模糊的影子从尸身上立起,眉开眼笑伸手去抓,湛华心中一动,忽然推了他一把,趁着钟二一愣神,张桐的鬼魂混混沌沌逃开来,可惜还没跑几步,一条腿又被钟二拉扯住,那鬼呆头呆脑拼命的挣扎,他因为刚死,魂魄凝聚得松散,一使劲竟把大腿齐根挣断,蹦蹦跳跳逃进一片浓黑中,魂灵融进森森的雾气。湛华听闻得清楚,在那片黑暗里,有个女人一直哼念“郎啊郎……枉过奈河桥……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

钟二两三口吃干净一条鬼腿,见到嘴的食没了,逮着湛华作势要打,湛华吓得连声求饶,他只得把拳头放下,扯着湛华回屋里去。湛华生怕钟二发脾气,垂着头徉作可怜说:“二郎,我不是故意坏你的事,只是可怜那女鬼。生前被张桐的前世辜负,自己轮回转世后,怨气却是经久不散,才纠缠起现在的张桐。”钟二郎没好气道:“害人就是害人,有什么可怜不可怜。”湛华见他并无恼怒,便多问一句:“我只是不明白,那女人已经投胎了,怎么留的怨气厉过恶鬼?”钟二抿了嘴一笑,展开锦缎端详,锦缎上的梅花仿佛通灵一般,殷红的颜色渐渐褪去,他腕子忽然一颤,腊梅纷纷坠下来,一瓣一瓣散落在地上,繁花顷刻枯萎了。钟二把缎子一丢,朝着湛华道:“张桐上辈子绝非是善类,他怀疑妻子与人有染,一怒之下杀了他老婆,后来还是不解愤,索性剐下女人的皮,拿丝线裹了绣在锦缎上,人皮结成这么些腊梅花,女人的鬼虽堕入轮回,那股气却经久不褪,依附在自己的皮上,直到这一代还不依不饶纠缠他。”

湛华恍然大悟的“噢”一声,转言对钟二道:“我帮她也是出于私心,你可知道我是如何死的?”钟二略一愣,屋里的灯突然熄灭,窗边透出稀薄的亮光来,周遭万籁俱息,他两个好一阵沉静,不知谁的喉咙一哽,黑暗里传出个幽幽的声音:“这个月电费还没交。”

人是兽,钱是兽的胆子。钟二郎纵是没了钱,也依然胆大包天。天刚亮透时,房东战战兢兢来收租子,房租水电刚结清,他趁着拮据毅然买了个粉红大浴缸,2米5长宽,四只铸铁猫脚,带着湛华一同泡进去,仿佛狗熊拐了个鸳鸯扑楞水。湛华由着他乱摸,忽然一句话叫钟二泻了气:“今天家里没米了。”钟二郎从浴缸跳出来,赤条条钻到客厅里,拨电话讲了个把个钟头,回来眉开眼笑说:“赶明儿就有钱了,带你出门做生意。”湛华裹了条毛巾问:“做哪行的生意?”钟二一脸正经道:“我能做什么,自然是替人降魔伏鬼,镇宅销灾。”湛华脑海里浮出他涂一对红脸蛋子,腰里别铜镜,拈着铃铛跳大神的模样,身上泛出层鸡皮疙瘩,默默晃到浴室外面。

第二天,钟二郎花十个钱买了一把桃木剑,身上裹了条黄道袍,果真带着湛华去往一户人家去。闹鬼那家人唤作霍徳恩,早年炒过房地产,特特央人为自己选了块好地皮,依山傍水,峰峦流畅,保得富贵荣华,福延子子孙孙。湛华东张西望瞧一番,见远处修了绵长的铁轨,因指着对钟二说:“这地方的风水本是绝好,可惜叫着截铁路绞坏了,年年岁岁积攒的宝气都淌到外边去。”钟二爱理不理回道:“等抓鬼吃了就回去,他家风水好坏关咱们屁事。”

霍德恩在房子四周圈着铁篱笆,大门上贴哼哈二将做门神,威武凶猛,怒目圆瞪,钟二使个障眼法把湛华护住。主人闻声忙把他们让进去,湛华踏进房门时,忽觉着脖子后边被人哈了口热气,他忙过回头张望,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钟二扯进屋。再看这房里,案子上摆了半人高紫水晶窟,桌台上供着捻佛珠的观士音菩萨,关二爷像前香烟缭绕,抹金的貔貅镇宅护院,满屋子梵音。霍德恩是个模样体面的中年人,眉眼里绕一段陈年老风流,瞧着湛华先作笑,唇角勾到脸颊上,钟二咳了两嗓子,他记起才把眼神收回,对着二人问:“哪一位是法师?”

