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个脸冲他抿嘴一笑,是个不成形状的鬼魂,湛华问:“你是谁,怎么在这房子里?”小孩不理他,仅有的半张脸渐渐隐进黑暗里。外边传过一阵脚步声,房门敞开来,霍德恩惨白着脸闯进屋,原来钟二捉鬼闹得越发不成样子,他胆战心惊再呆不住,只得悄悄逃出来,一进门瞧湛华侧卧在塌上,青丝遮颊面孔酥红,饶是一付海棠春睡的模样,脸上连忙挂出笑,蹭到贵妃椅旁道:“小法师多大了,都习得什么法术,你师傅忙着捉鬼呢,咱们两个聊聊天。”湛华不回话,垂着脸抿嘴淡笑,霍德恩见他粉面桃腮仿佛喷香扑鼻,大起胆子朝上亲一口。
湛华嗔笑道:“作什么,别胡闹!”霍德恩当他是半推半就,索性将他搂在怀里,压下脸过去又亲又咬,见他颈子光滑白嫩似水豆腐一般,忙往上喷一口气,一边又去扯湛华的衣服。湛华连忙拦住他,晕红着脸蛋道:“你急什么,我又跑不了。”他瞟着眼睛随口问:“您这屋子不小呢,怎么就住了自己一个人?”霍德恩叹气道:“前年跟太太离婚了,她留下个儿子给我养,我巴巴捧在手心里疼,可怜那孩子得病夭折了。”湛华“噢”一声,明白刚才见到的鬼便是他儿子的魂魄,因这屋里法器多,死了之后不知该到哪投胎。
霍德恩不知自己正抱着粉骷髅,呶着嘴又往湛华脸上嘬,一口一口的热气喷到颈子上,湛华想:“原来这个是调情的把戏。”扭捏着在他身下挣扎,双手硬推着霍德恩,对方急得面红耳赤,扯着湛华的衣领冷笑道:“作什么三贞九烈的,瞧你这模样没少伺候法师吧?少跟我装烈性子,爷玩过的兔子能摞成山!”湛华笑得花枝乱颤,伸了个指头指着霍德恩道:“自作孽,不可活。大师还在隔壁替你捉鬼呢,你怎么就敢跟我胡闹。”对方一听此言,二话不说忙松开手,他虽然精虫上脑涌出下作念头,却也懂得上下两个头孰重疏轻,悻悻瞧了湛华一眼,扭头转到外边去。
霍德恩刚出了房,外边门铃乍想,他忙去开了门,一见来人便扭头转回来。湛华在门缝里瞧得清楚,进来的是个干瘦年轻人,染了焦黄的头发,穿的衣裳大红大紫,一说起话勾着手指头,嗲声嗲气对霍德恩道:“霍老板在家忙什么?怎么也不去找我玩?”霍德恩瞄了他两眼,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起腿来道:“不是给过你钱了,又跑来跟我闹什么!”年轻人嘻嘻笑着去给他捶肩,吊着眼充可怜:“我哪里敢缠霍老板,上次随您去爬上的小月不是到现在都没回来,谁都知道他最懂得纠缠,可惜心眼死,也蠢得可怜,不知道如今是死是活。”霍德恩抡圆了胳膊猛甩他一耳光,年青人不敢再作声,捂着脸央求道:“霍老板发发慈悲吧,我这回是真的手头紧,不然也不敢来招惹您。”霍德恩便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钱,散花似的洒在地板上,青年恭着身子满地去捡,往怀里一兜便奔出房。
钟二胡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湛华溜进他房里,正见他蹲在墙角打磕睡,忙上前将他唤起来,钟二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对湛华道:“这屋里就一个鬼,还不够老子塞牙缝,门口倒还有个来寻仇的,糊着一脑袋血,说自己是被人用石头砸死的,可怜被门神镇着进不来。”他把个指头塞进鼻孔掏挖得如醉如痴,好半天又说道:“待会儿把那小鬼放出去,瞧他那模样还赶得上投胎。咱们这就回去吧,给霍老板多讨几个赏钱。”
钟二度了霍德恩的鬼儿子,告诉他屋里再没了鬼,对方千恩万谢奉上筹礼,钟二郎一个子一个子数清了,扯着湛华出了房。他嘴里嚼着块口香糖,到门口趁人不备揪出来糊到门神眼睛上,湛华颈子上又被哈了口热气,有股阴风擦着他闯进屋里。他走出老远才问钟二道:“怎么把那鬼放进屋去了?”钟二冷笑说:“那个姓霍的王八蛋,以为老子耍剑就什么也听不见!”
