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住,杀出去,听到了没有?”
对著声嘶力竭吼著的谭少的回复是三声冷然冷静的“是”,随即,密集的枪声又再次响起,一片天空下的一片土地,
刹那硝烟密布。
谭少之深海24
一阵枪声过去,罗见在混乱中说:“老大,你走,我掩护。”
谭少朝他打了个手势,打开车门在一个临空的山地下滚了下去。
那是一个呈下很长的斜坡,中间一片空地,下面是茂密的树林,在电光火石间谭少抱著自己的头顺著作用力滚下了山
坡。
这块地势,是他们早就探明了的。
而真正运著枪支的车辆,已经进入了秘密运道,再无风险。
在下方接应谭少的是探路组,他们接住谭少,其中一个大汉背著谭少迅速撤离,而此时,直升机在上空盘旋,子弹从
空中射下,时不时会打在他们周围。
西南地区是连绵不断的一座深山接著一座深山,在这里,一个地势熟练的人胜过一支精锐部队。
所幸的是,谭少招幕的都是本地人,再没有比他们更清楚自己土地形势的人了……他们一路退到了方向偏北的地方,
再一座地图上完全找不到的山谷下停了下来,等著另外的人在这里会和。
那是处沼泽地比较严重的地区,终年迷雾四遍,没有多少人来过,更是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地方。
谭少滚下山的时候伤了手臂,一支手完全动弹不得,轻装上阵的手下们也没带多少伤药,敷了些即地采的草药,倒没
比西药逊色多少,只是止痛的功能没有西药好,他的手臂老是疼得让他冒著虚汗。
谭少是最早脱离困境的,但是其他的手下就没他好运,等了一天,都没有一个人来会回。
但是,这种时候,比的就是耐性,只要把人拖著追踪他们,另一边的真正运货车辆相对的安全就会高很多。
探路组的人跟谭少一共加起是四个人,谭少疼得老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手下们也尽职地忙著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
时间再多照顾他。
生死之间,男人们所要做的都是做好自己的事,谭少当然不可能为自己的手下添麻烦,他自天一亮,就拿起卫星电话
跟张健通话。
张健不比以前方便,谭少要跟他说话,至少要通过一段时间等待,等待张健确定安全无虞之後才跟他通话。
第二天的早上,谭少坐在潮湿的草地里等张健跟他说话的过程中对著一个老手下说:“你脸化脓了。”
快五十的老农摸了下脸,那上面疙瘩密布,他自己没什麽不习惯的,他又对著地图恋恋不舍地画了几道指给同伴看,
才对谭少说:“没事,老皮老脸的。”
谭少坐在那也咧嘴一笑,白牙透著亮光,引得老手下说:“老大,以後天黑了你这牙就别露了,暴露行踪。”
谭少受教,闭紧了嘴,看著探路组的三人对著地图继续安排著後退之路跟遇上情况的措施。
这组的三个人,都是老手中的老手。
老农是老大,是景颇族人,他父亲以前是一个深山寨子里的族长,只不过在一场大疫中病了,接著,老农的族人接二
连三死去,到了最後活著的没剩几个人,强壮的劳动力也所剩无几了,老农为了救最後的族人,出了山,竭尽全力养
活著最後的族人。
接著的是阿克跟阿伐,也是寨里出来的,都不会说普通话,甚至不认识几个字,他们都是家里穷,穷得实在没办法,
老爹老娘全死光了,却有好几个几岁弟弟妹妹供著,小孩们想过像山外人一样的日子,能一天吃三顿,能有书念,能
有一件好的衣服穿,作为哥哥的他们不得不走上了这条路去实现他们要过的日子。
谭少对他们的背景再清楚不过,有时候他都觉得人活著,真的为了生已经够付出良多……不管是什麽样的低贱自卑,
他们都在深渊里爬著,尽量爬著往上,直立行走得活得像个像样的人。
有时他也觉得他对范宗明的爱情执拗得到了病态……生命不过是那麽个玩艺,说到底,人死了就全没了。怎麽他就非
得要什麽也不顾也要去更接近他一点,用一种狂妄的彻底的别人都说不对自己却没法觉得不对的方式占有他,爱他,
把他刻在骨子里的每一处,写在自己的灵魂里?