钟二扬着下巴说:“老子就是了。”又指着湛华道:“这个是我徒弟。”霍德恩忙拜一拜,引着两人落到上座,唉声叹气说起事情的缘由:“要说我,一直是老实本份的生意人,对着谁也笑脸相迎,哪料有一天,碰上个大白天阴雨不散,我开着车往家赶,挡雨板一左一右擦着水花,就在即要到家时,忽瞧着前面铁轨上有个人转着圈子乱跑,他也不怕被雨淋,不知对谁拳打脚踢。我本是个善心人,想这时候雷电交加,怕他要出事故,把车开近了细细一打量,好家伙,那个人竟是没有头,只剩身子立在铁轨上。

他咽了一口唾沫,拿眼眺着湛华看,好一会儿又说道:“我也听师傅说过,不小心碰到那东西便要装没看着,我当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手握在方向盘上愣是转不动,使了吃奶的劲才把车开走,一颗心几乎蹦到舌根上。这也便罢了,谁曾想,待自己惊魂未定下了车,肩膀忽的上一沉,腿脚也不受自己管,就觉得有个东西随我进了屋,不知躲到哪一个角落。这些天,我吃不下,睡不着,半夜听到房内有走动,唬得大汗浸湿了床单,第二天跑出门一看,外面死了一条狗,砖墙上用狗血涂了三个‘杀’。您说说,您说说,这是哪门子的怪事。后来我托人一打听,才知道曾经有个流浪汉枕在铁轨上睡午觉,结果叫火车把头撞下来,我跟他又没怨仇,怎么就跑来惹我……”

霍德恩说到情动把大腿拍得“啪啪”响,无限惊惶对钟二道:“大师自然懂得救人苦难,您这次为我排忧解难,我必好好报答您。”钟二一直耷拉着着脑袋没精打采,忽听着对方提报酬,好像被打了针鸡血昂起头,满面红光拍着胸脯道:“老板你放心,万事都交给我,无论是个什么鬼,保管叫它麻利滚出去。”

第9章

霍德恩喜出望外,忙张罗着给钟二郎准备酒菜,钟二趁机问湛华道:“他这里法器还不少,你若顶不住,就先回家去。”湛华微笑道:“他不懂得供奉,让这些法力相互冲撞了。”不多时,霍德恩摆了菜上来,钟二瞧得两眼放光,仰脖喝干了一坛酒,就着酒水又啃了一条卤猪腿,直把霍德恩瞧得冒冷汗,上前一步颤声道:“法师真乃天人也,望您施展神力,保小宅安宁。”钟二郎只得搁下肉,双手油光光往袍子上蹭一蹭,拎起桃木剑装模作样一通耍,口中念念有词,不等着霍德恩听清楚,便仿佛个放癫的狒狒蹦起来。

霍德恩唬得倒退两三步,低了声音问湛华:“法师这是怎么了?”湛华一挑眉冷笑说:“你懂得什么,这是师傅请仙下界呢。”他自己暗地里却几乎想笑死,强忍欢乐险些憋坏心肝脾胃肾,正色对霍德恩道:“这一套剑可不是寻常人能入眼的,你再这里候着,我得躲出去。”说罢舍下霍德恩,捂着肚子从大厅退出,见有间屋里摆着张贵妃椅,因昨晚上受了钟二折腾,这时候腰酸腿疼四肢虚乏,便款款进房靠上塌。

他头一偏,脸孔正映到屋里摆的镜子上,镜面鉴出个白骷髅,骨头架子裹了杉,黑魆魆的眼洞藏着一窝血。湛华定定瞧着他自已,眉刚轻轻挑起来,侧过脸去不言语,那面镜子忽然滚下地被跌个粉碎。他昏昏沉沉闭上眼,一只手搭在胸口上,另一条胳膊垂下床塌,闻着屋里的熏香渐渐盹过去,面前忽的掠过一股风,有个东西往他脸上摸一把,腮帮子被搔得又凉又痒,肩膀上紧接着一沉,不知被什么压迫住,又有一只手沿着胛骨轻轻揉摸。湛华连忙的睁开眼,眼前仍是空白的一片,他心道:这屋里果然有古怪,缓缓垂下眼徉作要入眠,手腕垂到身下,指尖忽然一凉,一只手猛把他拉住,几乎将他拽下塌,湛华猛的翻起身,顺着那力道四处找寻,他弯下身子往床塌下面瞧,漆黑一团里什么也没看不清,待他揉了眼睛细细往里面瞧,在阴影里寻到半张孩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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