第10章
湛华才知道他是记恨霍德恩招惹了自己,连忙唬得垂下头。钟二扯着他在公路上拦车,这时候临近傍晚,天边垂着红彤彤的太阳,他俩赶得急忘了撑伞,太阳打不出湛华的影子,只在地上印上衣服的阴影。钟二见状忙把道袍扒下来,遮在湛华头上道:“你虽不太怕太阳,总晒着却也是不好。”这里地处偏僻,总也等不到车,两人只得迈步朝前走,湛华见钟二正欢乐,瞟着眼问他:“你刚见我时,我正照镜子,你可瞧见这身人皮底下的真模样?”钟二咧开嘴笑道:“鬼扮人无非多裹一层皮囊,人没了皮也只剩下骷髅架子,这世上什么东西存着真模样。”他步子迈得大,湛华渐渐跟不上,钟二不耐烦等他,弯下腰把湛华背起来,撒开丫子朝前跑,嘴里吆喝起小调:“钟天师背了一只鬼,搁在家里不忍下肚啊……呀哈哈哈……”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钟二郎翻身时不慎从单人床上滚下来,他跑出去买了张新床,又宽又大几乎占满卧室,便拉着湛华一同睡上去。拖运的工人夹着张报纸,湛华斜眼瞄了个大概,社会版上载着段巴掌大的新闻稿,说有个霍姓男子凭白死在自己家中。他再扯着钟二看,对方哪有这份闲情,不等工人把门待上,一把将湛华扯上床,三两下剥尽了衣裳,扒开两条腿往股间捅。
一人一鬼在床上尽情翻滚,钟二郎扬言要大战三百回合,欺身上去一夜七次金枪不倒,从夜里闹到大白天,扒了两口饭又再爬上床,逼得湛华暗骂他“驴货”。他俩一直玩闹到深夜,湛华累得睁不开眼,钟二饿得腹内打鼓,吵着要湛华给他弄吃的。湛华眯着眼爬起身,从冰箱里翻出包速冻馄饨,搁进锅里拿开水煮,钟二郎饿得等不急,自己拿汤勺捞出来吃,湛华趁机奔回床睡觉。他刚要进入梦乡,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呼喊,那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却扰得他心绪不宁,眼睛阖上又再睁开,翻起身来侧耳倾听,屋子里只有钟二“呼哧呼哧”的喝汤声,湛华狐疑问:“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钟二只顾得吃,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呜呜啊啊”便算作回答。湛华穿了衣服推门出去,公寓里难得亮着灯,将青白的墙面打得晕黄,他忽然惊奇的发现,对面张桐住过的房子还亮着灯,刚才细微的召唤声隐约是从那里传出的。走近了一听,房中果然有声音,两个女孩子低声齐唤:“笔仙,笔仙,现身一见”屋门口立着一双孤零零的脚,正是公寓里常住的小鬼,湛华走过去一跺脚,吓得它奔逃藏匿到暗处,他随手把门推开,耳朵里炸起女孩的惊声尖叫。