可能我爱他爱习惯了……失了他,我就什麽也不是。
谭少看著他的手下在激烈地说著土语商量退路的路线,不由得苦笑了声,人呐,这一辈子,都是有追求的。
只不过追求不一样,路中的荆棘也不一样。
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苦难比谁轻一点,或比谁重一点。
生命的过程,无非是我们向往的似乎还在我们想象的眼前,就算辛苦,就算被千人所唾弃,万人所不能理解,就算自
己也在无数个时间里怀疑自己,否定自己,折磨自己还是舍不下并且还必须走下去的过程。
如果生命还在,除了追寻,我们还有什麽办法。
就算,痛苦比快乐还多。
为了那刻的快乐,就算付出很长时间的痛苦代价,人们都是愿意的。
谭少觉得自己无非也不过是那麽个人,为了那渴望有天能捧著自己的心毫无顾忌地说给他哥听的那句:“我爱你。”
他觉得他愿意付出一切。
他想,我无非不过是想好好说一声我爱你,说给他听。说给所有所有的人听,我爱他。
也为了证明,其实他是个男人,不管是个什麽样的人,也不过是爱了就爱了,为了爱,他愿做任何的一切。
疯狂吧?但是管呢,他做的疯狂的事太多了,再添一桩,也就如此了。
这他妈的人生。
老农激烈地对著地图跟阿克跟阿伐争著是沿著小河还是沿著山脉顶峰退到指定点时,张健的电话来了。
张健在那边说:“该知道的我先前我跟你说了,重要的事我也探不到,我手再长也伸不进去,军事行动有多严重你比
我清楚,你自己看著办。”
“呃?”谭少哑了嗓子,笑了声说:“不是来真的吧?”
张健没有回答他嘲笑式的话语。
“我还跟罗见说,别伤他呢……”谭少有点小痛苦,但还是笑著说:“不过说真的,我要是真能死在他手里,就算一
万个不甘心,也算得偿所愿了。”
天空上面,似乎还依稀听到见直升机的盘旋声,谭少躺在湿密的草地里,对著张健说:“这是最後一次跟你联系了,
事成後,再说。”
张健毫不犹豫,这边,谭少也第一次毫不地犹豫地,挂上了电话。
谭少一挂完电话,对老农下了命令,“先别谈别的,发消息下去,三天,在三天之内,没到达的我当他是死了。”
老农点头,沈了下脸,跟十几来个小时一直断断续续联系的同伴们散发指令去了。
罗见到的时候,谭少疼得真的是一句话就算用挤的也挤不出了,他头上用草药被盖著退烧,大雾里老农说:“老大,
别开口了。”
就算雾有点浓,罗见还是能清楚看到像个泥人躺著一动也不动的谭少,觉得现在这个人真的跟他当初一眼见到的那鲜
豔又俊美的男人相差太远了──他有时候真不明白,有些人明明可以一辈子高高在上,为什麽就非得过这种亡命之徒
一样的永没有天日的生活方式呢?
谭少还是挣扎著开了口,他用著破碎的,难听得让人觉得刺耳的声音说:“还……还……几……小……”
他再也挤不出最後的字了,老农回答说:“还有八小时,我们撤退。”
谭少点头,等著自己的烧退,也等著最後的手下的到达,再开始另一场亡命之旅。
谭少之深海25
一共六个手下,到了最後到了五个。
漆黑的夜里,另一个人摸索著到时,谭少的烧也退了,一行九个人在虫兽密布的森林里用著水电筒慢慢前进。
到达会聚点,他们至少要走一个月。
并且,一日也不能缩短前进行程。
老农是带路的,和阿克跟阿伐提醒後面的六个人注意一些平时注意不到的地方,例如某些只在晚上出现的树叶,上面
有著噬人的毒液,一碰就会立即毙命。
谭少全身都蒙上了,在草地他全身都起了红肿,不是很严重,打几针消炎针就可以消下去的,只是身上的药少,而在
森林里行走的时间会太长,他可不想把那携带的不多的消炎针用在这种小病上。
他刚发完烧,不是很有力气,嘴里嚼著老农给他的草药,走在最後第二位,罗见帮他垫底。
白天顿足,晚上赶路。
有大量的直升机在上空盘旋,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白天基本不走动,躲在洞穴里,等著晚上的到来。
这天黄昏,他们吃著刚打下来的野味,不能生火,自然吃的是生肉,谭少在一旁啃著水果,其实如果不是喉咙干涸得
不能忍受任何血腥味,他也想吃几块肉补充体力。
罗见看见了,把肉撕成一条一条,去河边洗了,又回到洞穴,用可以用来做中药的叶子把肉包了,取了一点点小木棍
,燃著放在下面烤。
这种小动静的小火焰当然引不起人的注意,谭少由得了他,边啃著野果子边看著还在烤的肉……他其实好几天没吃顿
像样的了,连水果啃到最後都只有满嘴的苦涩了。
第五天,陈见涛传来消息,也按计划进行,一切安稳。
谭少笑著回回去:“那好,我也在计划当中。“
只是半个月过去,一批人在深山中不成人样的行足的半个月之後,头顶上的飞机却越来越多,接他们的路线,以前也
只有一两架在上空飞过,很少能真正探到他们的边沿。
可这次,飞机在上空的密集飞过已超过了前面的半个月的密集总和度,谭少眉头深琐,几个暴跌的手下狂骂狗娘养的
。
“我们中间换过了三条不同的路线,不应该能觉察到我们。”老农也百思不得其解。
谭少想了想,突然笑著说:“可能是上面下了死命令,不让咱们活著走出去……”
几个手下面面相觑,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吐了口唾沫,把帽子摘下来在不怎麽透风的密树下煽了几下风,狠狠地说:
“妈的,老子就要活下去,看那群欠操的拿我怎麽办?”
