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确实得回去花花,不过现在风头紧,一个一个都给我把尾巴给藏好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听的人却听得干笑,其中的黑大汉子咧嘴一笑,搓了搓手,脸上满是得了钱能回家的喜气洋洋,“
知道呢,头,放心吧,我这回去也是我家闺女考上艺术学院了,我家那漂亮闺女是个干大事的种……”
老大听他说得粗俗,笑骂了声,“你他妈回去见著人了别满嘴跑大粪,可真够给你闺女丢脸的。”
他回头跟陈见涛说:“帮我给他家闺女包个大红包。”
陈见涛应了,老大又跟其它几个说了点他们要注意自己的小毛病,随即摆摆手,让他们按计划出山回家。
魏方坐在一旁捣著草药,见他又拿出一根烟,皱了下眉,说:“少抽点。”
老大笑笑,把椅子上的兽皮扯了下来,放在脑後垫著脑袋靠著椅脚懒洋洋地说:“魏大夫啊,你就别捣腾这点破药了
,废了就废了,没什麽好在意的。”
魏方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把一些西药又混到草药里,又捣捣了起来。
老大用左手掏掏耳朵,不说话,右手刚被打了一针,弄得半个肩膀现在都有点麻,动不得,他其实也懒得动,身下也
是厚重的地毯,不动也没所谓。
他的右手差不多其实也是废了,不知道是哪根神经不管用了,软趴趴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当初要不是莫一莫二跟胡椒
来得快一点,他这条不管用的手都快被野狼给扯了去……其实也该让那狼把血糊糊的手给咬了去,要不也不会引得它
发怒把他的腿也差点给刨了去,这世上,独臂的老大好当,但这独腿的可不好干。
所幸运气好,这腿也没废,动手术打针吃药复健,没半年也好了,真他妈走了狗屎运。
想起这些,老大得意一笑,跟魏方说:“老子运气好,搞不好这手多个一年几年的,也会恢复正常。”
魏方含蓄地一笑,淡淡地说:“谭老大,你信不信,我不管,你再过几个月就截肢,不用多久就可以拍照留影自己独
臂的光辉形象了,当然你也同时可以想想要安装个什麽样的看起来酷一点的义肢。”
老大脸上的笑容僵住,过了几秒就骂:“老子真恨把你给搞回来。”
魏方扯扯嘴角,把他放在一旁那只跟黝黑的皮肤相差甚大的白花花的右手拿起,用草药水洗了洗,擦干,又戴著厚厚
的手套把非常烈性得能把人刺激得发狂的草药涂上去。
老大却一声也不吭,看著自己那条被药包裹了近一年白中又透著点草药的薰黄的右手,嫌恶地皱皱眉,评价:“真丑
。”
魏方上著药,没理他。
老大不甘寂寞,凑前一点,一脸三八地问:“听说潘越炎生了个儿子……他妈是不是喜疯了?”
魏方扭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老大再接再厉,捋了把目前看起来还有点小温驯的小老虎的胡须,继续挑事,“你是不是该发个贺电给他?没事,我
批准你,这麽好的事,怎麽能不去恭喜一下他终於摆脱你们的过去可以过新生活了?”
魏方把药非常有条不紊地涂在各个部位,一点错乱也没有,同时他对谭老大说:“谭少,我不是你,太多的事我都会
忘,也会不记得。”
他全部涂好,拿起纱布裹起,“我跟你不一样,我无所谓。”
他说完,只瞥了一眼刚说话的老大,嘴角那冷漠弧度的温度足以跟外面的刚结冰的冰块媲美。
老大没有受到刺激,耸耸肩,撇过头从小老虎捧著的牛肉碗里把牛肉块给抢走了一块,扔到了自己嘴里。
惹得快半岁大的小老虎对著他呲牙咧嘴,低沈地吼著表达对抢他食物的人的不满。
逗得老大哈哈大笑,伸出手打算去抢第二块。
魏方又看了眼笑得没心没肺的他,沈默地继续包扎著。
这几天下了场雪,范宗明穿著衬衫拿著咖啡杯站在窗口看著结成了冰的游泳池,有点想不起来池水什麽时候换过,还
是一直没有换?