原来这两个姑娘听闻这里阴气深,特赶了深夜来玩招鬼游戏,两个人同握一枝笔,口中念念有词喊笔仙,她俩只觉手上一哆嗦,忽见外面闯进个人,顿时吓得抱头惨叫,待仔细一看,却见是个顶漂亮的年轻人,正知虚惊一场要喘一口气,外面又跳进个不人不鬼的大汉子,脑袋大如斗,巴掌似蒲扇,横眉竖眼喊:“嚷个屁!再吵老子吃了你!”直惊得二人几乎撅过去。湛华见状连忙安抚,女孩们才看清钟二郎不是鬼,惊魂甫定靠在椅子上喘气。她们俩一个叫季红,一个叫周熙瑞,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胆大包天寻鬼来消遣。钟二郎上下打量她两个,见女孩子没胸没腰没屁股,便兴趣索然返回屋里,湛华却不管这许多,他一见年轻女子早止不住欣喜,忙拿出十二万分的殷勤,嘴甜舌滑跟女孩玩笑。
周熙瑞是个胆大的,歇息片刻仍嚷着请鬼,她两个便邀湛华一起玩,三只手交叠着夹到笔杆上,笔尖对着纸乱颤,女孩一齐喊:“笔仙,比仙,有缘来相见”,整栋公寓沉浸在寂静之中,那笔在纸上歪歪扭扭爬一阵,却怎样也画不成圈。等待甚久后,季红不耐烦埋怨道:“看来今日请不到好兄弟了。”她先松开手,把画出痕迹的纸撕碎。湛华瞟着眼道:“鬼有什么好看的,若是真的招出来,一个个奇形怪状还不吓煞你们。”周熙瑞强白道:“咱们大活人哪里能怕它!我就见过好几次,有黑的,有白的,混在人群里像股烟似的晃过去。上一次几个姐妹去玩鬼迷藏,都说那片山林里有个吊死鬼,寻了一夜连个鬼影也没瞧见。”季红笑着说:“我也听人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若真的有鬼,哪还敢来见咱们。”她俩欢声畅谈,俨然忘了刚才哪个险些被吓死。
正这时候,楼道里传来轻微的走动声,有个女孩推门进来,瞧着她们笑道:“原来躲到这里了,可是叫我好找。”她生了明眸大眼,低下头抿嘴浅笑。周熙瑞道:“咱们还当贺铃害怕不来了,瞧那天把你吓成什么样。”新来的女孩叫贺铃,一进屋便拿个粉扑子补粉,惹得别的姑娘都笑了,她掖了香粉嗔笑道:“还有脸说我,上一次咱们去招鬼,本来玩得正高兴,你俩个却不知跑到哪去了。”季红忙说:“这可是冤枉,咱们本是玩的捉鬼藏,谁知道半途里再找不到你,熙瑞还混说你被鬼迷了眼,我们俩从深夜找寻到天明,才见你从山壑子里绕出来。”贺铃吐舌道:“噢,保不齐咱们是真撞上了鬼,早知道就该多跟它玩一会儿。”
湛华听着她们调笑正觉得有趣,忽闻对面钟二郎大声咳嗽,犹豫了半晌终是恋恋不舍道:“既然招不到鬼,就快回家吧,我送你们下楼去。”三个女孩也无异议,谁知他们一出门,楼道里的灯光瞬时灭下来,湛华只听女孩子一阵惊呼,下意识里忙挽住身边的人,那些女孩才又笑起来,一个说有人踩了她的脚,一个嚷着谁的手冰凉透骨。湛华扶着她们在黑暗里摸索,所剩不多的男子气势油然而生,一行人缓缓挪到电梯前,湛华把她们送进去,他正犹豫该不该一起进电梯,谁也没有击按键,电梯门自动的拉合,女孩们的脸消失在门缝里。湛华在黑暗里呆了一阵子,他身上猛一震,扭头去喊钟二郎。
第11章