其中一个挺郁闷,操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头,你告诉我,就是上次来的那位长得跟神仙似的爷是谁,是不是跟
你一起做生意的老板?我见大总管对他挺恭敬的,唉,你说给我听吧,他是哪里人,我也好死了知道他是谁,要是做
鬼了也好找他去。”
谭少哭笑不得,看著那个张健住他那时一天不带落下大清早就在他房子前秀二头肌的傻大夥子,不禁笑骂:“妈的,
他得多倒霉,被你看上,连做鬼了还得缠著他。”
傻大夥子摸了下光头,叹了口气,“我这睁眼闭眼都想著他。”
谭少也摸头,笑著说:“这可真他妈是个有趣的段子,回头我得跟那厮说去。”
接著他看了几个其实比他健壮得许多的手下,说:“我们就算拖也是拖著他们的,这条线路这次要走完整了,接下来
中东那支线就是我们的了……”
他说话间,一阵呼呼的强烈风声,紧接著一颗炸弹在他们不远处投入,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声。
傻大夥子摸著头傻了,别人都看著那处硝烟四起时,他冷不丁的说了句顺溜无比的普通话,“操,赶尽杀绝啊?”
谭少看著那头一直没动,这时抽回眼睛淡淡地说:“军方下的死命令,肯定会执行到底。”
其实这他早就知道了的,他这种亡命的生意,早晚会有这麽一天。
炸弹又飞下了几个,都在他们周围放下,四处都有树木被炸飞,离得近点的土还有树枝飞到了谭少他们躺著隐蔽的这
块密林。
“不要动。”老农沈著的说。
谭少没有看他,倚在树木上,抬头透过被绿叶挡著的上空看著天空,飞机飞来飞去,听著声音,看著低空飞著的飞机
,心想著,他那个把某些利益视为重於一切的哥哥要是真把他这麽炸死了,以後会不会有某个时刻也会觉得後悔?
谭少之深海26终
老农说:“老大,你往里面伸一点。”
谭少回头说:“怕什麽?一炸弹下来,我们不是都得死?”
没人再说话。
轰轰烈烈的炸弹往下落,一个一个的落下来,没有太多的间隔时间,那场面,真的当得上战难年代了。
又在黑夜里前进了两个日子,可这日子啊,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的。
谭少那个时刻甚至还跟他手下调侃,“我们这是高规格了,你看看,花上好几百万上千万的来弄死我们,这在军事行
动中也算得上最上级的了。”
说完,觉得自己那麻木的心好像还有一点点疼,他是真怕他爱的那个人知道领头的是他,却还是往死里要弄死他。
跟他当初预料的一样,在前提之下,他,谭恋知,那个只恋范宗明的那个谭恋知,就算为他付出一切,在那国家利益
利於一切的人的眼前,他什麽也不是。
他明知不妥,明知斗不过,还是忍不住去试一试。
结果,真的,他什麽也不是。
他哥再疼爱他,还不是让一个一个炸弹落在了他的边沿。
谭少觉得他跟他哥之间,真落上了那句咫尺天涯。
就算他们相抱,拥的也不是同样的世界。
第三日,处境更艰难了。
还有著鲜血的肉再不能洗,谭少更是不能吃下去,他已经恶心得连口水也咽不下去。
罗见在旁举著他手……前日一个军方突然出来出现的狙击手的流弹打中了谭少的手,让谭少的手的也暂时废了,举不
起来,到了今天,在老农费尽心思的思索之後才找了一个短暂的逃避之所才能取出流弹片。
谭少一直都面无表情,就算他流了将近他一半的血他也没说话。
到了奄奄一息时,他对罗见说,“你见著他了,还是别开枪。”
罗见应了,他才闭上眼,轻轻地说:“你们走。”
九个人站在他前面没吭声。
谭少说:“拖著我,你们更没生路。”
“我是老大,你们要想拿到钱,只能听我的。”谭少看著远方的一处,孱弱又轻声地说:“都按计划去办。”
人都走了,包括罗见。
什麽人也没有了,只有谭少一个人在小小的洞穴里。
谭少闭上眼那刻想,如果我死了,他是不是真的会後悔?
尸体是在一个星期後的密集搜所後才发现的。
人已经其实不成人样了,验了DNA,符合那个人的所有科学验证。
范宗明看了报告半会,不相信,还笑著说:“再去验验。”
说完,还对得力助手说:“你跟著去。”
助手领命,跟著去了。
范宗明看著电脑里的红线点的流动处,怎麽也想不明白,留在那里的人怎麽会是他,会是他最亲爱的小弟弟。
那个让他千百般为难也终不会为难的孩子。
实验结果又再次呈上来了,范宗明问:“没问题?”
助理站在一边,把军帽脱了下来,直挺著腰说:“少将,没有问题。”
范宗明看著那份报告只一两眼,淡淡地说:“嗯,没问题就好,下去吧。”
助理中校退了下去,退去时还行了个军礼,声音有点响,范宗明还朝他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