家里的阿姨好久没来了,没人做饭,冰箱里只是塞满了助理放进去的各种吃的,范宗明打开过一次,後来就再也没打
开过。
没人再半夜闹他起来煮面条给他吃,其实冰箱的作用也就没了。
他把满嘴苦涩的液体吞下,手机在桌上震动,他走过去拿起说了几句,又在电脑上下了几个指令,没有原因的他又走
到窗口看著游泳池。
本来游泳池是建在一楼的,可是小孩喜欢二楼,说这样他一醒来连路都不用走就可以从卧室直接跳进游泳池。
他当时连拒绝都没有,一句话就让设计师改了图纸,全部流程都按著他的意愿走。
小孩从小就任性,喜欢的东西就非要要到手,就算换牙时不许他吃糖果他也非得哭著闹著至死方休般也要吃进口,吃
著了还要踢他几脚骂他是“坏人”,再伸出手让他抱著哭累了折腾累了的他边睡边吃糖果。
想到这,范宗明笑了一下,心却不可致力地揪痛了起来,他闭了闭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把快溢出的感情再次抑制
了下去。
他转身去穿外套,拿起手机时停顿了一下,打了个电话给管理处,“解冻的时候,把池水换一下。”
单薄的黑色手机泛著亮光如黑翼一般滑进了口袋,他关上电脑,门外恰好响起两声敲门的声音。
“进来……”范宗明抬头看向助理,“去书房把资料拿好。”
助理领命离去,没有再一秒迟疑,范宗明提著公事包快步走出门下楼梯。
谭少之暗涌 3
范宗明到公司开完了早会,跟某部长谈了十几分锺的电话叫助理进来,助理进来後把公事说完,又说:“谭先生来了
……”
范宗明愣了几秒,才站起身说:“下面的会议推迟半小时。”
他出了门,在会客室见到谭辉煌,笑著叫了声“谭叔。”
他听到谭字时,眼前泛起了自己小孩的那张脸,无忧无虑,大大咧咧的神情……他从不闪神,却总是为那从小到大让
他从不说什麽,但总是伴随他著呼吸存在的小孩失神。
谭辉煌见了他,站起来,说:“忙呐?”
范宗明作了下手势,让他坐下,“还好。”
“听你妈说,你这一天工作时间都快超二十个小时了……”谭辉煌笑著说。
“呵……”范宗明轻笑了一下,“最近工作比较紧,谭叔,找我有什麽事?”
谭辉煌听了笑容淡了下去,他迟疑了几秒,说:“我……”
范宗明淡淡地看著他。
“那……那……小原,就是,就是……”谭辉煌有点语塞,迟顿了几秒说:“他有没有照片什麽的?我想弄几张挂在
家里。”
范宗明听了心里冷冰冰的一片,但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他甚至还笑了笑,说:“他从小就跟毛猴子似的一秒都闲不
住,哪来的空照照片啊,我这也没几张,还都是合照。”
谭辉煌顿住,看了眼范宗明,颇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范宗明没有接著说话,只是淡笑著看著他。
谭辉煌想说话,但实在好像什麽也说不出来,站起身来说:“那……我不打扰你了。”
范宗明说了句:“抱歉。”
送了谭辉煌到了电梯门口,跟谭辉煌道别,还说了句:“改天我把他有照片送你那去,你挑著喜欢的了,我再让人扩
大了给你。”
谭辉煌一下子笑了,点了下头,“那就麻烦你了。”
范宗明一如既往地回著给了个笑容,等到电梯关上时,他嘴角的淡淡笑意还没隐去,看著下降符号一层一层地掉,掉
了几层,掉到自己脸孔觉得无法再维持平静的表情为止才淡去笑容。
这个人……不知道该怎麽去评判他,他出卖了自己的儿子,但是,他是真的为自己的儿子好,你能对他说什麽?
范宗明顿足在属於他的领地里,突然之间觉得茫然得找不到方向──自己坚持的一切,难道必须用自己的痛苦作为代
价吗?
他们都不要他的小孩好好的痛快地活下去,难道他也要在某个路程中跟他们一直一样吗?
“范总……”後面有人叫他。
范宗明回头,看著那人点了下头,往前走著,淡淡地说:“人都到齐了?”
“齐了……”助理回答。
那边潘越炎满脸喜悦大步地走过来,大老远一看到他,直接飞奔了过来,对著范宗明胸口就是兴奋地一捶,“宗明,
你做到的了,E方退了步,答应我方的要求。”
他一说完,几个范宗明办公室的人这时都停了手里的工作大叫,“真的?”
潘越炎大笑,连连点头……
其它人都兴奋地大叫了起来……整个楼层都充满著带著成就的欢欣感。
范宗明站在他们之间冷静地笑著,那总是冷著的空泛的心这个时刻也在提醒著他,他再怎麽意气风发,那个陪著他一
起长大的孩子都不在身边了。
就算他能出征世界每个角落,像个英雄一样奋斗,也找不到那个那般爱他眼里他只有他一人的孩子了。
谭老大这天起来,眼睛有点迷糊,魏大夫昨晚个又用药过猛,早上起来四肢根本就不协调,让他在潇洒地扛著枪走在
去练靶场的一段路中,被一块小石块给摞倒,活生生地摔了个狗扒屎。
他右手又不能用,那摔下去的姿势真可谓是惊天动地,不仅额头磕著了,连另一只手也因为就势倒地时的下意识地缩
起,胸脯就呈完美姿势地跟地面没留丝毫间隙地亲密坚硬地接触了一回。
跟在他身後的几个手下全傻了眼,摔得这到狼狈,他们也不敢相信自己跟了这麽一个老大。
陈见涛死皱著眉头要去扶,哪想到下一刻,老大却一跃而起,狠狠地吐了口口水,骂:“妈的,老子肯定得罪土地爷
了,陈见涛,帮老子准备点纸钱,老子等会去孝敬那老头子去……”
陈见涛无语,只好跟著他去练了一上午的枪。
中午吃饭时,魏方帮他上药,胸前的那块都肿起老高,更别提额头了,肿得黑乎乎的让他整张脸都变了形。
老大却不在乎,对著要魏方打止痛剂的陈见涛说:“这点疼算什麽?”