湛华几步奔回家,急风急火对钟二郎诉道:“这楼里来了新的鬼,使了个把戏没叫我瞧见,刚才那几个女孩怕要凶多吉少。”钟二睡在床上懒得翻眼皮:“叫它自己闹去吧,二爷今天吃饱了,不屑再受累捉个鬼。”湛华忙把他搡起来,拧一把热毛巾替他擦了脸,钟二眯着眼一寻念,琢磨竟有鬼在自己门口放肆,于是越想越气愤,当下勃然大怒,披上衣服随湛华一同出了门。
再说那三个女孩,电梯门一关阖周熙瑞笑道:“原来还是自动的。”其他人倒也没在意,那铁皮盒子载着她们颤悠悠往下落,中途忽然晃一下,电梯“叮”一声敞开门,季红连按了几下关门键都没反应,贺铃便提议:“咱们走楼梯下去。”所幸这一层灯光还亮着,她们仨手挽手去找楼梯,还没走几步,楼里的灯泡“啪”一声炸灭,女孩同时“啊”一声叫,季红说:“今天真不顺!”周熙瑞忙将手机掏出来,借着微弱的亮光探询道路,银白的光缓缓从彼此脸上扫过去,隐约只能照见口鼻,刷得皮肤泛上一层蓝,映得脸面狰狞阴森。贺铃笑道:“端好了灯,姐姐借亮补个妆。”周熙瑞调笑说:“镜子就是你的命。”贺铃在黑暗里揉着自己的面颊:“那自然,你瞧我脸面越来越干了。”手机只能照出脚下一片地面,季红试着喊几声,空荡的楼层更添肃刹,周熙瑞瘮得猛打个寒战,忙叫她别再吵,伸出手向前寻找道路。
她向前摸,抓一把,是空气,继续摸,依旧什么也没有,扬着手臂向周围一扫,忽然碰着个柔软的东西,手指尖触上一层温暖的毛发,当下里腿都吓软了,耳边忽听到季红喊:“唉呀,谁扯我头发呢!”周熙瑞跳脚骂道:“快要被你吓死了!”她索性把照相机打开,趁着爆光的一刹朝四周看,只见雪亮的灯光猛的一闪,整个世界被映得清晰,周熙瑞还没迭得看清其他,只瞧见身旁立了一个陌生人,黑洞洞的眼睛森森盯向自己。
钟湛二人举着手电一层层找寻,湛华说:“这楼上住的人不多,怎么能盖这么高!”钟二说:“楼底下原先是坟场,楼盖低了怕镇不住。”他扇了扇鼻子,忽然对湛华道:“好大一股血腥味,这血不是新鲜的,怕是已淌了两三天。”湛华正要问他个明白,远处突然传来女人尖利的惨叫。
周熙瑞的闪光灯灭了,她刚才却瞧已清楚,身旁那人一脸的灰白,眼睛占了半张脸,漆黑的眼眶里竟没有眼白。她心里瞬时冷透了,打着颤呼喊“季红!贺铃!”周围只有自己的喘息,混合着各式悉唆的声响。恐惧在黑暗里窜上心头,像一把爪子捏得她喘不过气,周熙瑞只得朝前没命的跑,一边跑,一边哭,后悔来这里招魂探鬼,泪珠子撒满了腮颊,身子猛撞上硬物被弹开,原来是跑得急碰在墙壁上。她这时丝毫觉不出疼痛,连滚带爬放声痛哭,耳边依然是一片死寂,隐约能听到外面掠起的细风,周熙瑞抱头蹲在地板上,有一只手忽然抓上她的脚,她全身抽搐着尖叫,脑子一懵晕撅过去。
就在刚才闪光灯亮时,季红只觉得天旋地转,幸而贺铃扯住她,待她俩明白过来时,楼道里的灯忽然点亮了,只听贺铃惊呼道:“熙瑞哪去了!”她应声忙朝周围望去,果然见没了周熙瑞,顿时吓白了脸,失魂落魄转而问贺铃:“熙瑞呢,熙瑞呢!”贺铃定下神道:“别着急,也许她见来了电,就先走到前面了。”她两个颤颤巍巍朝前走,沿着楼梯一节一节往下迈,窗外传出呜呜的风声,仿佛有谁趴在窗台轻声哽咽。季红心里禁不住慌乱,这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捂着耳朵战战兢兢,贺铃只得柔声安抚:“怕什么,不怕了,咱们快点走回去,以后再也不招鬼了。”季红由衷的感激,她们走到楼梯拐角处,前面敞着一面窗,季红抬眼往窗外看,见漆黑的城市罩着一片流光璀璨,仿佛黑丝绒上缀了无数的宝钻,一缕微风缚到她脸上,掠得长发飘过面颊,一颗心几乎要脱出腔子坠进闪烁中。她只听到贺铃说:“瞧瞧我的皮肤,现在多干燥。”随声望过去,眼前只看到弯曲的楼道,哪还有半个人影子。
钟二眯眼瞧着亮起的灯泡道:“不是没事找事欠死吗,难为爷还要深更半夜找她们。”湛华笑道:“可惜了那些女孩子,总不好由着她们死在自己眼皮底下。”钟二打个哈欠不言语,忽见前面踉踉跄跄过来个女孩,散乱着头发,脸吓得惨白,湛华认出她是周熙瑞,她却丝毫瞧不着湛华,仿佛瞎了般边走边抽噎。原来周熙瑞一醒便被鬼骑到肩膀上,那鬼嘴里吐出一截鲜红的长舌,伸出爪子蒙住她的眼。它却不知钟二郎厉害,只以为他和湛华都看不到自己,钟二便由她往前走,待一步一步挪到楼梯口,忽然箭步上去将鬼拍飞,长舌鬼厉叫一声窜下楼梯,钟二郎闪身直追下去。
周熙瑞这才看清楚周围,一见着湛华忽然哭出声,肩膀抖颤得像风中的落叶,吭吭噎噎对他道:“我一醒过来就觉得不对劲,可是只能朝前走……”湛华柔声说:“不怕了,这就把你送下去。”他的手又凉又软,挽着女孩去乘电梯,周熙瑞哽咽道:“原来我们真的撞上了鬼,它生了老大的眼,只有一片黑,我一见那东西,心里便泛上凉……”他俩站在电梯门前,周熙瑞一边说着一边无意抬眼朝前看,正见金属的电梯门映出模糊的影子,依稀能瞧见自己穿着淡蓝的上衣,留了一条长辫子,身边的湛华却是一具白骷髅。仿佛一条蛇趁黑缠到她身上,周熙瑞捂着嘴发出长长的尖叫,电梯门随声敞开,她想也没想便躲进去,狠命砸着关门按键将湛华隔离到外面。
电梯缓缓向下滑行,狭小空间四周里贴着镜子,她的心“哐哐”跳着几乎要蹦出喉咙,脑海里浮出一幕幕恐怖电影的剧情。电梯突然又停下,铁门向两边拉开,周熙瑞刚要再关门,忽见有人躲在远处哭泣,细细听来却是贺铃的声音。
第12章
钟二郎追着的鬼身形轻灵,跃进楼梯的缝隙里便没了踪迹,他翘着鼻子轻轻闻嗅,空气里隐匿着甘甜的血腥,新鲜腐败的血掺混在一起,忽然后悔自己忘了带一罐调味盐。远远的听到有人低声哭泣,钟二寻声走过去,正见一个大眼睛姑娘蹲在地上抽噎,应声抬眼望向他,忙吓得往后缩了好几步,她嗓子早已喊哑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钟二没好气喝道:“怕什么!老子不是鬼!”那女孩身上一哆嗦,大了胆子再瞧他一眼,垂下头哭声更甚,钟二不耐烦将她扯起来,上上下下一打量,忽然抿嘴笑起来,仿佛怀了惜玉怜香般和缓了声腔:“刚才倒没看到你?你是哪一个?”女孩见他果真是个人,边哭边答道:“我是贺铃,你瞧瞧,你瞧瞧熙瑞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