他瞪完陈见涛,让魏方该干嘛就干嘛,消毒液涂在他额头上都有点滋滋作响,他连眼都没闭一下,还哼著某段山歌,
研究著下面博士递上来的枪支造型。
魏方划了道口子,让脓血流了出来,又塞了一把消炎药让谭少吞下时,陈见涛走了门外,站在树下不停地抽著烟。
参驮正走了进来,看到他,也没进门,跟著陈见涛站在树下抽著烟。
抽完一支,陈见涛把烟踩到脚底,说:“我去厂里看看。”
参驮动了动嘴,不想说还是说了出来:“我刚从那过来。”
陈见涛僵硬地笑了笑,没再动,拿出烟盒,给了参驮一根,又自己抽了起来。
他们都不再说什麽,也不想说什麽见不得谭小原现在这样……就算真的觉得他忍过头了,也不想说。
他这一路的艰辛,他们都看在眼里。
说什麽都多余。
有句话是什麽说的来著,叫……叫什麽男人流血不流泪。
那不是因为不想流泪,而是,已经没泪流了,只能流血……如果哭能发泄,谁愿意忍著那能把五脏六腑都能毁掉的痛
苦而不去哭掉发泄掉。
而那种容忍,看在人的眼里,连劝诫都觉得毫无意义──你不能觉得他不想让自己好过,而是他拼命想让自己好过一
点,却还是必须得这样活著。
所以,还能说什麽?说什麽都是多余。
中东那批货在前一个月算是全交完了,全寨上下都松了口气。
只是这年寒冬比往年都冷,寨里老大脾气也不好捉摸,你也不能说他不好,他要是高兴了,喝醉了还能跟你侃一下山
下新来的那几个女人眉目间哪点最好看。
可……有时他脾气也挺大的,像上次,不过就是查出来一个兄弟有一点胡乱说话给自己小情妇听的习惯,立马就把他
脱光了吊山上好几天,差点没把人给冻死。
其实这人,杀就杀了得了,偏偏要折腾人,那兄弟被放下来时冻得跟浸了十几天的死猪一样难看,弄得好多看到的兄
弟都不寒而栗,那样子太难看了,就算自己生下来天生太对不起人民群众,也不会难看恶心成那样。
所以一时之间,有好多人都找老大去谈心里话,其中有个直爽的就说了,“头,哪天你觉得我不能用了,一枪毙了我
,成不成?”
老大笑著用他的左手装著子弹玩著枪,还眨了眨眼,笑得比小孩还无邪,“那怎麽成?岂不便宜你了?”
他摇著头,一脸“我才不这麽干”的表情。
害得那直爽的大男人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扛著枪气唬唬地走了。
那天胡椒正好过来讨他的薪水,看著那寨老大瞪半天眼,结果也气唬唬地走了,自己这跟的是什麽人啊,正不正的邪
不邪的,简直就是个祖上十八代都干土匪的混蛋。
结果那寨老大还在他背後喊,“胡椒啊,北面的人你可帮我盯紧点啊,要不得空了我肯定得再去找你喝喝茶谈谈心的
,你说我们俩个大老爷们的,你又是个有老婆的,这种面见多了影响多不好啊。”
胡椒气得翻白眼,出寨时遇见大总管,跟见著亲娘了似的说:“成,你帮我去开个瑞士户口,我再也不来这地方领现
金了,我宁肯飞到美国取钱也不愿意再见到他。”
陈见涛拍拍他的肩,让他“安心”地走,“後事”他帮他来办。
引得胡椒对他感激涕零的,直称他是土匪窝里惟一的一个好人。
陈见涛拿了刚拿到手的情报进了土匪头头的房子,把东西给人看了,问:“这单生意做不做?”
谭老大拿著手上的纸条,沈默了一会,脸上没有前半刻的调笑无赖,他淡淡地说:“做,怎麽不做,有钱赚的生意有
谁不肯做呢……”
他对陈见涛笑了一下,说:“有事你忙去,我想一想,张健那,我先联系下。”
陈见涛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想说什麽,看到谭少坐在那里看著字条面无表情,那种冷酷没有丝毫感情的脸是以前从没
见过,这一年来却经常看得见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把话吞下走了出去。
他真怕,有些事,因为一步错了,以後就会步步皆错。
谭少之暗涌 4
屏幕上,张健说:“不做。”
寨老大笑著说:“这可都是钱。”
张健冷冰冰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他妈真想煽你一巴掌。”
谭寨主继续笑,“你爱煽就煽,我还有几百多号人要养,张健哥哥,我不是你,你妈的就是一霸主,想玩死谁都是游
刃有余的事,可是我是什麽东西?挣不到钱,我什麽也不是。”
张健看他一眼,笑了,却是冷笑,“谭恋知,你以为你现在这鬼样,就是你赢了?”